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顫抖的聲音,讓一旁的空空大師都悚然一驚。
在他的印象中,陳道君壓根就不可能有這樣的表情存在。
「不,應該不是,如果是同一個人,那就是強行擄道,賭崔聞道絕地成聖了,這成功的概率,太低太低了,正常人都根本不可能去賭這樣的局!」
陳道君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推論,眼神直勾勾地,眉頭緊皺,快速思索着。
崔聞道問心成功,天門後卻傳來撞擊,激射出金色光柱,對其進行強行擄道,灌輸給陳東。
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正常規律的極限了。
就算他置身在執棋走這一步的位置上,也最多謀劃到這一步。
擄了崔聞道的道,為陳東做了嫁衣,已經能夠提升一部分陳東踏天路成功的幾率了。
如果再繼續賭崔聞道能不能立地成聖,那簡直太瘋狂了!
如果執棋人是同一個人的話,壓根不可能做出這麼瘋狂荒謬的決定。
最好的解釋,就是兩個人!
一個人謀劃着陳東,另一個發癲推了一把。
如果真的賭到了崔聞道立地成聖這一步,就必須得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崔聞道能夠成聖,單是這一個概率,放眼人族歷史中,都是微乎其微。
另一個條件,就是成聖后的崔聞道,願意傾盡所有再助陳東一臂之力。
其中之複雜,與之推演滿天星斗變化一般無二。
陳道君不知道陳東在接受崔聞道的「道」後,到底在經歷什麼,但起碼從現在推演上的來看,就根本不可能。
崔聞道的浩然正氣,那是讀書人經年累月累積起來的,是他們的根基,也是他們能與天公試比高的資本。
崔聞道行將就木了,就算成聖了也沒有回頭路走,但他完全可以不渡出這一口浩然正氣。
更何況,這一步步走來,根本就不應該到這地步!
崔聞道能甘願渡給陳東浩然正氣,一下子讓陳道君明悟了許多。
至陽至高的浩然正氣,鬼神辟易,上蒼也得給予薄面。
如果這口浩然正氣,是渡給別人,同樣能為其短瞬間暴漲一大部分實力,但渡給陳東,就不止暴漲實力那麼簡單了!
恍惚間。
陳道君渾身冰涼,滲出了一身冷汗。
恐懼蔓延,驚駭包裹全身。
他從未有這種感覺。
毛骨悚然,魂魄戰慄。
且他也意識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並為之慶幸欣喜。
這口浩然正氣,對陳東而言,可就是救命之氣了!
這一刻。
他也清楚,那一聲聲迴蕩天地的錘擊敲打聲,到底是從哪裏發出來,又是因為什麼發出來的了!
「道君,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空空大師忍不住追問道。
陳道君凜然一笑:「好事,的確是好事!門後之人應該不是謀劃東兒的那人,他推了東兒一把,擄走了崔聞道的道,估計連他也沒想到崔聞道竟然能夠絕地成聖,且願意渡給東兒浩然正氣,這對他而言怕也是意外之喜了!」
「大道五十,遁去一。崔聞道現在的決斷,就是那個一!」
空空大師一臉茫然。
而在這極短時間內,能明悟出這些的,也只有陳道君一人。
姜家五龍還在震驚。
古蒼月還在強忍屈辱。
張春秋卻是眉頭緊鎖,神色悵然。
呼……
一陣輕風自崔聞道腳下拂起,輕輕撩撥起他的衣袍。
他的蒼蒼白髮,隨之起舞。
而他蒼老的臉上,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坦然,灑脫。
似乎這兇險萬分的天路,已經不復存在。
才氣金光籠罩下,他仿佛置身在了陽春三月,西湖楊柳下。
他攤開雙手,似乎是在享受着三月春風。
悄無聲息的。
一簇火苗驀地從他腳下跳起。
這簇火苗碰觸到才氣金光的瞬間,就如同火星碰到了汽油,頓時瘋狂蔓延。
火焰燃燒着才氣金光,循着崔聞道的身軀,騰騰而上。
焚毀着他的衣袍,灼燒着他的肉身。
狂風驟起。
助長着才氣火焰,節節攀升。
崔聞道所處的這一方空間都扭曲起來,天威血色更是在這火焰推動下,快速倒卷。
而崔聞道的胸口至頭頂,卻是並未被才氣火焰吞噬。
他騰空飛了起來。
卷攜着潑天的才氣金光與火焰,拖拽着長長的尾浪,橫亘天路,朝着陳東所在飛起。
火海滔滔。
金光潑灑。
所過之處,天威血色盡皆讓路,一柄柄天威凝聚出的血劍,更是無聲潰散。
無物可當,一往無前。
「他沒了!」
姜大爺神色複雜,有高興,也有悲慟:「一位人族聖人,才成聖,就沒了,但又助長了陳東、。」
「崔聞道,你瘋了,你瘋了啊!」
古蒼月再也忍受不住,破口大罵起來:「你為什麼要捨棄自己的道,去幫陳東那野種?你與我聯手,尚且有衝擊天門的可能,一旦進入天門,興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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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停下!崔道友,且慢啊!」黑袍天狼也急切的勸阻道。
「哈哈哈……」
崔聞道灑脫大笑了起來,笑聲響徹天地。
「朝聞道,夕死矣!聞道生,聞道死,若能為人族大興盡一份力,聞道死不足惜!」
崔聞道張開着雙手,快速飛向陳東的同時,任憑火海肆虐他的全身,他置身在滔天的才氣火海中,卻是前所未有的坦然輕鬆:「此生不悔讀書人,只恨聞道太晚,不能為人族肩挑重任,此口浩然氣,陳生請接好,為我人族……大興!」
轟!
才氣火海,突然變得暴虐起來。
隨着「大興」二字出口,驟然捲起千米高的火浪,火光沖霄,一浪推動一浪,震盪出的餘波,更是衝撞在天門之上。
天地都被這才氣火焰,照的金茫茫一片。
而崔聞道的身形,更是快速地在火海中淡化,脖頸一下只剩下一個虛影輪廓,唯獨脖頸以上,尚且存在。
而在他胸腔位置,一團凝實的金光卻是隨着才氣火焰的灼燒,越發的凝實,然後快速地飛向了陳東。
「這是……」
陳東身軀猛地一震,在聽到崔聞道最後的遺言時,更是猛地從半虛幻和半真實的迷離狀態抽離了出來。
他眼神飄忽的望着越來越近的崔聞道。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崔聞道的道,確實灌輸到了他的體內。
而剛才聆聽萬千讀書聲的過程中,那種細微的心境和肉體變化,此時隨着回到現實,也快速明顯起來。
隨着崔聞道卷攜着浩然正氣靠近,他更是猛地驚醒崔聞道到底要做什麼。
他的目光與火海中的崔聞道四目相對。
崔聞道的眼神,柔和且堅定,如真正讀書人那般,自謙又不卑不亢。
那是一種很難描述的眼神。
但就是這種眼神,在陳東目光與其交際的瞬間,心境卻是猛地掀起漣漪。
他鼻腔突然酸楚的厲害。
望着快速靠近的崔聞道。
陳東緩緩低頭,抬手,抱拳。
「恭送,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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