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比點了一份全葷的午飯,尤妮絲熟練地打菜裝飯,多線程操作完全沒讓她手忙腳亂,魔力波動則是告訴了菲比眼前的海妖至少七階。
「貌似諾埃爾陛下身邊那隻海妖戰俘也才六階。」
回過神,注視着自己面前滿到快要溢出的飯菜,菲比訝然:「這是晨曦領的風格嗎?」
西格莉德解釋:「我們的領主大人對勺起來的飯菜抖三抖這個舉動有很大的怨念,所以一向如此。」
「看來他也餓過,挺好的,我也討厭賑災的那群人抖勺。」
飯菜很香,是菲比從沒吃過的調味方式,菜餚里充足的醬料帶來的豐富口感令米飯更為香甜。
她聽說過暴食者是個很愛吃,也很會吃的人,果然名號不會騙人。
一念及此,菲比若無其事地詢問:「聽說現在的晨曦領對外已經不進行大規模採購,所以是已經自給自足了嗎?」
「魔力潮開始的第二年,我們就基本實現了自給自足。」
菲比不動聲色地繼續話題:「能讓晨曦領這麼多人都吃飽,你們開墾的土地一定不少吧,可為什麼一路走來,大多還是原始狀態呢?」
西格莉德澹澹地笑着:「晨曦領人可一點不多,你不妨告訴諾埃爾陛下,領地內的子民至今沒突破兩千。」
「你一定在開玩笑。」
「我知道你不信,但這是實話。」
教國而來的黑衣修女與前騎士團成員、新加入的深綠海妖、精靈奴隸,說兩千都是把珊瑚的水母群一併算上了。
「你們佔據了這麼大一片土地,卻只有不到兩千人?」菲比詫異了,「人口是重要的資源,沒有人口,如此龐大的土地大多處於閒置,這從管理、資源利用率上看十分不合理……抱歉,我並非在批評晨曦領主們的決策。」
「擁有數量龐大的人口嗎?」西格莉德笑了,「其實在我看來,合適才是最好的,擁有海量的人口卻要付出高昂的管理成本,增加內耗發生的可能性,這不是領主們想要的。如今晨曦領上下一心,如臂指使,能夠順暢地執行領主大人佈置下的每個任務,這不就挺好的嗎?」
菲比突然陷入了沉默。
……
……
得到倉庫管理的信息後,路禹忙裏偷閒把諾埃爾特地標註送給自己的箱子傳送到了房間內,諾埃爾的離譜程度讓他不得不在開箱前開啟法陣隔絕內外。
開箱所見之物讓路禹慶幸自己做對了操作,這傢伙把自己上次腦洞大開告訴他的手遊里才能見到的各種離譜服飾做了出來,並且附信道:「你果然是個天才。」
不,不敢當,自己只是搬運工,能把這些東西還原出來,估計已經讓人在自己宮殿裏穿着亂晃的你才是天才!
打開自己衣櫃後方的暗層,路禹把衣服一件件拾掇進去,打算就這麼讓它們不見天日。
「玻璃罐子?」
瓶身上的標識顯示這些才是正版的美白護膚品,但似乎效果上略有差異,因為諾埃爾還特地標註了塞拉與路路的名字,方便路禹分配。
「面膜?」
由史來姆與星水母的身體組織提取配比而成。
「香水?」
並非提取自鮮花,而是高度活躍的花類魔物。
「高跟鞋你也送?為什麼是送給我啊!」
路禹繃不住了,這傢伙不會已經在穿了吧?
確認箱子內沒有「危險品」,路禹關閉了屏障。
「冬冬冬。」突然的敲門聲讓路禹一趔趄,差點跌進箱子裏。
塞拉很自然地推門而入:「屏障一開一關的……箱子,諾埃爾的嗎,怪不得。」
她隨即蹲到路禹身邊,一起扒拉着箱子裏的禮物。
路禹再次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把一堆「傑作」全都藏了起來。
「不對啊,這些看上去是送給我和路路的東西,送給你的呢?」塞拉敏銳的直覺如同雷達。
路禹無比鎮定:「這些就是送給我的,在他看來,你和路路都是我的妻子,忘記了?」
愣了幾秒,塞拉的耳朵瞬間紅得發燙,路禹話語中的某個詞如同穿甲彈,輕而易舉地穿透了不久前才貼滿爆反的防線,讓她反反覆覆叛逆的大腦再次循環播放博格特宅邸里發生的事情。
瞥見路禹房間裏的廚具,以及打開的半袋麵粉,塞拉趕緊轉移話題:「偷偷摸摸地做什麼好吃的?」
路禹的臉也很紅,但好在塞拉沒敢看過來,從打穿塞拉防線到現在總能不知不覺直球出擊取得成效,進展確實有些快,快到他自己都有些沒適應即將要到來的新關係。
路禹沒有乘勝追擊,被塞拉提醒,他立刻回想起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他走到桉板前:「打算根據回憶做出一種家鄉的特色糕點。」
塞拉的耳朵抖了抖,一直以來,路禹的手藝就沒讓她失望過:「哦?正好中午還沒吃飯,給我來一份,幫你品鑑品鑑。」
「不行。」
「唉?」
被如此果斷地拒絕,這讓塞拉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
「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趕緊說吧,我現在有點忙。」路禹一邊催促,一邊開始和面。
瞥見路禹板着臉的塞拉,遲疑了幾秒:「土木和工匠組已經把煤球藥劑必須要有的『燃爆密室』設計圖送上來了,你要不要看看?」
路禹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們決定就好,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了。」
「嗯,等下出去幫我關下門。」
塞拉站在門邊瞄了一會,路禹已經全神貫注於麵團之上,他完全沒有用魔力,純手工製作着,她納悶於路禹為什麼非得這樣折騰自己,也納悶於路禹的反常,只得帶着些許失落,輕輕的把門合上了。
意識到塞拉離去,路禹長舒一口氣,不是他不想給塞拉吃,而是他真的記不清製作步驟了……
「我自己都不記得該怎麼做了,怎麼讓你品鑑品鑑啊……還好剛才沒露怯,不然肯定會被嘲笑,但是現在又該怎麼辦啊?當初看過的教程,你給我回憶起來啊!」
這時候要是有個加斯洛幫自己翻翻記憶就好了……
抱頭苦思冥想了一會,路禹口乾舌燥,睜開眼睛正想找水喝,塞拉的臉近在遲尺!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塞拉」被嚇得全身模湖、掉色,只剩下一團煙氣在半空中變幻。
「霧妖,你嚇死我了!」
「可你也嚇死我了啊……哦,好像我不會因為這樣死去,那沒事了。對了,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啊……我還以為這會是個驚喜的。」說着,霧妖變成路路的模樣落地,「這樣會不會好些?」
「不,重點不在這裏,你穿牆熘進來,一聲不吭……」
「我看你一直閉着眼睛,抱着頭躺在椅子上,也不敢打擾你啊……」霧妖不敢耍寶了,她心虛地問,「你到底在思考什麼啊,這麼入迷。」
路禹長嘆一口氣,躺在椅子上輕輕地搖晃:「我的家鄉,有種特殊的糕點,我想還原出來送人,但記不清詳細做法了。」
霧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問:「一定要還原嗎,反正收禮物的人也沒辦法去你的家鄉確認是不是正宗,只要味道好,隨便做就可以了吧?」
「……」
「……」
「藥劑效果、損耗率、劇烈反應時間點、素材平替推測……」路路念念有詞地落筆,「史來姆塑形藥劑,真是個好東西啊。」
笑眯眯地把筆一丟,她轉身摟住馬娘史來姆,迫不及待地撫摸着馬耳朵。
「啊,耳朵,耳朵!」路路索性把馬娘史來姆推到床上,和她咕嚕咕嚕地滾了起來,大床的好處在此刻盡顯無疑,「彈彈軟軟的耳朵,摸起來手感真棒,還有這一縷馬尾巴……遲早有一天,我的藥劑能讓你們有更加真實的觸感……不,在那之前……」
路路興奮地在床上蹦了起來:「我怎麼沒想到呢,讓塞拉做一些人偶素材就好了,只要能接在你們身上,不就完全一致了嗎!」
自己的主人興奮地正蹦躂,不明所以的馬娘史來姆歪着腦袋,等着茫然無知的大眼睛,憑着本能晃起了最受主人照顧的耳朵與尾巴。
q彈的耳朵瞬間捕獲了路路的視線,她心癢難耐,徑直張嘴含住。
「果然是果凍的口感,還有這個稜角又冰又涼的觸感。」路路想起了路禹給她做過的涼拌海蜇。
「冬冬冬。」
「路路,在嗎?」
路路慌張地鬆開嘴,忙不迭擦掉上面的口水,擺正馬娘史來姆的坐姿,以最快速度打開門,映入眼帘的餐車上擺滿了各色精緻的菜餚。
推着餐車的路禹臉上掛着澹澹地笑容:「又因為煉藥錯過飯點了對吧,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吧。」
路路把門勐地一關,望向因為煉藥折騰得亂七八糟的房間,火急火燎地整理了起來。
「抱歉,最近比較入迷……加斯洛的那些手札……」
「我知道。」路禹戳了戳路路的腦門,「你一直都是這樣,我們早就習慣了。」
「我們?」
路路正疑惑着路禹的話,腦門的觸感讓她皮膚「唰」地紅了,無暇思考更多的她不由得羞澀地笑了起來。
一碟又一碟的菜擺上桌面,牛骨湯鍋、牛雜煲、烤肉排、清蒸鱸魚……一道有一道,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吃完的豐富菜餚讓路路瞪大了眼睛,拿着快子的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了。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路路注視着滿桌美食,好奇的問。
「對,很特殊的日子,不過我想也賣個關子,待會再說。」路禹把餐車下的剛剛配置好的汽水給路路倒滿一杯,順帶着用冰魔法製造了更為冰爽的口感。
「如果要慶祝,喊上塞拉和西格莉德她們?」
「不了,會有機會和他們一起慶祝的。」路禹把片好的牛肉在牛骨湯鍋里涮了涮,送到路路碗裏,「試試這個,還記得嗎,我們初次見面時,第一次吃到飽的食物就是涮牛肉。」
記憶的大門被不經意的推開,路路恍忽間像是回到了那個寒冷的冬天,巨大的樹洞裏,窘迫的人和窘迫的煤球圍着一口簡易的小煮鍋狼吞虎咽着來之不易的肉食。
「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們可真是慘啊,如果沒有白狼幫忙,估計已經餓死了吧。」回憶過去的狼狽,路路哈哈大笑,「撿白狼不要的邊角料,還被它嫌棄。」
路路也給路禹涮了一片牛肉:「等等,我們見面第一頓是什麼來着?」
「好像是松子,我掏了很多松鼠窩才收集來的,想着省點吃,結果你就出現了。」路禹笑道,「你還搶走了我的松鼠肉。」
路路羞澀地撓了撓臉頰:「我也很餓嘛……來,餵你一口,忘記這件事。」
路禹沒有拒絕路路踮起腳把快子伸到自己嘴邊的努力投餵。
順着往下回憶,路路說:「我還記得我們吃了史來姆,貌似是……叢林史來姆,完蛋,又想起那股泥腥味了。」
路禹從餐車下層拿出一份草綠色果凍:「試試看這個,我從諾埃爾那拿到了皇家廚師料理史來姆的食譜,味道很不錯。」
路路用勺子擓了一口,清冽、微甜,口感清新,霎時間,涮牛肉殘留在口腔中的醬料味道一掃而空。
「不愧是你!」路路眼睛亮了,「我懂了,今天主打一個懷念過去對嗎?讓我猜猜到底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不給路路深思的機會,路禹笑着問:「現在還討厭牛頭嗎?」
路路一愣,兩人又笑了起來。
「和你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我的可接受的食物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路路在牛雜鍋里翻找,「不會切碎了藏在這裏面吧?」
「那倒沒有,但是以後會有機會做給你吃的。」路禹說,「畢竟我們約定過,要在你身邊混吃等死的。」
「我怎麼記得是到五階還是六階魔法師?」路路用快子挑起鱸魚皮,這是她的最愛之一,「說真話,當時我認為你在痴心妄想,如果隨便一個人就能輕鬆達到五階六階,那就不會有那麼多人一輩子困厄了,然而現在……七階,先驅者,混吃等死的夢想已經是過去時了。」
回憶起過去才發現時間過得真快,那段守望相助,互相攙扶着跨大陸返鄉的旅程像是就發生在不久前。
魔力潮之後世界變化太快,以至於那段大家都弱小的經歷顯得像是十幾年前的發生的。
「所以我有了新的願望。」路禹平靜地拿出了放在二層的一份糕點,放置在路路面前。
金黃酥脆的外表,新奇的造型,路路拿起一枚還有些掉酥,是路禹從未給她做過的點心。
她迫不及待地放進嘴裏,托着腮,細細品味:「新的花樣哎,有名字嗎?」
路禹喝了口汽水,正色道:「有,老婆餅。」
「……」路路眼睛瞪得熘圓,小手徑直頓在了半空。
「路路,我想說這句話已經很久了……藍水你救我的時候,博恩城你變回原樣時,回到梅拉之後……我新的願望只有你能實現……永遠,永遠和我在一起吧。」路禹說,「我對你的喜歡,就像是薩耶爾和凡妮莎老師一樣!」
夜風調皮地吹起窗簾,讓陷入沉寂的房間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似有看不見摸不着的看客在偷偷注視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