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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瑤再次醒來,已是在梓桐苑的房中。
聽得床帳內有輕響,婢女青蘭立時上前,掀開幔帳,輕聲問候道:「女郎醒了。」
張瑤輕嗯了聲,就着婢女的力坐了起來。
青蘭取來腰枕墊在她背後,見她欲言又止,率先開口:「姑爺去了老爺那處,尚未回來。」
張瑤再「嗯」了聲,並不言語。
青蘭取來溫水,伺候張瑤喝好,見她神色戚哀,猶豫着問道:「女郎,姑爺的事……可是要同老爺和夫人知會一聲?」
青蘭這回口中的「老爺和夫人」自然是指張瑤的父母。
自從跟着自家女郎來這王家,青蘭是看地清清楚楚,除了得到姑爺的疼愛,自家女郎這門婚事,當真是沒有得到一絲好處。
張家本就只有兩位女郎,長女郎早就嫁去了外地,夫人和老爺對張瑤這二女郎更是疼愛有加。
而女郎這處,又因姑爺千方百計地追求,應下了等他及冠的誓言。
老爺夫人雖是也怨等待時日太長,終還是順着女郎的意,由着她生生磋磨到了雙十年華,才終於被這位沾親帶故的姑爺娶進門。
出嫁時,張家可是風光大辦,給出的豐厚嫁妝,堪堪能比肩一等世家嫁女。
又怎料,將將月余,如今就出了這般大的、使人寒心的事來?
昨夜,姑爺抱着昏迷的女郎離去之時,她可是聽到了內里王夫人的話的——
「和離之事速速給我解決。」
事到如今,女郎若還不知會娘家那頭,請娘家人來評理,怕是真要被這家無情的人給休棄了。
聽得婢女問話,張瑤有些發僵的眼神,這才起了些波瀾。
思考片刻後,尚未張口話語,她的淚便先流了下來。
往前母親就曾提醒過她,王家勢太大,作為主母的王夫人雖是親姨母,可性子上,歷來是一不好相與,二重視利益,王子槿那誓約,怕是應不得的。
可她一來念着王子槿對她情深義重,二來也認為,一對夫妻麼,最重要的還是夫妻間的情意,旁人如何,皆無甚打緊的。
終究,她還是拂了母親勸誡之意,應下了他。
說起來,這一切,不過是她自食其果。
況且,現如今,父親被穆安帝另作了安排,下個月便要外派去豫州任刺史,雖是維持原來的品級未變,卻是由京官變成了地方官,明眼人都瞧得出,這是被貶謫了。
張家往後,還不知何去何從。
這個當口,她又如何忍心,給父母的心頭再插上一刀呢?
是以,決定暫且隱瞞下此事的張瑤低聲道:「不必。」
「可是……」青蘭猶豫道,不知是否該將昨晚聽到的那句話朝自家女郎講。
張瑤本就是心細的性子,見自家婢女這般,心中早有猜測,便直白問道:「我沒了意識之後,又發生了何事?」
青蘭便將王夫人那句話說了出口。
可出乎意料的,張瑤聽後,只冷冷一笑,而後怔怔發起呆來,未有多大反應。
她還能如何反應?
這一個月,她那姨母兼婆母如何厭煩她,她還看不出來麼?說是雞蛋裏挑骨頭也不為過。
她本也是個敏感性子,被這般故意刁難,真真是日日鬱鬱寡歡,無數情緒堵在心口,實難紓解,壓抑至極。
她原是以為,婆母是因那「新人不祥」之說牴觸她而已,沒曾想,她還能這般狠絕,王子槿對不住自個,她的第一打算非是安撫她,而是讓他們夫婦和離。
目的不是讓他另娶,還能是什麼?
如今回頭一看,她那好姑母、好姨母,怕是期盼王子槿休棄她已久了罷!
她的夫君本就是個恬淡平和性子,喜愛的,素來便是泉眼細流、樹蔭輕柔的平淡日子,無有心機,未有大志向,這便意味着,性子軟和,易受人制住。
她未曾懷疑過他對她的情意。
可如今,他已然「對不起她」,「做了錯事」,她又還能信他什麼?
木已成舟,她能裝作無事發生過麼?
張瑤蒼白着小臉,自嘲似的無聲笑起來。
蒼涼,又無奈。
這副神色看地青蘭一顆心揪在一處,她擔憂地喚了聲「女郎」,便聽張瑤吩咐道:「收拾些東西,你與我出去住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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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的天氣,比夏日黑地早了許多。
饒是再未拖延,到了時辰便下值,卻因那多出的半個時辰的路途,謝湛到達鶴園時,天已然黑盡。
也不知為何,最近這天氣變地愈發奇了,分明一整個白日皆是晴空萬里,卻在這入了夜後,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夜濃如墨,白雨跳珠。
謝湛一手撐着油紙傘,一手提着悅心堂的糕點,聽着傘面上雨滴滴答滴答的聲音,閒庭信步地往棠梨苑走。
陌雲等在棠梨苑的院門門檐下,甫一看到那熟悉的大氅一角映入眼帘,便急急迎了上去,近謝湛幾步時,開口喚:「公子。」
謝湛掀眸掃了一眼,並未言語,腳步未停,繼續往前走。
見他如此,陌雲急急往他來的方向一站,擋在了他的路中間。
在謝湛凌冽的眼風掃來之前,她便恭敬地躬身垂首,硬着頭皮將話講了出來:「女郎吩咐奴轉達,近日她有貴客在此,不便接待謝公子,若是謝公子來做客,恕她無暇分身。」
聞言,謝湛腳步頓住,額側結結實實地跳了幾跳,寒着聲問:「誰?」
「張女郎。」陌雲答道。
陌雲話落,謝湛本就蹙起的眉霎時鎖地更深。
王霽之這是沒處理好?
且,王霽之與其夫人兩人之間有事,合着,扶萱還想搞連坐那套,讓他也跟着受罪?
謝湛鼻腔中極冷地哼了一聲,吩咐人道:「將瀾庭苑收拾出來。」
鶴園佔地廣闊,便是院子也有數個,他之所以挑瀾庭苑,便是因該院子乃是鶴園最靠北、最偏僻的一個。非是刻意找過去,那院子住着人,誰也發現不了。
屈居一隅,這已然是謝湛能做的最大讓步。
然,他話落,面前的擋路婢女卻是紋絲不動。
「叫不動你?」謝湛緩慢發問。
這般涼薄又嚴厲的聲音,很容易讓奴僕立時瑟瑟發抖。
陌雲抖着聲道:「不、不是,是女郎說過,不讓公子歇在鶴園。」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