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之主說,眾生都需要古今始終,這是他們自己存在的意義,他們不是大象之中衍化的無情之物,大象與舊光陰,當然都是真正存在的東西,就如同我們,都是玄象前的虛念所生。」
「但那道虛念距離我們太久遠,以至於,它並沒有歲月的概念,所以眾生沒有起始,也沒有終結!」
沒有終結,森羅萬象就永遠不會停止轉動,所有的一切都會繼續,所有的道路也會繼續延伸。
姬象的手掌翻轉,輕輕握住,太上自身周圍所可見或不可見的萬象,也開始迅速運轉,不能停下。
於是,太上的眼前,是無窮無盡延伸的萬象。
他被自身所依附的萬象包裹,不能逃出,直接陷落。
無數的景色與無數的眾生,出生又滅亡,滅亡又出生,星河寂滅,復又明亮,光陰的死氣湧來,又逐漸退去,新的光陰再度出現。
連他自身的路,都開始延伸,似乎想要努力的在萬象之中轉動,要自我補全。
太上大為震驚。
如果世間的萬象,都是無限變化,沒有起始也沒有終結,那麼,一個時代也未必就只有一人成為大象之主,一條道路也未必只有一人可行。
即使是殘缺的法,經歷百萬代的過客,千萬代的象變,也可能自我補全。
「太上無敗?」
「最上者才不會失敗,但世間本就沒有最上之物,只有更上者。森羅萬象,不僅僅是大象之中的萬象是在不斷前進的,哪怕是天上之天,也從未停止過。」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所謂無敗,還未敗過而已。我慶幸,先去見到了妖仙,若是太上完整出世,則生來就是大象境。」
姬象想到,妖仙曾說,太上不是一個稱號,最初是一個身份,太上們,也是一個定數。
如果無敗之名真的曾經流傳過,是某位太上曾走過的路。
那麼,在那所謂的太上定數之中,其他的太上,即使同在大象之中,真的也不如他麼?
戰局翻轉,太上落入姬象手掌心中,如一粒微塵,而那無處不在的身影,也遠遠趕不上萬象增長與擴大的速度。
太上試圖將那些萬象衍到末路,以此來逃離這座囚牢,他的法運轉,象一顯化就破滅,但因為無始無終的緣故,破滅之後還有新的象衍化,並且隨着他的動作,隨着他的心與念的運轉,比一須臾一生滅還要更快。
永遠在他的心念升起的前一瞬息。
就有新象準備衍化。
太上無敗,明明是最無匹的法,他的聲音出口便化為真實,從真實剛剛誕生的瞬間,便已經來到終末,但姬象為他衍化的森羅萬象,是只屬於太上的森羅萬象,這片森羅萬象同樣無敗。
也跟隨着,依附着他的力量,與他一起增長,不斷擴大。
永無邊界。
永無盡頭。
太上陷入無始無終無古無今的浩瀚象中,他張開口,在無限增長的萬象之內,他的神情極為驚駭,失去了之前漠然的姿態,而逐漸轉變為震惶。
人道法界從浩瀚萬象中被姬象取出,太上伸手想要抓住,但萬象增長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只是一須臾便已經脫離了他所能映照的極限。
就在伸手的時候,事情已經結束,正如無敗之名一樣。
「大象境」
太上停止了動作,因為再如何努力都無法從這無限增長的象之中離開,他只能停下自己的行為,而自己的行為停止了,森羅萬象也會停止增長,這是一個近乎於無邊無際的囚牢,看起來沒有光陰與歲月,卻又在萬象之中,處處有着光陰歲月的影子!
太上的念束縛在心中,不向外發散,不引動萬象運轉,只是他這時候,逐漸從身軀中的法門之內,聽到了一些過去的聲音。
那縹緲而來,似有似無,在這遼闊無邊無際,無古無今的萬象深處,更是似乎無處不在。
[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是誰,誰?」
太上記不起來,也不曾有過這份記憶,這聲音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道飄向萬象之中的何方何處。
他的念向外擴散,他所代表的太上之身也散發出恢弘光明,這讓萬象演化的更加快速,而那份殘缺的路竟然在漸漸補全,並且越來越快。
但是,一直在補全,一直不曾停下。
無窮,無盡。
他發現了,太上之法的補全,如果想要真正補全,需要自己從這座萬象囚牢之中出去才可以,除去之後,才會發生。
不論自己在囚牢之中做了什麼,一念起,永無落下的時候,甚至那一念,都不知是從何時而起。
無古無今,無始無終,只要自己永在囚牢之內,就永遠無法補全太上法。
但或許,如果一直存在於其中,自己的太上之法,是不是會衍生出更多的新路?
那殘缺,也或許並不是殘缺。
太上陷入深遠的思考,他在這個時候笑了起來,有更多的念釋放出去。
無始無終天尊做了錯誤的決定。
這會讓自己的路在這座萬象囚牢之中無限增強,一直等待,即使沒有終結的一刻,道的運轉,法的補全,無限的道路,無限的衍變,自己會真正抵達連道都不能及的境地。
太上不斷釋放着自己的念,加快森羅萬象的運轉。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太上感覺自己的念已經充滿萬象,已經擴張到了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地步。
無數的念,就像是有無數的自己,在這萬象的運轉之中,開始變成無數的分身,他們的念彼此交織,漸漸就有了自我,每一個分念都認為它自己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太上」。
他們用法互相印證,用法互相攻伐,萬象則演變的更大更多,已經到了不可計量,不可稱名,不可言狀與不可知之的幽遠姿態。
然後,又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這些念開始崩潰,而太上也已經失去了自我,因為那無窮增長的念已經讓他自身的念被徹底壓垮,消失了。
縱然法的增補非常的快,但也遠遠趕不上萬象與念的增長速度。
無盡的願念就是無盡的希冀,也是無盡的心與靈性,即使到了太上的層次,也無法承受了,他被自己的念所壓垮,陷入了長久的昏夢之中,其內一片空白,所有的念都停止了轉動,連自己的存在都忘記了。
萬象隨即沉寂下來。
隨後,在一雙大手的摩弄之下,這些萬象在那最深處的幽遠之內消失,仿佛是.重歸玄象。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是一條無終的路,當一隻大手下落將他從萬象之中拔起,回歸到原本舊光陰中的時候,太上才重新回過神來,收束所有的心與念。
太上之路,補全了。
太上看向姬象,也是看向無始無終天尊,茫然不已:
「多久了?」
他之前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過去多久,雖然那些念正在逐漸恢復,但依舊讓太上茫然不已。
他甚至不理解自己在久遠過去所做的一些事情,縱然他所謂的「久遠過去」,對於姬象來說,不過是幾刻之前。
姬象回道:「一念將滅,一念將生。」
「兩念還未有變,只在生滅之間,是『一間』而已。」
太上沉默良久,不解詢問:
「為何在這最後,沒有將我化去,而是在幫我?」
姬象明明可以將自己化在森羅萬象之中,因為自己剛剛已經誤入歧途,製造了無窮的念以至於毀滅了自身的本念,那時候自己已經成就萬象,散在萬象萬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