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吐了嘴裏的泡沫,頓了一下,像是感覺到了什麼,轉頭往外看了一眼,正好就對上了周衍卿的目光,她的嘴邊還沾着白色的泡沫。衝着他揚唇一笑,催促了他一聲。便關上了衛生間的門。
等程旬旬梳洗完出來的時候,周衍卿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沙發上,低着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他大概是聽到了動靜,轉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笑說:「剛剛好,徐媽他們到了,你去開門,我洗漱一下。」
「是嗎小諾來了。」程旬旬說着,便出了房門,直奔玄關開門去了。
大門一開,程旬旬臉上的笑容一下便頓住了。站在外頭的人才剛剛抬起了手,準備摁門鈴,大概也沒有想到,這門會忽然打開,着實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常色,衝着程旬旬淡淡一笑。
程旬旬站站在門內,並沒有打算讓他進來的意思,說:「俞總」
俞學鈞笑了笑,說:「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我自然記得,昨天才見過您,不是嗎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忘記。」程旬旬低垂了眼帘。淺笑着聳了一下眉梢,說:「不過我今天放假,暫時不想談工作上的事情,所以」
「噢,我來不是跟你談生意的。」俞學鈞擺擺手,目光十分柔和,說話的語氣聽起來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程旬旬生氣似得。
兩人之間的交情不多,從見面次數算起來,似乎沒有超過三次。就更不要說交流了。所以,對程旬旬來說,眼前這個人其實跟陌生人差不多,若不是他的身份擺在那裏,就算在路上迎面碰上,也不會打招呼的關係。
俞學鈞這樣出現在家門口,對她來說十分詫異,之前在葬禮上看到他跟唐義森聊天的樣子,就算是談生意,也不可能找她,更何況還是這樣直接找上門來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現在他又說不是談生意,程旬旬想不出來他們之間除了生意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談的。
再者。這俞學鈞跟唐義森關係不淺,如今在程旬旬的心裏,但凡是唐義森的朋友,那就是她的敵人,唐義森的敵人就是她的朋友。
「那您找上門來,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嗎如果沒有,那麼我想我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請便吧。」程旬旬保持相對禮貌,露出標準的官方笑容。
程旬旬對他排斥的態度明顯,俞學鈞一目了然,倒也不惱,說:「我既然會親自登門,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說,能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梯那邊就傳來了動靜,徐媽一行人熱熱鬧鬧的過來了。
程旬旬見着小諾,便沒什麼心思應付俞學鈞,直接將他從身前推開,快步的走了過去,將小諾抱了過來。
這會,周衍卿也洗漱完畢出來了,走到玄關處,看到門口站着的俞學鈞,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但還是禮貌的過去打了聲招呼,說:「俞總。」
俞學鈞微笑的點了一下頭,徐媽他們過來,他便識趣的退到一邊,看着他們一行人進了門。程旬旬抱着小諾走在最後,進門的時候,周衍卿就站在門口,張開了手,將小諾抱了過去,眼神示意了一下還站在外面的俞學鈞。
他那個樣子看起來並沒有離開的打算,程旬旬回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想了想,轉身走到他的面前,說:「您有話跟我說」
他點點頭,說:「是。」
「可是您也看見了,今日是我們的家庭日,我肯定是走不開的。嗯,不如這樣您看怎麼樣,我把我私人的聯繫方式給您,下次您要找我的時候,先給我打個電話,免得撲空或者沒趕上時候。」她滿懷歉意的說:「我雖然不知道您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但現在我的家人最重要,這世上恐怕也沒有其他事情比他們更重要的了。」
「所以,很抱歉,我們下次再約好嗎」
俞學鈞依舊笑着,好脾氣的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他頓了一下,仔細的想過以後,又往門內看了一眼,揚了揚唇,「那好吧,我再聯繫你。」
「謝謝您的理解,那麻煩您把您的手機給我一下。」
俞學鈞依言將手機遞給了她,程旬旬將自己的手機號碼輸了進去,然後將手機交還到了他的手裏,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送您下去。」
他將手機揣進了口袋裏,並未拒絕,走向了電梯口。
程旬旬同周衍卿說了一聲,匆匆換了一下鞋子,就送俞學鈞下了樓。
電梯內只有他們兩個,一前一後的站着,俞學鈞站在程旬旬的後側,目光時不時的掃程旬旬一眼,複雜的情緒稍縱即逝,臉上有許多細微的表情變化,但程旬旬並沒有看見,她只抬着頭,專注的看着電梯上方紅色數字的跳動。
俞學鈞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程旬旬卻忽然開口了,語氣有點冷,甚至還帶着一點敵意,說:「你調查我。」
「這個」
「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原因,你調查可以,有任何事情你衝着我來,但不要搞我的家人。」
俞學鈞一頓,無奈一笑,搖搖頭,說:「你誤會了,我來這一趟並沒有惡意,就是想跟你聊聊。看的出來,唐老過世對你打擊挺大的,所以」
「安慰我」程旬旬挑了一下眉梢,轉頭看了他一眼,旋即揚唇一笑,問:「俞總,我們很熟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唐義森交情不錯,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跟唐義森不和,所有跟他關係不錯的人,我都討厭。」
話音落下,叮的一聲電梯停住,電梯門緩緩打開,程旬旬冷冷一笑,收回了視線,往邊上走了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那我就送到這裏了,俞總您慢走,讓您白跑一趟,抱歉。」
「旬旬」
程旬旬微微彎腰,加重了語氣,說:「再見。」
俞學鈞看她不太友好的樣子,想了想,現在這種時候恐怕他說什麼,她都不會相信。點了點頭,說:「好,那我們下次再約。這件事你對來說很重要,同樣也是唐老生前託付給我的事情,所以希望你一定要來。」
程旬旬聞聲,臉上的表情一僵,猛然抬頭看了他一眼,雙目微瞠,眼裏帶着一絲疑惑,「我外公你去看過我外公什麼時候」
「唐老出事前幾天。」
「他跟你說話了所以你知道他昏迷是假的」程旬旬微微歪頭,表情變得怪怪的,慢慢的挺直了背脊,往他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俞學鈞點了一下頭,說:「是,你們的事情唐老都跟我說了,所以我都知道,包括唐義森的事情。」
她皺眉,眉梢輕輕一挑,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說:「所以是你知道整件事之後,我外公就因病出事了,身上沒有半點傷口,看起來就像是真的因病去世了,所以你也知道外公的死,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身體的問題,是不是」
俞學鈞看着她的樣子,往後退了一步,這時電梯一動,電梯門緩緩關上。
「你跟唐義森關係匪淺。」程旬旬喃喃的說着,忽然抬手揪住了他衣服的領子,瞪大了眼睛,低聲說:「你跟唐義森是一夥的外公是你們害死的,對不對」
俞學鈞苦笑,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一扯,將她的手拉開,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的說:「不是你想的這樣,我跟唐義森的關係也跟你想的不一樣。我知道唐老的離世對你來說打擊很大,但事情已經這樣了,你需要振作,唐老也不會希望你因為他而變的神經質,他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夠平平安安,安穩過日子,知道嗎」
程旬旬的眉頭深鎖,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不發。
「上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有時間我再找你,我們坐下來好好的說,我會把一切都跟你說清楚。你現在不用想別的,只要知道我並不在你們的鬥爭之中,就算我摻和進來,我也是站在你和唐老這邊的。好了,我不打擾你了,再見。」他說着,暗暗的吸了口氣,輕拍了一下她的頭,便開了電梯門出去了。
程旬旬愣愣的站在電梯內,腦子亂亂的,腦海里閃過一幅畫面,是他們第一次在墓地相遇的場景,又想起了唐雅文墳前的一束鬱金香。
恍惚間,她的腦海里忽然蹦出了一個一直被她忽略掉的問題,她不是唐義森的親生女兒,那麼她的親生父親是誰
這個問題她一直沒有問過,大概也是沒有勇氣去問,畢竟唐義森和唐雅文之前是合法夫妻,而她卻不是他們的結晶,她是野種
程旬旬回到家裏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家裏頭有個孩子就顯得格外熱鬧。羅杏和徐媽在客廳里舖上了經過消毒的地毯,小諾就在上面爬,周圍還放了許多玩具。周衍卿則站在沙發上看着,聽到動靜就轉頭看了過去。
程旬旬看起來有些恍惚,連鞋子都忘記換了,就這麼走了進來,直到徐媽眼尖發現提醒了一句,她頓了三四秒,才猛然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旋即匆匆忙忙轉身回到了玄關處,把鞋子換了,並振作了精神,笑眼盈盈的走向了小諾,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
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拿玩具逗小諾玩。
「外面天氣不錯,不知不覺這春天都快過去了,今天外面的氣候特別好,不冷不熱的,現在的天氣悶在家裏可惜了,要不然今天我們一塊去外面春遊,你看怎麼樣」羅杏提議道。
這幾天跟程旬旬有過靜距離接觸的人,都能夠感覺到自從唐仕進去世之後,看着表面上沒什麼事,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她的心理多多少少有一些問題。
程旬旬坐直了身子,往窗外看了看,不由微微皺了一下眉,搖了搖頭,說:「家裏有露台,我們去露台上好了,外面就別去了吧,也不安全。」
羅杏頓了頓,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周衍卿。
片刻,周衍卿開口道:「那你去準備準備,挑個度假休閒酒店,環境好一點,出去透透氣散散心。」
「是,我現在就去準備,聯繫。」
「徐媽,你去簡單的整理兩件衣服,如果天氣好的話,可以住兩天。」周衍卿吩咐道。
隨後,徐媽和羅杏都走開了,客廳里只剩下了程旬旬,小諾和周衍卿三個人。
小諾還不是很會爬,肉嘟嘟身子在地攤上挪動,兀自玩的十分開心,周衍卿換了個位置,坐在了單人沙發上。
「為什麼要出去,家裏挺好的。如果覺得這裏小,也可以去橡樹灣不是嗎」程旬旬對於周衍卿的這個決定有些不高興,「而且,釘子戶的事情還沒有完全解決,你哪兒有空。」
「有沒有空我說了算。」
程旬旬瞥了他一眼,說:「可我並不想去外面,我就想待在家裏。」
「那你一個人留在家裏,我帶着小諾他們出去。」
「你」程旬旬抬眸,看着他那副決絕的樣子,終究還是妥協下來,說:「我去。」
這時,小諾已經一點一點爬出了地毯的範圍,爬到了周衍卿的腳邊,胖乎乎的手抱住了他的小腿,慢慢的坐了起來,然後仰頭對着周衍卿咧嘴笑。
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特別的興奮,一邊揮動着小小的手,一邊咯咯笑着。
程旬旬看着他可愛的模樣,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終於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羅杏聯繫了一處莊園式的酒店,環境不錯,青山綠水的,而且非常僻靜,算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這家酒店屬於欒城範圍內,周衍卿現在的情況,不能離開欒城,每天都要去警局報道一次。一周之後如果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證明丁某的失蹤跟周衍卿有關,那麼他們就無權利再限制他的行蹤。
徐媽收拾好了東西,羅杏準備好了車子,程旬旬和周衍卿換好衣服,一行人就出門春遊去了。
車行將近兩個小時,車子駛進酒店,羅杏已經提前預定好了房間,他們此行低調,他們到了之後,酒店只安排了一個普通職員接應他們,先帶着他們去預定的房間看了看,環境不錯也就訂了下來。
安頓好了之後,酒店的工作人員給他們介紹了幾個酒店的特色項目,並給了他們一張酒店的地圖,每一個娛樂項目上面都有標記。
羅杏將人打發了,三個人商量了之後,就決定先去果園。
他們的興致,最後終究是影響了程旬旬,開始她還興趣缺缺,在他們愉悅的氣氛下,也融入了進去,摘了許多櫻桃,還有草莓。
程旬旬摘櫻桃的時候,吃到了一個酸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這一幕正好被周衍卿看到,他手裏正好拿着手機,幾乎沒有多想,就把她的醜態給拍了下來。
羅杏見着她的樣子,笑了笑,說:「你放進嘴裏之前,也該看看顏色啊。」
程旬旬吐了吐舌頭,整個人聳動了一下,將手裏的小籃子遞給了羅杏,說:「不行,我得去喝口水,太酸了。」
「去吧去吧。」羅杏笑着擺擺手,將籃子接了過來。
往籃內看了一眼,噗嗤一笑,摘了那麼久,籃子裏竟然一顆櫻桃都沒有。
周衍卿他們就坐在旁邊的空地上曬太陽,旁邊的桌子上,擺放着各種零食和飲料。程旬旬過去,隨後拿了一瓶,一口氣喝了小半瓶,嘀咕道:「真倒霉。」
周衍卿拉了她的手,讓她坐在身邊,說:「誰讓你那麼貪吃,就沒見你嘴巴停下來過。」
「我再去摘點。」
「別吃了,吃太多對胃不好。」周衍卿摁住她的手腕。
「不是,我給你們摘,我去那邊摘草莓去。」
周衍卿看她興致那麼高昂,便鬆開了手,說:「別再吃了啊,不乾淨,小心一會肚子疼。」
「知道啦。」程旬旬笑嘻嘻的像個孩子一樣,沖向了草莓棚,一會就沒了影子。
周衍卿起身,招呼了一聲羅杏,沒一會羅杏便也跟着去了草莓棚。
徐媽抱着小諾,看着周衍卿走了回來,微微的笑了笑,說:「看到你們在這樣,我就徹底放心了。旬旬這孩子說起來是千金小姐,可是比普通家庭的孩子吃的苦頭還有多,疼愛她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才剛剛回家,親人就離世了。她那麼辛苦找家人,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得到家人的愛麼。」
她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旋即又笑了笑,說:「不過幸好,還有先生您在她身邊,還有小諾。可以的話,還是讓小諾跟你們住在一塊吧,這樣旬旬也會開心很多的,她現在臉上雖然笑着,可我感覺得出來,這麼久以來,這孩子就沒有真的開心過,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只有小諾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倒是能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希望您能考慮考慮。」
周衍卿微微抿了抿唇,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連眼神都有些暗淡,低垂了眼帘,唇角微微一挑。
徐媽暗暗的看了他一眼,乾笑了一聲,說:「對不起啊,我只是覺得旬旬很可憐,所以就多說了兩句。先生,您不要嫌棄我多管閒事,多話啊。」
「不會。」周衍卿擺擺手,側頭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他一轉頭,正好就看到小諾睜着大眼睛盯着他看,見着周衍卿一笑,他也跟着笑了起來,伸手擰了一下他胖嘟嘟的臉頰,又用手指輕輕的弄着他的下巴,逗得小諾整個人都聳動了起來,肥嘟嘟的身子在徐媽的身上一動一動的,嘴巴長的老大,阿巴阿巴的叫着,口水都流下來了。
周衍卿也隨着他笑了起來,收回了手。
小諾似乎很喜歡他,整個身子撲了過去,兩隻小手伸向他,似乎是想讓他抱。
「先生,小諾這是想讓你抱他呢。」
周衍卿微微一笑,伸手將小諾接了過來,將他抱在了懷裏,逗他玩。
還真是被周衍卿給說中了,程旬旬摘了一半的草莓,肚子就突然疼了起來,忍了半天,終於是忍不住抱着肚子蹲了下來,臉色煞白。
羅杏見着快步過來,詢問:「怎麼了」
程旬旬抬頭可憐巴巴的看了她一眼,說:「肚子疼。」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她搖搖頭。
隨後,羅杏便扶着她走了出去,這一個下午的採摘活動算是結束了,程旬旬被扶到了床上,上了幾趟廁所,也不見好。
她抱着枕頭躺在床上,整個人縮成一團,閉着眼睛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羅杏已經叫了私人醫生,就等着醫生過來了。
周衍卿拿了一杯溫水進來,走到床邊彎身坐在了床沿上,看着她那副難受的樣子,摸了摸她的臉頰,說:「我說什麼來着叫你不要多吃不聽,現在知道難受了吧」
程旬旬皺了皺眉,臉頰在枕頭上蹭了蹭,睜開眼睛瞪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說話。
「好了,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就應該拉着你,留在我身邊,哪兒都不讓你去。以後你要吃什麼,去哪裏,都必須經過我的同意,知道嗎」他理了理她的頭髮,半開玩笑的說着。役見匠號。
程旬旬閉着眼睛,嗤笑了一聲,依舊不說話,也沒有力氣說話。
周衍卿拉了她一下,說:「醫生馬上就到,起來喝點熱水,會舒服一點。」
人倒是沒起來,眼淚卻先出來了,嘴巴一癟便哭了起來。周衍卿微微一頓,旋即將手裏的杯子放在了床頭柜上,一把就拉開了她懷裏的枕頭,柔聲道:「怎麼了還是很痛嗎要不然現在送你去醫院。」
程旬旬不說話,只小聲的哭着。
周衍卿問了半天她都只哭不說話,半晌,他便站了起來,直接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
她的身子離了床鋪,整個人便驚的止住了哭泣,一隻手掐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抵着牆壁,眼淚汪汪的看着他,結結巴巴的說:「你,你幹什麼呀」
「現在就送你去醫院,痛成這樣搞不好是胃的問題。」
「別別別。」程旬旬哼哼了兩聲,勾住了他的脖子,說:「其實沒那麼疼了,就是難受。」
「那你哭什麼」
程旬旬一時語塞,同他對視了片刻,眼淚又流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擦了擦眼睛,說:「你放我下來,我沒哭。」
「我不是瞎子。」他將她放在了床上,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將手指遞到她的眼前,說:「這是什麼」
程旬旬軟趴趴的坐在床上,一隻手牢牢的抓着他的手,仰頭看着他,鼻子紅紅的,很快眼睛裏便充斥了眼淚,稍稍動一動,眼淚便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她抿着唇,連呼吸都有些不穩,旋即深深的吸了口氣,低下了頭,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吸了吸鼻子,不等周衍卿說話,她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身子,將臉頰貼在他的身上,說:「我沒事,就是覺得心裏有點酸,這心裏一段,鼻子就跟着酸了,然後一時沒有忍住。」
「我也不想哭,這一輩子我最討厭的就是哭,哭的越多,表示我生活越慘。周衍卿,我想要的東西一直很簡單,從來不複雜。以前,我一直不知道為什麼,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家,得到家庭的溫暖,父母的關愛,就只是這些而已,為什麼就那麼難,為什麼就快觸手可及的東西,到頭來只是浮華一夢。」
程旬旬輕笑了一聲,說:「不,連夢都沒有。不過我現在明白了,我這樣的人註定得不到溫暖,因為我的到來本來就是不正道,我就是個野種,是個錯誤。那些家庭溫暖,我根本就不配得到。」
「一直以來,我把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忽略了,我的爸爸是誰,我是誰,我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上,也許我就不該來。」
周衍卿抱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說:「你是唐未晞,你是程旬旬,是唐仕進承認的外孫女,是真正唐家的人。不管你爸爸是誰,你都有資格得到你想要的。既然你媽把你生下來,說明她是愛護你的,你忘記當年她為了救你」
他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打斷了,「別說了。」程旬旬緊了緊手臂,閉上眼睛,將臉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仰起頭看他。
周衍卿抬手擦了擦她的臉頰,「怎麼」
程旬旬不說話,就這麼看着他,半晌忽然起來圈住了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嘴巴。
唇齒之間充斥着咸澀的味道,全是她眼淚的滋味。
周衍卿擦掉了她臉上的眼淚,輕輕揉了揉他的臉頰,輕笑了一聲,說:「肚子不疼了」
「疼。」她重重的點頭。
隨後,醫生過來給她檢查了一下,問了症狀之後,開了幾個藥。
到了晚上,程旬旬倒是緩過來了,他們便準備一塊去湖邊燒烤,他們都已經過去了,就周衍卿在這裏陪着,兩個人一塊過去,便看到了容政和陳聿簡都在。
這湖邊的夜景特別好,附近也有兩三伙人在燒烤,十分熱鬧。
山間的氣氛偏低,程旬旬身上裹着薄外套,跟在周衍卿的身後走了過去。
容政和陳聿簡見着他們過來,衝着他們打了個招呼,幾個人圍坐在一張木質桌子前,上面放着一盤烤好的。
容政負責烤,陳聿簡負責遞,兩個人分工明確,氣氛融洽。
程旬旬剛鬧玩肚子,周衍卿只是讓她來湊熱鬧,卻不讓她吃東西,過來的時候,已經吩咐了酒店的人送一碗清粥小菜過來。
程旬旬坐在一旁,把孩子抱了過來,只能看着他們吃串,吞口水。
小諾到了一定的時間要睡覺,徐媽就抱着人回去了,最後就只剩下他們幾個年輕人,喝酒聊天,看夜景。聊天的話題,都是一切沒邊的事兒。
容政活躍起來跟着活寶似得,也是用盡了心思在逗他們開心,程旬旬撐着腦袋,揚着唇,目光掃了幾眼放在一旁的啤酒。
趁着周衍卿不注意,便偷偷的伸手想要過去拿,手指還沒碰到啤酒瓶,就摸到了一雙手,她側頭一看,正是周衍卿的。
「不准喝,白天的教訓忘記了」
「我喝一點啊,不要緊的。」
周衍卿只看着她不說話,但答應已經很明顯了,不准唄。
容政和陳聿簡就坐在他們對面,看着他們小小的互動,笑着把一罐啤酒放在了程旬旬的面前,說:「年輕人身體好,喝一點不打緊。」
「是啊,像你一樣,以前喝到進醫院打點滴就開心,是吧每次到醫院,是誰哭着喊着說再也不喝了。」容政剛把啤酒放下,就直接給拿走了,將一杯溫暖放在了程旬旬的面前,態度強勢。
容政倒是不鬧,揚了揚下巴,說:「誰的青春不瘋狂啊,我驕傲。」
陳聿簡拿起啤酒同容政碰了一下,笑道:「還是我陪你吧,到時候旬旬真進了醫院,你就慘咯。老五重色輕友的嚴重程度,你還不知道啊。」
兩人碰一下之後,便仰頭吹了。
程旬旬捧着臉頰,看着他們咯咯的笑。
這一夜,難得將一切煩心事拋在了腦後,羅杏還把下午菜的草莓和櫻桃都洗乾淨拿了過來,又弄了一堆啤酒過來。
幾個人不停的聊着過去,聊着青春,聊着沒有煩惱的那段日子,誰都不提現在,也不提將來。
都說只有上了年紀的人,才會不停的回憶過去,回憶青春。
他們的話,程旬旬插不上,卻愛聽,她幾乎能夠想像的出他們幾個年輕時候的樣子,想像出周衍卿那年少輕狂的模樣。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喝了啤酒,因為氣氛好,周衍卿也沒攔着,連他自己都喝了不少。
所幸只是啤酒。
他們還唱歌,程旬旬喝了點酒,就興奮,蹦躂着去他們面前跳舞,跳着跳着還拉了羅杏,高高興興的,笑聲傳遍了整個湖面。
程旬旬笑的特別開心,她從來就沒有這樣開心過,將一切都拋在腦後,只活在當下,該哭哭該笑笑。
十一點多,他們兩個才回了房間,互相攙扶着,兩人並肩躺在了床上,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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