荃灣區。
黑色的轎車穿過一條條街道,在一處荒僻的路段,緩緩停下。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打開車門,從車輛的後備箱拿出了一台此時在港島人看來像大哥大,但又略微有所不同的衛星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有聲音響起:「47,我的孩子,你有什麼事情?」
「父親,李洪給我的任務失敗了。」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聲音低沉,口中雖喊着「父親」,但幾乎聽不出什麼親昵的口吻,冷漠得宛如陌生人。
「失敗了?是刺殺他的一個敵人麼?」電話那頭略顯蒼老的聲音似乎有些訝異。
「如果需要再次行動的話,我需要更多的時間,還有更周密的計劃,我與他交過手,目標不是普通人。」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聲音繼續響起,毫無波瀾,沒有感情。
電話那頭似乎沉默了一陣,下一刻,那個蒼老的聲音繼續響起:「沒有必要,我本來只是想給他解決一個麻煩,但現在……你把李洪解決了,就回來吧。」
衛星電話掛斷。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隨手從衛星電話放回後備箱,又從後備箱內取出一個手提箱。
手提箱打開,一把新的伯萊塔手槍,配套的彈匣,兩枚小刀,一小捆黑繩,擺放的整整齊齊。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換上新槍,裝好彈匣和小刀,又將黑繩塞入懷中,然後關上後備箱,走到駕駛座前繼續開車前行。
在這輛黑色的轎車離開後不久,遠處的拐角處,不知何時一輛飛馳的摩托車已經趕到。
相隔大概在一公里左右的位置,遠遠墜在後面。
以車輛的行駛速度和經過的各種彎道岔道,路上又有諸多車輛,但那輛摩托車一直未被甩開,保持着一定的距離靠近。
象鼻山路、屯門公路、大欖隧道,元朗公路、洪天路……黑色的轎車一路在穿過了一條條道路,在進入元朗區後,漸漸來到了靠近西面海岸的一個小漁村。
車輛在一處兩層的小樓前停下,面容冷峻的男子從車上下來。
皮毛黑亮的羅威納犬從牆角再次探出頭來,只是在看到這個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時,嗷嗚一聲,又縮回到了牆角,瑟瑟發抖。
仿佛看到了這個面容冷峻的男子,就像是看到了天敵。
房門打開,面容冷峻的男子直接走進了門。
依舊是極為普通的裝修風格,看着就像是一個普通漁民的家中客廳。
「我的兒子,你回來了!」
似乎聽到了有人開門的動靜,一個看着年齡有些模糊的中年男子從裏面的廚房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一份水果沙拉和一盤極為普通的鱈魚炒飯。
「我每次看到你,就仿佛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李洪將手裏的沙拉和鱈魚炒飯放到了餐桌上,看着站在門口的光頭男子,輕輕招呼了一聲。
面容冷峻的男子慢慢從門外走了進來,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兩個人的相貌完全展露出來,雖然氣質看上去完全不同,膚色也有一定的差異,但面容輪廓上,隱隱是有那麼幾分相似。
「我該怎麼稱呼你,我的兒子,還是按照奧克邁耶的叫法,四十七?!」
李洪看着靜靜站在客廳中間的光頭男,臉上滿是笑容,走到了酒櫃前,又問道,「你想喝點什麼,我這裏有最好的紅酒、白酒和威士忌。」
「不用了。」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走進屋後第一次出聲,略顯深邃的眼眸望着那看上去年齡極為模糊的李洪,「你的委託,我沒有完成。」
「沒有完成麼?」李洪似乎有些意外,但隨即又笑道,「沒有關係,你畢竟沒怎麼離開過訓練營,儘管接受過奧克邁耶對你的各種訓練,但是面對那些人,你還欠缺了足夠的經驗。我相信,你下一次,肯定可以。我一直希望你能留下,留下幫我,在港島,我有如此龐大的地下產業,但我沒有繼承人了,你是最合適的……」
「沒有下一次了。」
面容冷峻的光頭男子手裏不知何時握着那把伯萊塔手槍,槍口對準了某種意義上與他也算有血脈關聯的中年男子。
「四十七,你……你想要做什麼?」手裏拿着一瓶紅酒的李洪,被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臉色頭一次慌張了起來,「我……我也是你的父親之一。」
砰——
一聲槍響。
四十七突然一個矮身,身體靈活的朝着小屋的門口躥了出去。
羅威納犬的狂吠聲響起。
房間內的李洪同樣猛然一縮頭,目光先是看向酒櫃的一瓶被子彈打破的紅酒,接着又望向窗戶,窗戶的玻璃已經碎裂。
方才那一槍,不是四十七開的,而是來自於小屋外面。
李洪立刻伸手從酒櫃下面掏出了一把手槍,他先是朝着四十七所在的方向指去,但四十七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門口。
砰砰砰的一陣槍聲,又在小屋外響起。
在槍聲之後,跟着就是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那條羅威納犬似乎受到驚嚇,一下從外面躥了進來,縮到了李洪的身邊。
李洪舉着手槍,他沒有亂動,只是神情警惕地盯着小屋門外。
只是他的手雖是舉着槍,但卻不可遏制的微微顫抖了起來,這不是他在害怕,他年輕的時候畢竟也是參加過戰爭的,而是只有這這個時候,他才仿佛像個老人。
他那看上去保養極佳,幾乎模糊了年齡的容貌,卻無法抑制時光對於大腦的侵蝕,讓他舉槍都變得不穩。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你是誰?你把四十七怎麼了?」
李洪看着從門外走進來的人,下意識的倒退了一步。
他被稱作代號47的「兒子」,被一個陌生的青年扛在肩上,一隻手還玩弄着對方手裏的那把伯萊塔手槍,就那麼施施然的走了進來。
儘管前一刻四十七還拔槍想要殺他,可面對這個陌生的來客,他毫無疑問心中有更多疑惑。
「嗚嗚……」
在李洪身邊,那條向來兇猛無比的,羅威納犬更是尾巴夾緊腦袋趴低,嗚嗚哀鳴了起來。
「他叫四十七麼?」
楊楚將肩膀上那個光頭男子扔在地上,對於李洪指着他的槍口,渾不在意,笑容燦爛地問道,「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樣改造出,嗯,四十七這麼一個超人類的。」
在九龍城輪渡碼頭,四十七雖然立刻就開車逃離,但楊楚在路邊隨意攔了一輛摩托車,很快就追趕了上去。
不過,他這一路,一直沒有直接趕上對方,反而保持着距離,在遠處吊着,目的就是想要找到四十七背後的人。
之前跑了一個在他看來已超越人類極限的特工,這個狙擊他的改造人,他是不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你就是那個……那個……那個人。」
李洪在認認真真看了楊楚幾眼之後,聯想到他拿到的各種資料,突然認出了楊楚的身份。
「你知道我?那就簡單了。」
楊楚見李洪認識他,也不奇怪,畢竟對方還派了這麼一個超凡人類來刺殺他,「現在,告訴我,你們是怎麼改造出,嗯,這個四十七……嗯,不對……」
楊楚看着舉着槍望着他的李洪,突然又微微側了下頭,「你……你……你的身體,似乎……有不對勁的地方,你的年齡,你的身體機能,有些好像……不匹配……」
李洪瞬間全身冒汗炸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懼感縈繞心頭。
他沒辦法形容那種恐懼感,仿佛是發自心底的,比起他初次被人追殺,初次上戰場見識了炮火轟鳴,都要強烈十倍,一百倍。
好在,幾十年的位居高位,讓他還是勉強克制住了這股恐懼,只是聲音有些發顫,「我……我說了,你會放過我?你殺了我的兒子,還屠殺了我三合會的手下,你又派人找你報仇?」
「我無所謂。」
楊楚神色淡漠,毫無表情,只是盯着李洪的身體上下打量,「現在,給我想的答案。」
「我接受過器官的移植。」
李洪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說道,他不知道楊楚話里是否可信,但此時他清楚自己別無選擇。
人越老,就越怕死,尤其大權在握,金錢無數,身體還精力充沛。
至於說開槍,他完全沒有這個念頭。
他研究過楊楚的資料,知道面前的這個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就連他寄予厚望的那個代號四十七的「兒子」,此刻也被打暈扔在了地上。
「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器官移植。」
李洪既然已經開口說了,乾脆也不再隱瞞,「我的肺、腎臟、肝臟、胃部和腸道,全部都進行過移植,所用的並不是我自己身體克隆的器官,我還定期更換注射我自己身體克隆的血液和脊髓。」
「克隆?」
楊楚眼睛越發明亮,他猛地一步跨到了李洪面前,隨手將對方的手槍奪了下來。
抬手將李洪的上衣拉開,細心觀察了起來,手指觸碰到李洪的身體,突然又抬頭問道,「心臟沒有換?」
「還沒來得及。」
李洪臉上滿是苦笑,有些無奈地說道,在這一刻他突然感覺似乎又回到了蒼老。
楊楚圍着李洪看了兩圈,突然又指着被他打暈扔在地上的四十七,問道,「他也是克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