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奉 第三九九章 今日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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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津東郡，渤州城。文字谷 www.wenzigu.com

    落雪被灑出的夕陽餘光，染成了片片金紅。

    整個除夕一直在飄雪的天，在臨近傍晚的時候，西方天空卻忽然露出了藏了一整天的金色圓餅。

    「下雪天出太陽，真是奇景啊！」

    一身橙色衣着的女子騎着一隻橘色的大貓，走在差不多都已經收攤的長街上。

    「喵吼~喵吼~」橘色大貓低沉的吼道。

    橙衣女子撓了撓頭「大橘你說啥意思？這大餅顏色跟咱們比較像？」

    橘色大貓「吼喵！」

    「還好吧，我看着也差不多！」

    橙色女子放棄了同座下大貓的爭辯，盤膝托腮，思考起今晚的去向來，「對了大橘！今天晚上我們要去哪裏來着？我怎麼忘了地方了？」

    她有些無奈的幽幽嘆了一口氣，似乎記性不好的樣子「今天好像是除夕來着，我們為什麼會來這裏？」

    「喵吼？」橘色大貓帶着一絲人性化的疑惑吼道。

    橙衣女子沉思了一會兒「哦，是了！小鳳傳信給我，說我大侄子沐尉來她家了，要我們今年過年去她家吃飯！」

    橘色大貓回頭看了一眼背上的主人，有些無奈的哈出了一口熱氣。

    夕陽拉長了一人一貓好長的影子，在鋪滿白雪的長街上，留下一排大大的梅花爪子圖案。

    金色圓餅漸沉，依舊是有些倔強的把餘暉射穿了濃厚的烏雲，染出屋脊一片昏黃。

    街道兩旁裊裊的炊煙，是正在做着晚飯的百姓之家。

    今晚就是除夕夜，絕大多數的城街商販一早就收了攤子，和家人一起過年去了。

    重家府宅，別院。

    沐尉和黃靈兒堆了滿滿一院子的雪人，兩個最大的雪人肩頭，還被他們披上了兩件絨毛披風。

    「鳳小姑帶着於公子和薇兒姐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啊！」黃靈兒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一手拄着下巴說道。

    沐尉也是無聊的與她並排坐在一起，卻是難得的沒有喝上一口小酒。

    九蓮台的憂鬱少年長長嘆了一口氣，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該快了吧！」

    「靈兒姑娘，你們在花島時候，每年的除夕都是怎麼過的啊？」沐尉閒着無聊，找起了話題。

    黃靈兒側頭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道「我先前給你說過！」

    「？？」

    沐尉一臉的茫然，竟一時不明白身旁姑娘為何情緒突然變化這麼快。

    庭院之中，再次陷入了一陣沉默，只有詭異的金色夕陽灑下餘暉，披在一院子小雪人身上。

    「沐哥哥！」黃靈兒情緒中帶着一絲慌亂，言語對少年的稱呼不知不覺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沐尉一怔「怎，怎麼了？」

    黃靈兒有些惆悵的說道「薇兒姐見於公子家裏的長輩，很是討喜，鳳小姑是那麼的喜歡她！今天更是帶着她去見了於公子的二爺爺」

    沐尉又是一愣「怎麼了？」

    他不是很明白黃靈兒話中的意思。

    面對這個漂亮中帶着靈氣的黃衣姑娘，沐尉就覺得自己是在解一道難以下手的困難之題。

    簡直比和於青也打上一架還累！

    不過話說回來，按照昨天在風火如意坊中的天驕星榜排名，他貌似已經在於青也實力之下了，現在還真不一定打得過他了！

    想到這裏，他不禁又是微微一嘆。

    黃靈兒神色一變，瞪了紫白衣袍的少年一眼，不悅道「你嘆氣幹嘛！我就這麼不會招橘貓小師姑喜歡嗎？」

    「啊？沒有沒有！我在想其它事情呢！」

    沐尉連忙擺手解釋道。

    黃靈兒撇着嘴巴，眼中滿是委屈「我在跟你談論見家長的問題，你卻在想着別的問題！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一向只會憂鬱的九蓮台少年，竟然史無前例的有些心慌。

    比以前在九蓮台宗門之時，犯錯之後面對姑姑的責罰時候，更慌！

    「你在想什麼？」黃靈兒委屈中帶着幽怨，「難道你不想讓橘貓小師姑見我嗎？」

    沐尉這次兩隻手一起擺動了起來「沒有沒有！靈兒你不要誤會！」

    兩人的關係，在這一路的同行中，不知不覺的竟然有了實質性的進展，都已經雙方討論起見家長的問題了。

    黃靈兒看着他那手足無措的樣子，忽然噗嗤一笑，柔聲道「沐呆子！我在開玩笑呢！」

    從未接觸過兒女之情的九蓮台天才少年，有些痴痴的看着滿臉笑意的黃靈兒，竟然有些呆住了。

    「真是個呆子！」黃靈兒笑着補了一句。

    那秋水如波，透着濃濃的喜歡。

    少年時的愛情，或許莫過於此，簡單而單純。

    看着眼前一直主動表露心意的黃衣少女，沐尉心中一陣火熱。

    少年一把抓起少女的左手，猝不及防的動作讓黃衣少女一陣驚慌。

    沐尉握着那隻柔荑，有些笨拙，卻很是堅定的說道「放心！有我呀！」

    一隻手被心上人握在手中，黃靈兒不覺覺得面紅耳赤，心跳都逐漸開始加速起來。

    「沐哥哥……」她有些羞赧的喊道。

    沐尉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心神有些激盪的說道「靈兒，你放心！等橘貓小師姑過來，她一定會喜歡你的！過完這個年，我和你一起回東極之地的花島，見一見你家裏的那些長輩！如果，我是說如果，在那之後可以的話，我就帶你回青芒山脈，帶你見一見蓮姑姑！」

    黃靈兒嬌羞的點了點頭，就想要側頭靠上那身紫白衣袍的肩膀。

    「阿尉！快來幫忙！」

    白薇有些急促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你儂我儂，嚇得沐尉和黃靈兒趕緊縮回了握在一起的手。

    別院外面，白薇扶着有些脫力的於青也緩步走了進來。

    沐尉和黃靈兒兩人噔的一下起身，快步向着白薇和於青也走去。

    「怎麼了？」沐尉微微皺着眉頭問道，「你們出去時候不還是好好的，怎麼青子回來好像受了很重的傷一樣？」

    於青也有些虛弱的擺了擺手，解釋道「沒事，就是有些脫力罷了！」

    黃靈兒看着滿身灰塵，衣服已經有些破爛的墨衫少年，猶豫了一下問道「薇兒姐，你們接到重家老爺子了嗎？難道他對你們有些不滿意嗎？」

    白薇看着被沐尉攙扶着回到屋中的於青也，舒了一口氣。

    「什麼不滿意？」她疑惑的問道。

    黃靈兒試探着說道「難道不是嗎？」

    白薇看着她那副表情，有些明白了過來，笑着說道「二爺爺和青子壓境對戰了一場，所以他才看上去這麼狼狽，其實並沒有受傷，只是脫力了而已！」

    「哦，原來是這樣啊！」黃靈兒有些心虛的說道。

    白薇嘿嘿一笑，靠近了有些心不在焉的姐妹，調笑着問道「靈兒啊，剛才你和阿尉，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吶？」

    被一語道破事情的黃靈兒瞬間紅了一張好看的臉蛋，連忙否認道「沒有沒有！哪有什麼事情啊！」

    白薇看着她那副嬌羞否認的模樣，大聲「哦」了一聲。

    「這樣啊！鳳小姑可是在回來的路上，見到了一個騎着橘色大貓的女子，也一起帶回了府上！據說那人是鳳小姑的朋友啊！」

    「啊！」黃靈兒大叫一聲，表情有些錯愕。

    白薇點着頭，一副思索的表情說道「我聽鳳小姑喊那人的名字，好像叫做橘什麼仙子，聽說來自青芒山脈的九蓮台哦！」

    黃靈兒神色中，開始透出了一絲慌張。

    一直說着要見一見沐尉那邊的長輩，這下是真好了，被鳳小姑一封飛信傳書給喊了過來。

    還是在大過年的時候。

    煙火，在雪夜中升空，綻放。

    璀璨了渤州城的除夕之夜。

    重家大宅之中。

    重無鋒、重小鳳、橘貓仙子、於青也、沐尉、白薇、黃靈兒圍坐在一張大圓桌之前。

    熱騰騰的黃銅火鍋在桌子中心冒着熱氣，周圍擺着年夜飯的飯菜。

    「今年家裏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啊！」

    重無鋒笑呵呵的說道「可惜了小火那個小兔崽子，今年過年都沒有回來！不然咱們這邊就更熱鬧了！」

    飯桌前的一群晚輩都有些訕訕的低下了頭，老爺子您這麼說自己的兒子小兔崽子，恐怕有些不合適吧！

    「除夕夜，家裏多少年都沒這麼熱鬧了，我們家也沒那麼多規矩！你們都不用這麼拘謹！隨便吃隨便喝！咱風火如意坊的夥計做的年夜飯，味道還是槓槓的！」

    於青也咧嘴一笑，二爺爺這說話的風格，還真是有些接地氣，完全看不出是入聖尊榜第六位的如意槍聖。

    重無鋒坐直了身子，端起一杯紅爐小酒，笑着說道「老夫在這裏祝你們這些小傢伙們來年武道更上一層樓！新年快樂！」

    眾人都是咧嘴一笑，同時舉杯「新年快樂！」

    重小鳳喝了一口小酒，向着眾人說道「以前我們在家過年，都是只有老頭子和我，還有小火三個人，這府中人過個年都沒有那麼熱鬧！今年不錯！橘貓也來了！還有你們這群少年人一起陪着，確實挺好！」

    一旁正在低頭瘋狂吃飯的橙衣女子咧嘴一笑「小鳳客氣啥！能來你家吃飯，也是你的福氣！」

    於青也面色一滯，這話說的，好像哪裏有些不對。

    重無鋒哈哈大笑一聲，自顧自的吃着菜餚。

    重小鳳也是一臉的無語，對於這個多年來的好友，她是已經見識過對方的「說話藝術」，那是和她的記性水平並稱一爛的糟糕事情！

    沐尉有些訕訕的別過了頭，橘貓小師姑的個性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就是有些大大咧咧，不把自己當外人而已。

    黃靈兒神色有些緊張的看了看這位初次見面的九蓮台小師姑，又望了望身旁的沐尉，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

    橘貓仙子仙氣飄飄的名字，說話聽起來，是有些不按套路出牌的意思。

    這讓第一次見到心儀男子家長輩的黃衣小師姑娘，有些局促不安啊！

    沐尉在這位小師姑面前，也是顯得有些侷促，一時竟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

    於青也那邊，和二爺爺聊着以前在山城過年的事情。

    這爺孫倆經過一次壓境對戰後，關係火速的升溫起來，果然男人與男人之間，打上一場，才是最直接的交流方式！

    重無鋒心情顯得十分開心，向着身旁的墨衫少年說道「小子，你是不知道！當年小林子還沒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已經是個小酒鬼了！還真別說，小林子喝酒和武道天賦方面，隨我！」

    圓桌之上，一瞬間雅雀無聲。

    重小鳳也是有些無語，老頭子喝過一點酒的說話水平，馬上趕上埋頭乾飯的橘貓仙子了。

    重無鋒顯然並不覺得他這話有什麼問題，繼續向着於青也說道「老二比着他老爹嗯，也就是我那大哥要強太多了！本來重家這江湖一脈，需要他來抗這個大旗！畢竟老二的天賦，在當年那一群老頭子看來，都是有望一品的資質了！」

    圓桌之上，連一直不怎麼說話的橘貓仙子，都不覺好奇的豎起耳朵，想要聽一聽有關如意槍聖家中的一些家事秘辛。

    重無鋒有些唏噓的說道「只是後來有些可惜了」

    高瘦老人抿了一口小酒，又是悠悠的說道「當年你老太爺啊，可是最喜歡你林爹，他在老爺子心中的地位，可比你那大伯，還有你這兩個小師姑小叔要強太多了！」

    於青也笑着靜靜的聽着，記事以來，第一次在山城之外的地方過年，卻一點都不比在山城的時候家的感覺少。

    重小鳳對此，卻是絲毫不見嫉妒之意。

    對於那位林二哥，重家江湖一脈的感情，一直都是相當親近。

    重無鋒頓了頓，神色中帶着對往昔的回憶，輕輕的喝下一杯小酒。

    他看着一桌盯着他，聽得津津有味的小輩們，不覺笑着說道「你們幾個，吃飯吃飯！吃完飯自己去放煙花去！」

    這頓規矩不是很多的年夜飯，很快便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中結束。

    重無鋒作為長輩，最先離開了飯桌，隨後便不見了蹤影。

    眾人對老爺子的行蹤，也並沒有太多的過問，畢竟在今日除夕之前，重二爺都是一直在忙着年祭之後，在津東郡即將舉辦的「大世之證」！

    夜色雪欲停。

    下了一整天的津東郡中雪，在除夕之夜年夜飯結束之際，有了停頓的徵兆。

    重小鳳在重家老爺子離開之後，也有事離開了。

    橘貓仙子扒拉着第五碗大米飯，忽然停頓了一下。

    「糟了！」這位九蓮台小師姑有如猛地從夢中驚醒一般，站起身來。

    沐尉小心翼翼的問道「小師姑，怎麼了？」

    橘貓仙子看着桌上了剩下的半碗大米飯，猶豫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動筷子清場了半碗大米。

    「望了大橘還在外面挨餓！」九蓮台小師姑拍了一下腦袋說道。

    桌上的四位少年，都是一臉的呆滯「這都可以啊？」

    橘貓仙子站起身來，徑直向着門外走去。

    等她走出廳堂後，沐尉和黃靈兒頓時都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精神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盹了下來。

    不一會兒，橘貓仙子又是一臉茫然的走了進來，抓起旁邊桌上兩個提前收拾好的大燒雞，轉身就又走了出去。

    這讓沐尉和黃靈兒的心情，猶如坐了過山車一樣，起起伏沒伏下去。

    因為剛走到門口的橘貓仙子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回頭對着沐尉擺了擺手「小師侄，給我過來！還有那個黃衣服的小姑娘，也一起來！」

    黃靈兒頓時一張如花似玉的臉苦了下來。

    橘貓小師姑今夜飯桌上的表現，那是相當給她留下了沉重的印象。

    在沐尉的再三寬慰下，才一起跟上橘貓仙子，向着一處別院走去。

    一時之間，就剩下於青也和白薇兩人，干坐在了飯桌前。

    「小少爺，你們也去轉轉吧！我們來收拾這些東西就好！」

    有府中的下人早先注意到了今夜年夜飯的結束，很有眼力見的走了進來，開始收拾起殘局。

    於青也微微歉身，禮貌的回了一句「有勞了！」

    白薇也是笑着說了一聲「新年快樂！」

    渤州雪夜中，一襲白衫和一席墨衫坐在屋脊之上。

    飄了一天的雪花，終於停了。

    天空的烏雲，不知何時消散了開去，露出一輪半缺明月。

    「過了明天年祭，再過幾天，我們就能去東極之地了！」於青也輕聲向着身旁的女子說道。

    白薇微笑着，淡淡的說道「是啊！沒想到山北江湖中的雪，可以這麼白！」

    墨衫少年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他轉頭看向正在看着月亮的白衣少女。

    吹彈可破的面容，掛着淺淺的微笑，本該是絕世的仙子容顏，卻帶着經歷過廝殺的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

    兩道臥蠶眉之間，顯出有些微微的愁容。

    「薇兒，你怎麼了？」於青也輕聲問道。

    這一路白薇的表現，他一直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

    哪怕在堅硬如冰的心腸，在白薇直白的熱情之下，都開始了慢慢的融化。

    白薇一手向後撐着，側頭向着於青也笑着說道「我沒事啊！」

    夜風吹拂過她臉頰兩邊的鬢髮，月光灑在精美的鵝蛋臉龐之上，襯托出了白衣少女一抹出塵的氣質。

    「於公子」

    於青也微微一愣，白薇有好久都沒這樣稱呼過他了。

    「怎麼了？」墨衫少年問道。

    白薇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沒什麼！就是喊一下你！」

    夜月無話。

    墨衫少年和白衣少女，一直並排坐在屋脊之上，直到除夕也的守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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