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籠罩。
風雪哭嚎,凜冽如刀。
空空大師深一腳,淺一腳,步履維艱的邁步在厚厚積雪中。
薄弱的氣勁環繞周身,抵擋着寒意刮骨。
呼吸越來越沉重,腳步也越來越重,仿佛是灌鉛了一般。
在這徹底的黑暗中,空空大師只能通過頭頂的星辰來辨別方向,然後悶頭前行。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去。
但多年修佛,佛心堅若磐石,讓他在這絕死之境依舊希望不滅,奮力前行。
「呼……呼……我佛保佑,佛祖保佑。」
「一定能走出去的,一定能活下來的!」
「草率了,貧僧真的草率了,陳道君你也是,貧僧只是向你要一個解釋,不過就砸了你的大門嘛,你就要打貧僧,好好談一下不行嗎?」
……
空空大師口中不斷吐納着白練,怨念叢生。
拖着重傷的身子,疲憊不堪的前行。
時不時地,空空大師還會重重地摔在積雪中,但又立馬艱難地爬了起來。
意識已經有些恍惚了,眼皮子好像墜了鐵,迫切的想要合上。
但空空大師卻清楚,在這樣的環境中,真的閉眼睡過去,那就是永遠的沉睡了。
他不斷的想辦法保持清醒,甚至在最煎熬的時刻,不惜狠狠地咬破舌尖,藉助着疼痛讓自己恢復幾分清醒。
腳步越來越重。
每一腳都要用盡全身力氣。
但這樣做的代價,卻是要牽動身上的每一處傷勢,痛徹入骨,刮骨錐心!
周遭的黑暗,完全看不到光亮。
只能依靠星辰辨別方向,再依靠強大的意志砥礪前行。
這看不到希望的前進,換做旁人,早已經心神崩潰,放棄求生了。
但空空大師不同。
以他的年月和修行,心性早已經堅若磐石。
哪怕在這毫無希望的絕地,也依舊能夠固守心神,堅定前行。
「佛佑貧僧,貧僧定能重見天日,求得……一線生機!」
不知道走了多久,空空大師呼吸越發的急促,眼前也是一陣陣發黑。
並不是周遭黑暗所致,而是意識一次次的模糊導致。
眩暈。
強烈的眩暈。
天旋地轉,腳下更是虛浮得如同踩空。
噗!
空空大師狠狠地咬在了舌尖上,刺痛襲來,血腥味充斥口腔。
只是這一次,卻沒能再次讓自己清醒起來。
噗通一聲!
空空大師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直接暈死了過去。
時間緩緩流逝。
厚厚的風雪,漸漸地掩蓋着空空大師的身體。
在這殘酷的環境中便是如此,只要一倒下,大自然的力量便能以一種決絕殘忍的方式,快速地將一個生靈從這片大地上徹底抹除。
突然。
砰砰砰……
遠處的黑暗,響起了馬蹄聲。
隱約有篝火晃動。
視線拉近,卻是十幾匹披蓋着獸袍的馬匹,踏雪狂奔。
每一匹馬上,都坐着手持兵刃,渾身裹着獸袍,卻滿身血水,極盡狼狽的男人。
跳動火光下,所有人的臉上都沾染着血水,神色疲憊,可眼神卻悲戚憤恨。
壓抑悲涼的氣氛,縈繞在這隻隊伍中。
隊伍中間,還有兩輛破爛馬車。
馬車裏乘坐的是婦孺老人。
但情況絕對算不上好,馬車裏不停地傳出孩童婦人的哭嚎聲,也有老人頂不住寒冷而發出的劇烈咳嗽聲。
這樣一隻隊伍,出現在這極北之地,實屬罕見。
「阿媽,我們的村子沒有了嗎?」
其中一輛馬車上,一個頭髮眉毛都蓄着冰渣子的小男孩依偎在一位豐腴的婦人懷中。
婦人眼含熱淚:「沒了,都沒了。」
她目光眺望向外邊的黑暗,凌厲如刀的寒風剮在臉上,生疼。
收回目光,借着外邊的昏暗篝火,看着馬車內的一片悽慘。
甚至已經有老人體力不支,依偎在車架上,氣若遊絲。
她不禁喊道:「孩他爹,咱們繼續前進,大家都撐不住了!」
他們是靠近極北之地的小村莊部族,但這不意味着他們有絕對抵禦嚴寒的力量。
村莊被滅,如今帶着老弱婦孺深入這極北之地,實屬求死之舉。
「不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剩下這些人,怎麼活?」
隊伍前方,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頭也不回的吼道:「那群人要屠滅我們村子,我不帶着你們往這極北之地跑,還能往哪跑?往其他地方跑,只會被他們追上屠殺殆盡,或者被抓賣成奴隸,只有這極北之地,我們才能賭一把那些惡魔敢不敢追殺深入!」
大吼的同時,漢子的雙眼卻是遍佈血絲。
回想到村子被屠的慘烈,漢子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在北域這片大地上,誰都信奉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但當噩夢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誰都難以接受。
更遑論,他們村子為了避免戰亂屠村,本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北遷徙,目的就是為了藉助着越發嚴酷的極寒環境,逼退一些企圖獵殺的實力強大的村莊或者奴隸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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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噩夢還是降臨了!
「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天狼保佑我們活下去,將來,我們一定要為死去的同伴報仇!」
漢子揮舞起手中已經卷刃的戰刀,狠狠地發誓。
「報仇!」
「報仇!」
隨行的十幾個漢子,此刻也紛紛大聲附和。
群情激奮,一番大喊,好似又為這隻隊伍灌輸了一份生氣。
突然。
領頭漢子身邊的獵狗劇烈犬吠起來,然後猛地加速,瘋了似的,朝着一個方向衝去。
「嗯?!」
領頭漢子驚咦了一聲,視線循着獵狗的方向看去。
只見獵狗刨出十幾米後,便停了下來,匍匐在厚厚的積雪上,不停地刨着積雪。
「過去看看!」
領頭漢子心中懷疑,便是一聲下令。
隊伍浩浩蕩蕩的狂奔而去,等到靠近的時候,獵狗已經將積雪刨得差不多,正撕咬着空空大師的一隻胳膊奮力的往外拽。
「血?」
領頭漢子望着凝結在積雪中的殷紅血渣子,登時眉頭緊擰,神色驚駭:「是血把狗吸引過來的?」
隨着他將篝火朝前舉去,借着火光,他猛地瞳孔緊縮。
「是人,有個人!」
領頭漢子急忙跳下馬匹,跑到了空空大師身旁。
身後的十幾個漢子也緊跟着跳下馬,撲了過去。
誰都沒料到,在這極北嚴酷之地,厚厚的積雪下,竟然會半掩埋着一個人。
「域內人?」
當看清空空大師的容貌後,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領頭漢子驅散開了獵狗,皺眉探手到空空大師的鼻子前,一縷若有似無的呼吸傳遞到指尖。
「還有氣!」
領頭漢子回頭對同伴說。
話音剛落。
一個漢子便是操刀走了上來:「域內域外不共戴天,這域內人留不得,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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