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是一個心腸很好的吃貨,不僅請凌陽吃飯喝酒,幫他安排住宿,臨走的時候還扔下兩個燒烤店打包的烤肉餅給凌陽做宵夜。
足足奔波了小半天的凌陽渾身酸痛,不管幹不乾淨一頭栽倒在床上。凌陽捶打着酸痛的大腿,另一隻手裏的一把硬幣掂量得嘩嘩作響,對心地善良的林靜十分感激,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迷迷糊糊地昏昏欲睡,剛要進入夢鄉,凌陽被一陣爭吵聲驚醒了。
凌陽驀然驚醒,警覺地趴在半掩的木框窗子朝外看去,原來是樓下的一對男女學生大半夜的不睡覺偷偷跑出來玩兒感情遊戲。
這個年紀的學生青春期正濃,正是拿戀愛當事業的時候,只見男孩子滿臉的青春痘漲得紅彤彤的,指天誓日地說要對女孩兒好一輩子,激動地要求女孩兒做自己的女朋友。
女孩兒根本不領情,傲嬌地高昂着頭顱:「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不要再來糾纏我,想要我做你女朋友可以,除非天上掉餡餅!」
凌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立刻從膠袋裏掏出熱乎乎的餡餅,劈頭蓋臉地砸向女孩,這兩個餡餅還是從燒烤店帶回來準備宵夜的,花花綠綠的韭菜雞蛋肉末三鮮餡兒糊了樓下女孩一臉。凌陽做了一件好事,頓時感到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在心裏默念道:「兄弟啊,哥哥只能幫你幫到這兒啦!」
凌陽默默地關上窗戶,徹底做回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安靜雷鋒,猛然想起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很可能已經暴露,凌陽決定不顧疲憊地先出去找個話吧,把眼下的情況匯報給秦璐,順便通知靳凱派出一幫子兄弟把自己安全地接回去。
想到這兒,凌陽拉開一條門縫探出頭往兩邊打量着,再三確定走廊里沒人後躡手躡腳地溜了出來,朝着林靜指示的方向去尋找話吧。剛走到樓下,凌陽看到兩個高個子的男生正把林靜往路燈下的暗影里拽,這兩個傢伙穿着印有學校名稱的運動服,看起來似乎是林靜的同學,只是長長的頭髮挑染成花里胡哨的顏色,臉上帶着邪笑,叼着煙捲,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凌陽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遇險,大怒之下想要仗劍相助,仔細一想卻停下腳步,將身體隱藏在樓洞裏不肯在踏出一步,思慮道:「林靜這一身蠻力連我都吃了虧,就這兩塊料哪能討得好去,搞不好劫財不成反被劫色,我還是不要打擾我恩人的好事,讓她盡情地享受一番。哎呀,真是邪惡,不過我喜歡!」
不過凌陽很快便笑不出來了,因為那兩個男生肆無忌憚的聲音傳進了凌陽的耳朵里,說話的內容將凌陽驚出一身冷汗:「林大象我告訴你,在我面前撒謊一點用都沒有,剛才肥龍的小弟分明看見你跟一個外校男生在燒烤店裏喝酒。我警告你別傻乎乎地維護他,肥龍說那個傢伙是道上出名的十三太子點名要找的人,你要是敢私自把人藏起來,等我們找到他以後連你一塊收拾,你應該知道把大象裝進冰箱需要幾步吧,反正第一步是要大卸八塊,看在同學的面子上,說不定老子一高興給你多拆幾塊呢!」
如此危急的關頭,凌陽突然想起網絡上流傳甚廣的一首詩歌,正符合自己的生活寫照:磕磕絆絆小人生,坎坎坷坷全是坑,坑裏特麼全是水,水裏尼瑪還有釘。記得凌陽當時還在評論里給小詩取了一個名字,叫愛咋咋地。沒想到一語成讖,自己就是按照詩里所說的過起了生活,毫無二致的悲催。
凌陽正躲在苦難的人生陰影里自怨自艾,外面的林靜卻已經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扇在說話男生的臉上,將那個男生打得飛了出去,人在半空已經從嘴裏吐出幾顆帶血的後槽牙,跌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
另一個男生驚恐地向後退去,色厲內荏地大聲喝罵着:「林大象你瘋啦,連生番哥也敢打,生番哥你頂住啊,我這就回去叫人,把肥龍哥和恐龍哥他們都叫來,給你報仇!」
「你給我去死吧!」平生最恨別人管自己叫林大象的林靜,已經完全進入暴走狀態,從地上撿起半截磚頭批頭朝男生砸去,男生不敢再放狠話,抱住頭鬼哭狼嚎地逃跑不迭,眨眼間就消失在居民區的樓群內。
紅了眼的林靜轉過身盯住躺在地上的所謂「生番哥」,眼裏噴火地握緊了拳頭,指節發出嘎巴嘎巴的響聲,一步一步地朝生番逼進。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生番哥這下子真害怕了,兩隻腳蹬住地面坐在地上朝後緩緩退去,嘴裏含混不清地警告着:「你別過來啊,你千萬別過來,你別過來……」
林靜一隻腳狠狠踩住生番哥的小腿,不顧生番的哀嚎從地上又撿起半塊磚頭,惡狠狠威脅道:「你知道我最痛恨別人這樣叫我,你個小比崽子還敢挑戰我的耐心,生番哥是吧?黑社會大哥是吧?找兄弟報復我是吧?看過兩部港台電影就學人家混社會找不着北了是吧?老娘今天就代替你爹好好修理你一頓,不揍你個滿臉桃花開,你就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凌陽不忍地捂住了耳朵,偏偏一陣鬼哭狼嚎聲清晰地傳來,躲都躲不開。林靜足足打了十幾分鐘,這才拍了拍手掌的紅磚粉末,擺出一副審問犯人的凶神惡煞的面孔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生番徹底被林靜的兇殘嚇傻了,裂開大嘴嚎道:「我也不知道具體咋回事兒,今天下午的時候,道上的十三太子派小弟送來消息,說是有一個死對頭逃到郊區來了,還拿來了幾張照片,讓兄弟們盯着點兒,看到那個人立刻打電話。這不肥龍的小弟看見你跟一個外校的男生一起喝酒,看照片正是十三太子要找的人,我和恐龍得到消息想先立功,就直接找你要人來了。」
生番哥越說越委屈,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把抱住林靜粗壯的大腿,涕淚交流道:「靜姐我錯了,我不應該冒犯您老人家的虎威,我以後再也不敢瞎混了,什麼他娘的十三太子十八猴子都去見鬼吧,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求您老人家放我一馬,我還小,不懂事……」
林靜雖然心眼兒耿直,這會兒也明白過來自己被凌陽騙了,忍不住朝着樓上凌陽居住的房間處狠狠瞪了一眼,壓根沒想到自己的眼神已經落在生番眼力。林靜嫌惡地一腳蹬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生番,氣哼哼地想要上樓找凌陽算賬,凌陽見狀大驚,連滾帶爬地往樓上衝去,想要越過二樓拾階而上,歪着頭想了想,臉上露出一個放心的微笑,從容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臉。
片刻後,一陣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來到自己的房間門外戛然而止。隨着林靜粗重的喘息聲,破舊的木門似乎被推開了一條小縫,房間裏的燈光頓時傾瀉出去。
須臾,林靜的呼吸逐漸趨於平靜,最後一聲掙扎後的長嘆:「我知道你沒有睡着,我也知道你不是一個迷路的安利推銷員。」
凌陽一動不動,安靜地躺在床上,屏住呼吸。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也不管你是幹什麼的,反正我看你不像壞人。外面已經有人來找你了,好像很多人的樣子,我只是一個學廚師的學生,幫不了你什麼忙……不過我很感謝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把我逗得那麼開心,謝謝你。」
林靜放輕腳步離開,不遠處傳來打開房門的吱呀聲,隨即重重關上。
凌陽一躍而起,拉開門走了出來,空蕩無人的走廊上透進乾冷的空氣,凌陽感覺到腳下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赫然是薄薄的一沓錢,紙幣上隱隱透出一股醬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