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山地廣博,很少有一馬平川的平原,鐵路系統相對不夠發達。江界市通往平壤一路,幾乎已經橫穿了南朝疆土五分之四縱列的距離,中間卻僅僅有六個中途站點,分別是南浦,惠山,夷洲,清津,開城和索恆,最終到達平壤。
火車雖然不是燒煤的內燃機,不過車頭和車廂看似都是華國淘汰下來,支援給南朝小兄弟的禮物。罐頭一樣的綠皮車廂,外面重新油漆成深綠色,車窗還是從上往下拉。華國國內因為這種車窗不夠安全,經常有小孩子掉下去的意外發生,幾乎已經全部換成了全封閉式的空調車,遇到脫軌等危險後,拉動緊急氣密閥門,車窗會至下而上彈開,供裏面的乘客逃生。
凌陽乘坐的這種鐵皮罐頭車,只是在車廂頂部設計有風扇,夏天時開着車窗,風扇啟動以後,勉強還能涼快一些。只是數九寒冬就遭了罪了,除了臥鋪里有茶爐室提供的暖氣供應以外,硬座車廂里的窗子十扇有八扇關不嚴,不斷透進冷氣,車廂里甚至能看見呵氣。
車窗的縫隙被紙屑和膠袋堵住後,車廂里空氣難以流通,腳臭味和車廂連接處的煙草味,還有乘客隨身攜帶的吃食氣味,熱烘烘的汗水味,混合成十分難聞的味道。
凌陽還是第一次在南朝乘坐火車出行,先是感覺到新鮮,上躥下跳,四處溜達一圈以後,見楚婉儀托着下巴,望着外面不斷向後面掠去的黑影出神,開口邀請到:「這會兒天都黑透了,外面烏漆抹黑的,什麼風景都看不到,不如去小生的包廂里坐坐,喝杯紅酒聊聊人生,豈不是好?」
楚婉儀扔給凌陽一個白眼:「我晚上和甜寶一起住。」
凌陽一拍巴掌:「那不正好嗎?甜寶習慣了跟我睡,你喜歡跟甜寶睡,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兩個人在睡在哪一間包廂里的問題爭執不休,車廂前面突然傳來一陣男人的怒斥聲,和女人嚶嚶哭泣的聲音。凌陽最喜歡看熱鬧,見狀丟下楚婉儀不管,躡手躡腳朝前面的餐車處溜去。
凌陽躲在軟臥和餐車之間的連接處,裝作抽煙的樣子,踮起腳尖觀望餐車裏,列車長正在責罵一名年輕的女列車員。
「你長了一個豬腦子嗎?教了你十幾次還學不會!」列車長把火車車廂里售賣貨物的鐵皮小車敲得噹噹作響:「最後囑咐你一次,賣盒飯的時候,記得把茶爐室里的火壓上。車廂里冷了,乘客自然要買些吃的補充熱量。等乘客吃完了盒飯以後,你再多添上幾鍬煤塊,把車廂里燒的一片火熱,才好把剩下的雪糕賣出去。就這麼點事兒,還得教你幾遍才能記住?」
凌陽見狀偷笑,突然扯起嗓子大吼道:「香煙啤酒烤魚片嘞,瓜子香腸礦泉水嘞,腳收一收!」
凌陽喊完以後,彎下腰原路逃了回去,列車長趕緊從餐車裏沖了出來,怒罵道:「那個小兔崽子,怎麼學起工作人員的台詞來了?這特麼可是我從華國鐵路系統學習來的機密,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凌陽在楚婉儀對面做了下來,還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羅圖無奈的搖搖頭,借着昏暗的燈光,專心翻看手裏的一本心理學書籍,還是從要姚海濤家的書架上翻找出來,留着一路上消磨時間用的。
朱改從餐車裏出來,手裏提着幾個膠袋,裝着十幾倍熱橙汁,先分別遞給凌陽和楚婉儀一杯:「車上冷,喝點熱果汁暖和。咱們剛吃完飯,我那裏還有在江界市買的瓜子零食,等會兒給門主您和嫂子送來。」
楚婉儀已經習慣這些人稱呼自己為嫂子,訝異道:「火車上不是什麼都有的賣嗎?怎麼還自己買好了拎上來,多沉啊!」
朱改不好說什麼,一咬牙道:「嫂子您喜歡吃火車上的瓜子,我這就給您買去……哎哎那個誰啊,你推車上有瓜子零食什麼的賣沒有?我全包了!」
「嘖嘖,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一點社會閱歷都沒有!」凌陽連連撇嘴,譏諷楚婉儀道:「一看你們這種有車一族,就沒坐過火車。你知道火車上的東西有多貴嗎?比如說你是一個百萬富翁,如果在火車上請客,三五個人吃飽喝足以後,第二天的報紙上,就會刊登你破產要飯的新聞消息……」
楚婉儀橫了凌陽一眼:「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最近幾年我的確很少坐火車,不過我上大學的時候,每次回家都買硬座,也沒見東西有多貴,而且……」
楚婉儀提到自己上學的時候,假期回家的事情。突然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兩人在一個學校里讀相同的專業。確立戀愛關係以後,每逢年節假期,男友都會邀請自己去他家裏做客,楚婉儀總是會想盡各種辦法拒絕,推說自己要回家探望親戚。
楚婉儀六歲以前,一直生活在荊陽市的孤兒院裏,根本沒有父母和任何親屬,就連朋友都沒有一個。
楚人傑將楚婉儀帶出孤兒院,收為自己的義女之後,供楚婉儀讀書上學。放學之後,楚婉儀也會回到楚人傑的家裏,幫忙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以報答義父的恩情。
上了大學以後,每逢假期,楚婉儀都會在第一時間趕回楚人傑身邊,幫忙料理集團內部的事務。雖然楚人傑完全把楚婉儀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而且一直沒有娶妻生子,楚婉儀卻總是在心裏,對於義父有着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其實楚婉儀只不過是憑藉着驚人的直覺,感覺到楚人傑對自己施展出攻心之術,不斷潛移默化,將楚婉儀培養成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傀儡而已。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楚婉儀畢業以後,當那個男人在藏區的高原之上,單膝跪地求婚,楚人傑才終於親手為義女披上婚紗,把她交到丈夫的手裏,讓楚婉儀有了真正意義上自己的一個家。
隔壁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