兩天的時間,璐璐煉製的魔藥數量多達十幾種,但服用之後,艾蕾葛仍舊沉睡。
起初翹首以盼與妹妹相認的浮萍心一點點沉了下去,艾蕾葛目前的棘手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像。
「塞拉,路禹,幫我一把。」
因為偷吃燃爆被璐璐按在床上強制休息了兩天的路禹一愣,他下意識看向塞拉。
塞拉咬了一口蘋果,然後隨手塞到了路禹手裏:「你魔藥煉迷糊了嗎,現在路禹怎麼幫你,我來吧。」
「不需要太多的魔力,我們聊天室見。」
已經對這項精神魔法駕輕就熟的璐璐很快化作迷你璐璐現身於聊天室內,迷你塞拉和迷你路禹緊隨其後。
其實之前路禹就很想問在這個精神空間內能不能自選造型,但是現在的情況顯然不適合進行這種對話。
「你打算用精神魔法?」塞拉已經猜到了璐璐的想法,「艾蕾葛可不是我和這條臭水產,她對你的精神感知會極為排斥,強如薩耶爾對待精神魔法也是十分謹慎,強行介入陌生人意識,在他留下的典籍中被形容為『高危』。」
路禹忍不住道:「魔藥沒辦法破解嗎?」
迷你璐璐直接躺地上擺了個大字,這處由她主宰的精神空間響應了她此刻無奈的心情,呈現出一派凜冬將至的蕭瑟氛圍,空白一片的四周出現了滿地枯枝落葉,他們甚至能感受到帶着些許寒意的秋風拍打在身體上。
「效果最為溫和的魔藥我都嘗試了過了,接下來就是不那麼溫柔的類型,可艾蕾葛處於昏迷狀態,這些效力暴躁的藥劑使用起來風險很大……」璐璐嘆氣,「還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遏制艾蕾葛感知的藥劑與格拉納漢毒素同出一源,也就是說,我在和一位不遜色於我的魔藥師對戰,戰場就在艾蕾葛體內。」
「我對這種藥劑的了解十分有限,如果這個魔藥師為這種遏制感知的魔藥留下了某種類似於自毀、干擾的副作用作為後手,那麼艾蕾葛很有可能再也無法醒來……這不是魔法師之間直接的碰撞,必須慎之又慎。」
塞拉若有所思:「你打算直接找到遏制意識的根源?」
璐璐搖頭:「我的精神魔法可沒有達到這種程度,只是為了看一眼,確認艾蕾葛當前狀態。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我會在這裏留下一個……」
隨着璐璐心念一動,生長於塞拉和路禹身旁的一株楓樹上掛滿了風鈴。
「如果風鈴作響,你們就離開聊天室,用物理方式把我弄醒。」
「物理?」
「捏我臉,往我身上澆水,什麼都行。」璐璐說。
交代完之後,璐璐屏氣凝神,消散在了聊天室內。
路禹和塞拉麵面相覷,而後默契地仰望瞬間掛滿了風鈴的楓樹。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想干就干啊。」路禹感慨。
塞拉席地而坐,嘴角帶笑:「反正勸也沒用的,艾蕾葛對於她就像是病人,既然她已經接手,那就要負責到底。」
正是因為這樣,那時候的她才會被璐璐所吸引。
「鈴鈴鈴~~~~」
不知過去了多久,風鈴之聲席捲了整個聊天室,兩人迅速離開精神空間,塞拉隨手攥出一個水球,路禹則是直接上手揪住璐璐粉嫩的臉蛋。
在水球拍臉與路禹的揉搓之下,璐璐「噗哈」一聲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愣了片刻,她雙手抱胸,劇烈地顫抖。
「好冷……」
「冷?」
路禹困惑地伸出手摸了摸璐璐的手,可卻十分溫暖。
「不用管……等一下就好了……」璐璐牙關打顫,好一會才恢復了正常。
一直插不上話的浮萍欲言又止,眼見璐璐喝上了塞拉給她準備的果茶,這才忍不住問道:「艾蕾葛她究竟……」
「她在做噩夢。」璐璐言簡意賅。
自艾蕾葛意識中脫離的後遺症讓她仍然在顫抖,溫熱的果茶捧在手心來回搓動。
「她的感知被困在了一個夢境之中……一片一望無際的冰原,在那裏,她與數不勝數,殺之不盡的怪物搏殺着。」
「什麼!」
「這種藥劑帶來的感知遏制相當於把本體的意識暫時放逐,隨着時間推移,效力減弱,她自然會甦醒,不過……」路禹的話讓略微鬆了一口氣的浮萍再度緊張了起來,「只不過沒人知道效力何時會減弱。」
「所以,不能等她自然甦醒?」問詢趕來的雷芙撓了撓頭,問。
「我的建議是,最好不。」璐璐想了想,問,「你做過特別漫長,讓你感到特別疲憊的夢嗎?」
雷芙回憶了一會,原本還很輕鬆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憂傷。
「有,蕾拉媽媽離開我之後……很多個深夜,我都能夢見離開格拉納漢的事情,夢見自己與數不清的魔法師對戰,每次睜開眼,總是無比疲憊。」
璐璐喃喃道:「我也夢見過,在我父母離開我之後……總之,對夢境中的艾蕾葛而言,夢就是她的現實,精神層面迎接的疲憊、虛弱,甚至是衰朽都有可能讓真正回到現實的她崩潰。」
璐璐面朝浮萍,認真地說道:「我很抱歉,製作出這種藥劑的魔藥師與我不相上下,我不敢以她的身體為戰場解決問題……能力有限。」
浮萍痛苦地捂住頭,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她沒有責怪璐璐,而是略帶着哭腔地說:「我理解……我明白。」
「真的沒有別的解決辦法嗎?」塞拉凝視着與她們年歲相當的艾蕾葛,實在不願意看到這麼一位天賦異稟的魔法師就此隕落。
「嗚咽島,是叫這個名字吧,這個叫艾爾德里·加斯洛的魔藥師,當年製造出了基礎版本的遏制感知藥劑,如今已經掌握了更為出色的魔藥……」璐璐說,「問本人要解藥,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薩維對艾爾德里·加斯洛了解基本來源於聯合體的吐槽,在高手雲集的聯合體內,他也是特別起眼的一類人,放眼整個魔藥師群體中,他的名字也異常響亮,成為首席的過程全憑實力,完全沒有一絲熬資歷成分。
十年前,時年四十七歲的加斯洛因為與聯合體北方航線的幾位船主合謀挪用公款,偽造賬目,虛報採購物資實際價值牟利,被聯合體掃地出門,這件並不光彩的事算是加斯洛的「高光」之一。
在聯合體魔藥師中,四十七歲的加斯洛沒有培養過一個學徒,因為性格孤僻,大多數人都與他合不來,獨來獨往是他的日常,因此即便到了掃地出門,頂着個首席魔藥師名頭的他也沒有獲得任何人出言求情,就人際關係來看,混到這種程度,多少有些人厭狗嫌了。
但薩維認為,加斯洛很享受這種人厭狗嫌的狀態,他在聯合體內的特立獨行更像是一種明顯的自我孤立,特意的將自己與周圍的人區別開,在聯合體不少人的回憶中,加斯洛始終有着一種若有若無的優越感,他的言談舉止總是不經意地透露出他的高傲。
在一次公開授課中,加斯洛向在場的所有人展示了一種能夠短暫提升附魔器具效果的溶液,當一位與他同級別的魔藥師發問時,他特意表示「我原以為你們能夠立刻了解,這應當是很簡單,不需要詢問的細節。」
在一次聯合體魔法師組織的晚宴上,某位曾向他請求煉製恢復型藥劑的魔法師得到了「我希望你能將我的藥劑當做瑰寶封存,而非用在某次毫無意義的爭鬥之上,因為若干年後,你也許會需要它向其他人炫耀,這份藥劑有多麼來之不易。」
加斯洛也曾在某次魔藥師交流學習會上當面破解了同階魔藥師改良的配方,當然,這其實也是學習交流會的意義,互相切磋、交流,促進魔藥發展,形成良性循環。
但加斯洛卻當着眾人的面,將這位魔藥師的改良配方複述了出來,並且現場改進,並完美地在效力上壓了對方一頭。
不久之後,同樣的學習交流會,加斯洛又當眾指責一位魔藥師沽名釣譽,認為他煉藥步驟繁瑣的最大原因是為了收取更多的煉製費用。
即便這名年輕的,頗有天賦的魔藥師再三解釋自己學術不精,並非有意為之,加斯洛仍然當着眾人的面,以達者的身份,運用精妙的技巧,現場改良了對方的配方。
如果加斯洛願意將這個過程放慢一些,將改良技巧、配方都展示出來,那倒也能說得上是坦率而為,可偏偏加斯洛做這些事純粹是為了炫耀,破解他人的改良技巧後從不公開自己的手法,而是順勢嘲笑,並且aoe大量的魔藥師。
璐璐眼睛瞪得老大,她用眼神向薩維確認:「這真的不是後來者有意抹黑嗎?」
薩維很篤定地點頭:「相信我,這只是一點冰山一角,加斯洛的狂言一向不少,若非他離開聯合體已經十年,那些經典的故事,依舊會膾炙人口。」
加斯洛之所以能在聯合體裏呆長達十年時間,很大程度上便是依賴於他確實了得的魔藥煉製,這也是他狂傲的最大資本,若是沒有這一層,估計他得罪的人早就實施買手腳的計劃了。
在加斯洛離開聯合體後,魔藥師們一度燃放煙火以示慶賀。
加斯洛的故事到這裏基本接近尾聲,帶着仍然保留下來的貪污錢財,以及魔藥天才的名頭,他順利的購置下了名為「嗚咽」的海島,徹底定居,基本不再涉足杜爾德蘭。
這十年的時間,他的名字也逐漸從大眾的視野中淡化,就連薩維也是在聽到路禹等人提及時方才想起這位狂到沒邊的狠人。
這些年倒也聽說還有些顯貴會帶着豐厚的酬勞尋找他協助煉藥,但他具體接沒接,就無從得知了,畢竟嗚咽島完全被加斯洛所佈置的法陣所籠罩,儼然是一個獨屬於他的國度。
「按照年齡,今年加斯洛已經五十七歲了,身為人類,也算是步入暮年了。」伊萊說。
「按照格拉納漢的時間線來看,十年前的加斯洛一定做了些什麼。」璐璐握拳,「兩種藥性十分相像,格拉納漢的劇毒就是如今襲擾艾蕾葛的藥劑前身。」
「走吧,去嗚咽一趟,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了。」浮萍十分急迫,然而只是輕微用力,與埃爾娜交戰時留下的傷口便再度撕裂,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讓她看起來十分狼狽。
「你這種狀態去了也只是添亂,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這裏養傷吧。」璐璐嘆氣,「我和塞拉、路禹去就好了。」
赫蘿菈連忙舉手:「我呢,我呢!」
「你也呆着吧,摘星者大比出事那次,你的老師快發瘋了,如果這次去嗚咽島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我怕他真的控制不住弄出點什麼恐怖的玩意。」塞拉吐槽。
赫蘿菈失去聯繫時,路禹那個精神狀態她至今銘記,整個人就像是一團巨大的烏雲,陰沉沉一片,一聲不吭,也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壓抑得嚇人。
路禹看着璐璐,有些猶豫。
他拉住璐璐的手,拽到塞拉身邊,而後用只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問:「煤球藥劑,要不要煉製一份,以備不時之需?」
璐璐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她發現……塞拉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出言反對。
「你也,贊成?」她試探着問。
塞拉頓了頓,咳嗽道:「好用的東西,有備無患嘛。」
璐璐感覺到了什麼,內心竊喜不已,但也只能無奈地攤手。
「可惜,之前我就問過薩維了,他這裏缺少煉製藥劑的好幾份素材,最重要的是,煤球藥劑生效最重要的禁魔石壓縮魔力的密閉空間,這裏根本無法復現,所以啊……忍一忍吧。」
說完,璐璐咧嘴笑道:「塞拉,你是不是喜歡三位一體的那種奇妙的感覺?」
「完全不是,我只是覺得……煤球比血肉之軀,要有安全感太多了。」
璐璐心裏笑的更開心了,她記得路禹說過一句話叫做……解釋就是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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