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的溫雲倉推開門,便呵斥道「怎麼?你們是跟着老爺一起,要把我趕走的嗎?——你們可真是膽大包天!你們」
溫雲倉越說越氣憤,來到背對着自己的顧玉成身後,呵斥道「怎麼?想走?!」
顧玉成整個人現在狀態都不太好。
通過溫雲倉的話語,顧玉成差不多對現狀有了一定的把握:湖關縣這一對夫妻,並不和睦。
顧玉成不想蹚這渾水,因此沒有轉身。
溫雲倉雖看着顧玉成的背影覺得熟悉,然而對薄野玟的怒火使她失去理智,拽着顧玉成便要呵斥道「怎麼?薄野玟派你來,是要逼我聽從他?!——我溫雲倉是她的夫人,也是溫家的族人!」
顧玉成去老樹般靜立不動,任由牝貓般張牙舞爪的溫雲倉撕扯着自己。
溫雲倉越說越激動,最後甚至大叫起來「薄野玟也不看看,他是什麼東西?!自己窩囊,還想窩裏橫!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當初廬柳射箭的,想來也不是他!」
顧玉成微微皺眉。
圍住顧玉成的群妖一時間也不知該做什麼。
顧玉成悟道一星的修為,他們都不在意,也不着急抓捕。
相反的,這群妖甚至希望顧玉成對溫雲倉出手。
哪怕他們這些下人已經習慣溫雲倉的霸道、跋扈,可這次薄野玟可是好心派他們來守護夫人的,夫人卻如此辱罵自家縣長,任誰也不會舒服。
這時吵鬧聲終於引來了湖關縣的主人——薄野玟。
薄野玟帶着一眾隊伍,氣勢洶洶來到庭院中。
圍住顧玉成的眾妖立刻讓開。
薄野玟一進來,便見溫雲倉拉着顧玉成不放,嘴上也不饒人,正喋喋不休地咒罵自己,面色登時陰沉下來。
再將目光轉到顧玉成臉上,薄野玟這時才覺得有些面熟。
顧玉成見薄野玟來了,也不再偽裝。
自從參加與公玉會的比試易容後,終於恢復了原貌。
薄野玟一見顧玉成的臉,再看向那一對金瞳,猛然顫抖起來。
薄野玟以為湖關縣這小廟容不下顧玉成這尊大神,卻未想今日竟與顧玉成以這種方式重逢。
顧玉成頗為無奈,開口感嘆「我以為你還在原本的庭院裏。」
言下之意,我可不是來找你夫人的。
薄野玟看着滿臉無奈的顧玉成,再看着那令自己丟盡臉面的撒潑夫人,一股氣血直衝腦門,上前便給溫雲倉一巴掌。
溫雲倉呆愣在原地。
自紅燭合卺、結為夫妻以來,薄野玟是第一次打她!
溫雲倉當場便要與薄野玟拼命,薄野玟卻一把抓住溫雲倉手腕,怒斥道「你看看這是誰?!」
溫雲倉帶着怒火看向顧玉成,顧玉成回了一個疲憊的眼神。
兩性結緣、同床共枕,於顧玉成眼裏,實在是好事。
但薄野玟與溫雲倉這對夫妻,屬實是讓置身之外的顧玉成都感到了頭疼。
顧玉成不禁感慨道「說書先生的里,都是鸞鳳和鳴、夫唱婦隨,恐怕也是因為現實生活中沒有那麼多佳話吧」
溫雲倉顫抖着看着顧玉成,訥訥無言。
薄野玟直接對着身後侍衛喊道「把夫人帶回屋裏!」
身後侍衛連連領命,繞過顧玉成,小心翼翼地托起溫雲倉。
這
回,溫雲倉倒沒有反抗。
顧玉成看向薄野玟,薄野玟頗為尷尬地笑了笑。
顧玉成話鋒一轉「前些日子去了一個地方。今日來找你,是與你告別。」
薄野玟心一緊,試探着問「君侯…您的房間一直都有打掃,絕不會落塵。」
顧玉成一笑。
這薄野玟是擔心自己不回來啊。
看來薄野玟,確實是想利用自己,向高處攀
顧玉成的心裏更加看重湖關縣。——接下來在妖國,顧玉成不可能大張旗鼓地找尋自己妹妹。
至少,在他沒有自保能力前,只能暗中調查妹妹的蹤跡。
而顧玉成已加入江湖,前路未卜的情況下,顧玉成希望能為自己準備一個退路。
這湖關縣,就是顧玉成的退路。
湖關縣不大,卻也夠安身數日。
於是顧玉成安撫道「我也確實不喜歡住的地方落灰,倒是你有心了。」
薄野玟聞言,舒了一口氣。
顧玉成隨即尷尬地笑笑「既然見到了你,也安心了。我便告辭了。」
薄野玟連忙勸道「君侯!——這…夜濕路暗、馬滑霜濃,且在此住上一晚?明日再行?」
顧玉成看一眼薄野玟,沉吟稍許,想起張壽洪說過明日正午接自己,於是點頭應下。
一夜無事。
第二日正午,張壽洪與豐臣袖扮作挑夫,直接來到湖關縣。
顧玉成未令薄野玟相送,直接來到了張壽洪的指定地點,與二人會合。
顧玉成、張壽洪故意落在後面,豐臣袖慢一點,二人就更慢一點。
與顧玉成會合後,張壽洪便傳音問道「昨日臨時令月張堂堂主的大徒弟去叫你,為的是防止豐臣袖知道你與湖關縣的關係。——她可告知你此事?」
顧玉成聞言,淡然地搖搖頭。
張壽洪見狀,眉頭一蹙,嘆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顧玉成笑笑。
張壽洪見顧玉成絲毫不慌,便問道「怎麼,沒看出什麼,不覺得心神不寧嗎?」
顧玉成回道「看出古清源對我並不友善,師父你又點明了月張堂與古清源的關係,這讓我更加確認,月張堂對我存有一定芥蒂。」
張壽洪頗為不解地看向顧玉成。
顧玉成於是說道「看出來又怎樣?雖然我謹慎過頭,但早已不再怯弱。里丐幫暗流涌動,我也只能靜觀其變。」
張壽洪聞言一笑,想要繼續傳音,卻被豐臣袖打斷。
豐臣袖直接來到二人身旁「不知張長老與愛徒在說什麼防人的話?」
張壽洪神色不改,笑着說道「哦,我這徒弟從未去過珠南郡,也未曾到過長春會。故而向他說明一下。」
豐臣袖聞言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顧玉成「哦?不知顧師侄有什麼疑惑的?」
顧玉成廝混塵世許久,毫不怯場,非常自然地笑道「平生一直待在里丐幫,還未曾去過珠南郡,自然緊張,害怕令會長見笑。」
豐臣袖知道顧玉成回答了,但根本沒回答自己的問題,於是笑着感嘆「顧師侄已經如此聰慧,自然不會讓人嘲笑。更何況,徐會長也是一個愛才之人,求賢若渴,不啻秦穆、燕昭。」
顧玉成笑着回應「這是我們的幸事。」
豐臣袖見問不出什麼,只能提醒道「既然期待,張長老與顧
師侄便與我快些前行。不要耽誤太久,讓徐會長久等。」
張壽洪連忙答應,步伐也提快些許。
豐臣袖在前面走,張壽洪在後面與顧玉成自顧自地傳音。
豐臣袖知道問不出什麼來,於是只能聽之任之。
張壽洪向顧玉成提醒「你不是妖國之人,這一點不能讓徐繁纓知道了。」
「徐繁纓?」顧玉成疑惑問道。
「對,徐會長。——此人城府極深」張壽洪沉吟許久,接着說道「長春會是一片區域內各行各業、各幫各派自發組建而成的。
從前江湖上的長春會小者數十,大者五六,後來妖君失蹤,聖女被大祭司帶走,梅君不得已將妖國劃而為三,由三大郡守掌控。」
「長春會也因此被無形中區分為三大區域,於是三大區域內的長春會在廟堂的默許、三大郡守的左右下,慢慢形成了如今的三大長春會。——齊氏徐會、風氏章會、步孤氏羅會。」張壽洪陷入回憶,隨即便接着感嘆道「雖然齊雲海作為三大郡守之末,但徐會長卻剛好相反,是三大長春會之首。」
顧玉成一愣「長春會,之首?」
張壽洪點點頭「傳聞,徐會長已經是太陰強者。」
顧玉成又是一驚。
張壽洪卻接着爆料「妖國如果有權臣,梅君會不會是,天下人莫衷一是。
但,若是沒了白子墨,那步孤郡守,一定會是權臣。這是很多凝鼎修士,都認同的。因為步孤仁的強勢,羅氏長春會,在三大長春會中最為羸弱。」
「但這可不代表徐會長的江湖第一,是他撿來的。
相反,若不是風竟流與齊雲海暗中阻攔,徐會長已經把手伸到章氏長春會那裏了。」張壽洪說完嘆了口氣。
顧玉成此時已經被張壽洪的話語吸引,如同意猶未盡的聽客,等待着張壽洪繼續開口解惑。
張壽洪也不拖沓,繼續說道「長春會的會長,是通過選拔而出的。
在長春會中,各幫各派相對獨立,各管自家門前事。
而佔有席位的幫派,則可以掌握一定區域的資源,並適度管理、調節其區域內的幫派問題。
這席位,是可以更換的。例如這次公玉會的挑戰。
席位上的長老,與現任會長的弟子,就是會長的候選人。
要麼會長壽終前選出下一任會長,要麼會長主動退位給一位服眾的長老或弟子。要麼,席位上的長老挑戰會長,並全面取勝。」
「只是,這些都是長春會建立伊始時作出的保證與規定」張壽洪直接挑破假象「但現在長春會穩定了,誰不想一直做會長?——更何況,徐會長這等年富力強、強硬獨斷的人物?」
「這次珠南郡之行——多事之秋」張壽洪淡淡陳述道。
顧玉成則感慨道「我聽聞妖國聖女回朝,三大郡守與白子墨恐怕又要圍繞聖女展開一場權力的角逐;現在長春會的局面也並非一片平靜」
「天下或許會進入一場亂世之秋?」顧玉成突然傳音發問,連他自己都被驚住。
張壽洪卻不驚訝,緩緩點頭「中原、南三省,還有那商國也在暗流涌動,誰也不知道,昨夜無事的太平之日,會不會在明天,被一場小小的意外打破」
顧玉成忽然意識到:如果仁皇省的經歷,讓他有了一個奮鬥目標。
那麼或許,這次妖國之行,則會讓他,看清整個大荒的天下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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