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余幸得慶幸,來前已經有心理準備了,不然,面對一屋子二手家俱,她當真得懵。就是現在,也有些懵。不過,人性里或者天生就有種欺善怕惡的基因吧,因着這是在厲害的不好惹的大姑姐的地盤兒上,余幸很有些容忍度的。
就是,何子衿把二手家俱的事說了,余幸也強忍着沒露了嫌棄嘴臉,只是在心裏後悔沒有把自己家俱拉來的事,更沒有說什麼。
何子衿道,「讓丫環們收拾吧,我帶妹妹在後宅里各處轉轉。」
余幸就把收拾屋子的活交待給田嬤嬤,田嬤嬤笑應了,請何子衿留下個小丫頭子,不為使喚,因着剛來,又要收拾屋子,問個水啊掃帚什麼的。何子衿就將小雪留下了,帶着余幸認認路。
余幸大家出身,氣人時真氣人,這要是示起好來,也挺有些小手腕,譬如,頭一回來大姑姐家,知道大姑姐這裏還有兩家親戚,余幸早聽丈夫提起過,以前沒放在心上,可如今她這帶着自己的小算盤過來,準備的頗是周全,一家一家的都備了禮物。長輩的是長輩的,平輩的是平輩的,就是孩子們,也人人都有。而且,除了給太婆婆大姑姐的是血燕啊啥的貴重物,與江仁一家、三姑娘一家走動起來,都是些實用卻不顯奢侈的東西。這倒也不是說余幸摳門什麼的,時人來往,講究禮尚往來。就是走禮時,不一樣的人家,送的東西也不同。並不是眉眼高低勢力眼,而是,你要是與個尋常人家走禮總是金珠玉寶,說實在的,這禮是走不起來的。故而,走禮也有走禮的一套規矩。余幸這幾家的禮物就備的很不錯。
待阿冽下午回來,一看媳婦來了,把阿冽也驚了一驚,問,「你怎麼來了?」
余幸嗔丈夫一眼,「我怎麼就不能來了,記掛你就來了,你難道都不記掛我的?」
阿冽自然高興見到新婚媳婦,雖然阿冽是個實誠的小伙子,但隨着年紀漸長,且也是成親的人啦,阿冽也頗會說話,笑道,「哪兒能不想,做夢都想哩。」這話逗的余幸一笑,卻是叫何老娘聽得直翻白眼,覺着大孫子這成了親怎麼倒越發沒出息了。
余幸接了丫環端上的茶給丈夫,道,「先潤潤喉。」何老娘此方暗自點頭,知道給她孫子遞茶,還算有眼力。
阿冽在祖母屋裏打聲招呼,就同餘幸回了新院子。何老娘直與自家丫頭嘟囔,「你看阿冽,媳婦一來就找不着北了。」先時回來都要在她這屋裏呆半天的,這媳婦一來,立刻就跟媳婦回房啦~
「一會兒吃飯時我問問阿冽,北在哪兒呢。」何子衿笑,「您老人家要是見不得孫子孫媳婦親密,以後就甭提抱曾孫的事兒啦。」
何老娘立刻閉嘴。
小夫妻二人回了新院子,余幸先讓丫環打水服侍着丈夫洗過臉,一面道,「你在書房的東西,我都收拾過來了,一會兒你看看可還齊全?姐姐給咱們安排的這院子寬敞,明三暗五的正房,我給你收拾出了一間書房,以後你就在這書房裏和功就是。」
阿冽接過媳婦遞過的手巾,擦淨臉道,「唉喲,咋這才幾天不見,你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余幸瞪他,「少說這些酸話,我過來難道不好?」
「你不修園子了?」
「我托祖母尋了個可靠的管事看着,反正園子圖都畫出來了,修園子雖然重要,跟我相公也沒的比。」余幸眼裏含笑道,「自你走了,我是挺掛心的。還想着讓祖母給你在府里尋個有學問的先生,讓你回府里念書。祖母說羅先生學問極好,到底你一人在這裏,我哪裏真放心的下,就同姐姐一道過來了。」
當天,不要說下午回來阿冽沒咋在祖母屋裏呆,就是吃過晚飯,也不咋在祖母屋裏呆,略說兩句就帶着媳婦回屋歇着了。何老娘是一點兒意見都沒了,還同自家丫頭片,「那啥,你在卜一卦,看咱阿冽啥時當爹。」
何子衿:……
夫妻倆的事,真不是一般人能明白的。
就是余幸吧,何家女眷都覺着這是個作女,就是阿冽,成親不久倆人還能吵一架。結果,余幸一來,立刻就又好了。就是晚上,嗯,也挺和諧。
阿冽還說她,「看吧,我早說了,就是開始一兩回有些疼,這回舒坦吧。」
余幸到底是個女人,而且,步入女人的時間不長,羞道,「快閉嘴,不許說這種話。」
「不說就不說,這原也不是靠說的。」阿冽正是血氣方剛的青春年紀,就又和諧了一回。余幸,嗯,余幸也得說,得了滋味兒,就一點兒不難受了。余幸又有些懷疑,道,「你怎麼突然就,嗯,這麼,嗯,你是不是有人啦?」
「胡說什麼。先前老說疼,不要人近身,這會兒舒坦了,又疑神疑鬼。」阿冽道,「你不是一直說疼麼,我就找了本書研究了一下。」
「看什麼歪門邪道的書啦?」
「明晚咱們一道看。」
「去!我才不看呢。」
「那我看了教你。」
「我也不學。」
「成,你躺着就行。」
「越發壞了。」
田嬤嬤聽着裏間時不時有笑聲傳出,心下總算鬆了口氣,想着,小夫妻剛成親,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合的。這回姑娘過來,可算是過來對了,跟姑爺情分多好啊。
因着新媳婦過來,阿冽好幾天都是笑眯眯地,別說阿冽,就是余幸,嫌沙河縣苦啊啥的,結果,小夫妻一團圓,氣色很是不錯,尤其添了幾分小女人的嫵媚。當然,余幸很有些看不上沙河縣本土的士紳太太,也是真的。尤其莊太太,還愛帶着針線過來,一面做針線一面巴啦巴啦的說些本土八卦,一下午得喝三壺茶水,點心也要吃半盤子,余幸簡直見不得莊太太,覺着莊太太太過粗野。
見得見不得吧,反正日子就這麼過。孩子們對於多了個舅媽、嫂子、嬸子的長輩,也很快就接受了。阿珍還給了個評價,瞅着余幸道,「比成親那天好看多啦。
何老娘好笑,「你還知道好看難看啊?」
「知道。」阿珍點頭,「阿曦妹妹第一好看。」
阿曦投挑報禮地,「阿珍舅舅跟我一樣好看,也是第一好看。」
阿曄聽這話氣地,與阿曦道,「咱倆是龍鳳胎,才是一樣的。」
阿曦揚着小肉脖子,道,「我比你好看,阿珍舅舅也比你好看。」
阿曄道,「明兒祖父再考你千字文,休想再叫我幫你了。」
「我才不用你幫,珍哥哥都教會我了。」
阿曄氣地,自從紀珍舅舅來了後,他妹妹就總跟紀珍舅舅在一塊兒,明明小時候妹妹都是跟他在一起的好不好!而且,有了紀珍舅舅,妹妹也不如以前好欺負啦。
阿曄每每想起,小小心靈便十分鬱卒。
余幸時常聽阿曦阿曄說「祖父」,私下還問丈夫,「我聽說姐夫親生父母都不在了,阿曦阿曄叫的祖父是誰啊?」
阿冽道,「是朝雲師傅。」
余幸心頭一跳,同丈夫打聽,「就是皇后娘娘的舅舅,方先生嗎?」
阿冽有些訝意,道,「你也知道啊?」
余幸道,「我知道有什麼稀奇的,你忘了我祖母姓什麼了?」
阿冽這才想了想,「是哦。」他成天的忙,把太岳母姓謝的事給忘了,就聽妻子道,「說來,我家同方家也算姻親,方先生也是我的長輩,你說,我要不要過去請安?」
阿冽道,「不用了。朝雲師傅不見外人。」
「我是外人麼?」余幸不滿。
「那他也不一定見你,再說,謝家跟朝雲師傅只是姻親,又沒什麼血緣關係。」
「那也不能問候都不問候一聲吧。」余幸道,「這樣成不成,我寫個帖子,備份禮,托姐姐遞過去。要是方先生肯見,自然好,就是不見,咱們的心意也盡到了。不然,虧你還成天師傅師傅的,就不從我娘家論,我嫁了你,也得叫師傅知道一聲,是吧。」
阿冽道,「朝雲師傅知道的啊,聘禮里那對鴛鴦佩,就是朝雲師傅給的。」
余幸大叫一聲,捶丈夫一記,「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啊。」
「你也沒問我啊。」阿冽頗是無奈,覺着女人腦子想的東西真是叫人理解不透。
余幸又捶他一記,忙叫丫環把鴛鴦佩取出來,再賞鑒了一回,道,「原我就瞧着是塊古玉,平日裏都沒捨得戴。」
「都是謊話,初時都戴的,上回拌嘴後你就不戴了,帶把我的也收了回去。」阿冽拆媳婦老底。
「閉嘴閉嘴閉嘴。」余幸白眼,自己又笑了,道,「上牙還有磕着下牙的時候呢,拌嘴怎麼了,以後拌嘴的時候還多着呢。」
阿冽把媳婦攬懷裏,道,「幹嘛要拌嘴呢,你看姐姐、姐夫,一次都沒拌過嘴。」
「姐姐說什麼,姐夫都聽,我說什麼,你都不肯聽。」余幸心說,大姑姐跟只母老虎似的,誰敢跟她拌嘴呀。
「你要說得對,我也都聽。」
小夫妻嘰嘰咕咕的說些私房話,余幸雖是個作人,新婚燕爾的,小夫妻也自有歡樂時光。只是第二天就叫阿冽幫她去遞帖子,阿冽道,「你跟姐姐說不一樣麼。」
「我就要你去說。」
「你先放一邊兒吧。」
「你可不要忘了。」
「曉得曉得。」
「我還備了禮,你一併托姐姐帶去。」
「知道知道。」
結果,不出阿冽所料,禮啥的,朝雲師傅根本沒收,帖子當然也退回來了。余幸給鬱悶的,同丈夫道,「朝雲師傅是不是不喜歡你啊?」
「是啊,朝雲師傅又沒收我做弟子,就姐姐能時常過去,姐夫要去,都得跟我姐一道。」
「為啥?」
「他一人去,也見不到朝雲師傅。」
余幸道,「真是個怪人。」
「朝雲師傅是長輩,不許這麼說。」點妻子鼻尖一記,阿冽撿了本書看。余幸倚着一畔的引枕問,「那朝雲師傅喜歡什麼,是不是我備的東西不合師傅的意?」
阿冽道,「我也不曉得朝雲師傅喜歡什麼,就是姐姐也不大曉得啊。哦,對了,朝雲師傅不吃醬菜,不吃鹹肉,不吃死掉的魚,就這樣。」
「跟娘娘挺像的。」
「舅甥麼,自然是像的。」阿冽道,「阿曦就像我,自小喜歡吃肉。」
「阿曦有一點兒胖了,小時候胖些自然好看,女孩子大了還是瘦些好,姐姐應該在吃食上給她克制一些。」
阿冽翻過一頁書,道,「沒事兒,咱家沒胖人。我小時候,姐姐小時候,都胖。興哥兒也是近兩年才開始抽條長個瘦下來了。」
余幸總是打聽朝雲師傅的事兒,在阿冽這裏,阿冽還不會多心,一打聽到大姑姐那裏,何子衿就都明白了。余幸種種,當真叫何子衿想到朝雲師傅的評價。
哎,甭看大姑姐與弟妹相處的不大融洽,余幸要給朝雲師傅遞帖子送禮物啥的,何子衿還真給她辦了。朝雲師傅一聽是余幸送的東西,直接都沒看那帖子,淡淡道,「謝氏血統,天然就有牆頭草的勢利。幸而娘娘不像謝家人。」
對比余幸所作所為,何子衿也只得說:朝雲師傅你不愧是我何小仙的師傅啊!只是,大仙師傅你既然知道,你咋不早說啊。
對於女弟子此等疑問,朝雲師傅也有些不解,看向女弟子道,「朝中這種勢利眼的牆頭草多的是,余家也是巡撫之家,余氏之父在朝為正三品侍郎,這出身並不委屈阿冽啊。想在官場上得一席之地,聯姻也是很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