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人,丁蕙,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女人。
她是洛陽富商丁家的長女,她的姨娘是曹操的親娘,只是早早的病死,曹操很小的時候就是繼母撫養長大,丁家與曹家的關係從上一代開始就是打斷骨頭連着筋。
除此之外,丁家的小女丁香也嫁給了曹操的好兄弟夏侯淵。
要知道,丁家小女丁香可是讓曹操魂牽夢繞的女人,曹操痴戀人妻,與這個丁家小女,也就是夏侯淵媳婦的關係重大,這些以後會在番外篇專程寫到。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在古代提到休書,往往都是男人把女人給休了,可…如果按照歷史正常的軌跡,丁夫人可是要把他曹操給休掉的…
一個能把「人妻曹」給休掉的女人,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必定不簡單哪。
陸羽眼珠子一轉,他心裏嘀咕着,這麼一大早丁夫人就到,多半昨夜城南戰事的消息還沒傳到她耳中吧?
的確,消息是封鎖住的。
再加上古代城郡分為內城和外城,在內城居住的「貴族」根本不會曉得外城的戰事。
除了曹休特地派龍驍營騎士第一時間把戰況稟報給陸羽、蔡昭姬外,縱是曹操的正妻丁夫人也不知道。
只不過,她此行前來的目的,與這戰事無關。
「小女見過丁夫人。」行至這位尊貴的夫人面前,蔡昭姬趕忙行禮…
「不用這麼見外。」丁夫人扶起蔡昭姬,「你是夫君故人之女,你弟弟此前在剿滅黃巾軍、收編黃巾軍的過程中又立下了許多大功,夫君臨行前特地交代,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姐弟倆,我可是把你們姐弟當成一家人,千萬不要行禮了。」
畢竟是大家閨秀出身,丁夫人不過三十歲左右,知書達理,眉目疏朗,顯得氣質格外的沉穩。
偏偏沉穩中還帶着一股強大的女人的氣場,
話說回來,能把人妻曹休了的原配正妻…想想氣場也要直逼天穹。
「有勞兄長與嫂嫂惦記了。」蔡昭姬抬起眼眸。「嫂嫂來此,可有什麼事兒?」
提到這個,丁夫人示意隨行丫鬟退下,左右環顧,見此間廳前唯獨剩下她們兩個,才小聲開口道:「昭姬姑娘的弟弟呢?」
「他…」蔡昭姬回頭,身後並沒有陸羽的身影。
她們方才還在一起的,此番來的急…多半是陸羽沒有跟來,又或者是女眷見面…陸羽弟弟刻意的避開了?
「他呀…剛剛回來,多半是疲倦,回屋休息去了吧?」
「也是…聽聞他被打了五十軍棍,這小小的年紀怎麼能扛得住呢?」丁夫人的面頰上先是露出一抹擔憂,可緊接着話鋒一轉…語氣嚴肅了起來。
「可…昭姬姑娘啊,縱然你弟弟此前立下過不少功勞,卻也不能居功自傲,更不能無法無天哪!」
「夫君總是提及你弟弟陸羽,說他很聰慧、很機敏,格局很大…是一塊璞玉,可是昭姬姑娘,哪怕是一塊璞玉,若是任由他野蠻生長,肆意胡鬧,也會遺禍無窮的!」
講到這兒,丁夫人頓了一下,下一句話的語氣和緩了許多。
「當然了,若是細心雕琢的話,璞玉就會變成一塊瑰寶。昭姬姑娘,你聽明白我話中的意思嗎?」
啊…啊…
蔡昭姬櫻桃小口微微的張開。
懂,她倒是能聽懂,可這…什麼情況啊?
陸羽弟弟怎麼就野蠻生長?怎麼就肆意胡鬧?怎麼就遺禍無窮了?難道是…三日前的大鬧太守府?
可…那不是…
蔡昭姬猛然意識到,丁夫人或許是誤會了,她此番來是興師問罪的呀!
意識到這點的蔡昭姬就打算開口解釋…
「丁夫人,其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哪知,蔡昭姬的氣場在丁夫人面前矮了十幾個段位,她的話還沒開口,丁夫人的聲音已經完全壓住了她。
「我這並不是要斥責你們的意思,只是…人都說子不教父之過,長姐如母,你這當姐姐的一路把弟弟拉扯長大,又當爹又當娘,我哪會體會不到你的苦衷呢?」
「孩子越聰明越難管教,這點我深有體會,你看卞氏生下的丕兒、植兒,哪個不是難管教的孩子?」
「像陸羽這樣的,一定讓你操碎了心吧?」
講到這裏,卞夫人「唉」的一聲長嘆口氣,接下來的話更添了幾分語重心長。「陸羽現在已經十五了,這個年紀都要成親了,昭姬姑娘可想到了這個?」
這…
哪跟哪呀?
蔡昭姬眉頭凝起,怎麼這話題繞着繞着就到了陸羽弟弟成親這件事兒上,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年紀,也的確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蔡昭姬還想開口解釋…可丁夫人的聲音像是連珠炮似的根本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
「昭姬姑娘且看看你這弟弟,這個年紀如此無法無天,竟為了一點小事就登門太守府,聽說還將張邈太守打傷,這要傳出去…必定落個脾氣怪戾的名聲。」
「如此一來…世家子弟,名門望族,哪家的姑娘敢嫁給他?沒有人嫁給陸羽,難不成你這做姐姐的還要陪伴他一生一世?照顧他一生一世麼?」
一生一世嘛…
其實,也不是不行。
這是蔡昭姬下意識的心聲…可,哪裏有這麼嚴重,縱是退一萬步,真的沒有人願意嫁給給羽弟,她蔡琰,情願陪弟弟一生一世!
可很快…她收回了這個想法。
她比陸羽弟弟要大,而且還是五歲,又是姐弟…在古代女子大夫君五歲那是極其罕見的,再加上姐弟戀、師徒戀那是大禁忌。
蔡昭姬覺得自己不能太自私,她情願把傷痛留給自己,也不能讓羽弟的名聲受到一點點的珠鏈。
嗯…
一定要讓陸羽弟弟娶到世家大族的女孩兒!
一定要讓陸羽弟弟娶到數不清的美嬌娘…
蔡昭姬的心頭這個想法越發堅定,可…當務之急,得解釋一下呀…
不能讓丁夫人,讓這些世家大族誤會了弟弟。
「丁夫人,可否聽小女一…」
同樣的開口,同樣的被強勢的丁夫人的話給壓了回去,一個恬靜優雅,一個豪邁十足,單單在氣場上,蔡昭姬被死死的壓制住了。
「昭姬姑娘,你可知道…你弟弟得罪的、打傷的張邈…是什麼人物?」
「他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太守,昔日…夫君入主兗州,除了受到隱麟的指點外,就數濟北相鮑信兄長、陳留郡張邈太守助力最大,可以說,若然沒有他們…就沒有如今夫君坐擁這兗州之地。」
「再加上,張太守是夫君的太學同學,六年同窗,情同莫逆…夫君出征徐州前還反覆交代,此行兇險,若然他有什麼不測,讓我帶着一家老小投奔張太守,張太守必不負夫君。」
「如今…你那陸羽弟弟與張太守鬧到這般地步,若然夫君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昭姬姑娘要他如何處理呢?」
又是連珠炮似的發問,在丁夫人面前,蔡昭姬就好像是一個小學生一般…偏偏,她心裏有話卻沒機會開口,好難受啊…
「昭姬姑娘,你可知道我那昂兒…就是夫君的長公子曹昂。」
提及曹昂,丁夫人難掩滿腔的讚美之情。「昂兒知書達理,仁義禮孝,到哪裏,都是好評如潮,早在半年前,夫君更是與張太守定下婚約,明年就要完婚呢!」
「昭姬姑娘你想想,一個人人稱頌,人人喜歡的公子,又能娶到張太守的女兒,整個兗州誰不羨慕呢?」
曹昂是曹操的長子,劉夫人所生。
而這劉夫人原是丁夫人的侍女,先後生下長子曹昂、次子曹鑠,只不過…在生曹鑠時難產死掉了。
丁夫人對曹昂、曹鑠視如己出,只是可惜,曹鑠因病早夭…
可以說,曹昂就是丁夫人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託。
此番,丁夫人來此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曹昂與張邈女兒的婚事上。
夫君曹操器重陸羽,可陸羽又與張邈交惡,作為曹操的正室夫人,丁夫人必須來化解了這仇怨,如此…才能讓昂兒如願娶到張邈之女,贏得兗州氏族的支持。
當然了,與曹昂、陸羽這個年齡相仿,且待字閨中的女子,除了張邈之女外,還有曹操最喜歡的長女曹沐(清河長公主,沒有記載名字,就取名沐吧!),與夏侯淵的侄女兒夏侯涓。
可以說,這三個千金大小姐,是所有兗州男人心儀的對象。
「昭姬姑娘,我來這邊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其無外乎,是讓你好好的管教下你那弟弟,縱是聰慧可也不能放肆,縱是機敏也不能失了禮數。」
「得罪張太守對他的名聲沒有好處,若然真的傳開,受到兗州氏族的抵制,那到時候你這弟弟怕是只能娶到一個寒門之女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昭姬姑娘甘心麼?」
「冤家宜解不宜結,你弟弟已經被杖責五十,算是受到了懲罰…那不妨,登門去向張太守致歉,也算是化解開這個仇怨。」
終於…丁夫人把話講完了,她是一個十分強勢的女人,她講話時,蔡昭姬是不可能插進去話的。
而現在,是該解釋一下了吧?
蔡昭姬徐徐請丁夫人坐下。「夫人先坐,容我向夫人娓娓道來…這中間可大有緣由呢!」
話音剛起…
「咚咚咚…咚咚咚…」
府門外傳來巨大的敲門聲,蔡昭姬與丁夫人是在距離府門不遠處對話的,故而聽得格外清晰。
不等門子開門…
門外曹純的聲音已經傳來。
「蔡姑娘、陸公子,快開門哪。」
「城南大捷,張邈私通呂布,陸公子算無遺策,將計就計,那呂布小兒潰敗逃竄,所屬兵馬已經不足三成!」
「如今的陳留郡化險為夷,陳留郡無虞了!」
…
啊…啊…
這一道道聲音傳入丁夫人的耳畔。
什麼?什麼情況?
丁夫人能聽出這是曹純的聲音,曹純是夫君信任的族弟,他的話自然值得信服…
可他口中提到的幾點…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張邈私通呂布?
陸羽公子算無遺策?將計就計?
這…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邈…夫君的同窗、摯友怎麼會背叛夫君?私通呂布?陳留郡原本…身陷險境之中麼?
等等,丁夫人猛然意識到一個更加關鍵的問題。
如果曹純那「算無遺策,將計就計」八個字所言非虛,那…三日前陸羽大鬧太守府,將陳留太守張邈打傷,可就意味深長了呀!
…
…
兗州,距離陳留郡不遠的范縣。
此間縣長名喚靳允,此刻他的眉頭緊緊的皺起,至於緣由,無他…他的母弟妻子被陳宮設計偷偷擄走。
聽聞呂布部將侯成、魏續率軍殺來…陳宮也已經發出最後的通牒,若然范縣不降,那麼…范縣攻城之時,靳允的家小將身首異處。
而與范縣縣長靳允情況類似的還有許多縣令、縣丞。
聯合兗州氏族,突襲陳留郡是陳宮的第一個計劃;
將各地縣長、縣丞的家小擄走則是陳宮的第二個計劃。
在他看來,若是陳留郡能攻陷,兗州氏族歸附呂布,順理成章…不怕這些縣城不望風歸降。
即便是不能攻陷陳留郡,那…就以大軍壓境,以他們的家兒老小相威脅,也會是別樣一番光景。
如今…陳留郡沒攻下來,大軍損失慘重,這無疑打亂了陳宮原本的計劃,但戰敗後的謀劃…也是殺招。
當然了…並不是每個縣的縣丞家小都被呂布擄走,恰恰…范縣的縣長靳允就是倒霉的一人,與他同命相連的還有東阿縣的縣丞!
而現如今,站在靳允面前的這個男人,剛剛在三個時辰前割下了東阿縣丞的首級…
如今就擺在靳允面前的案牘上。
程昱恰恰在東阿縣盜墓…
誰曾想…聽到當地縣丞打算把東阿縣獻給呂布的消息,當即提起匕首,一刀沒入了那縣丞的腦袋,之後…程昱面無表情割下縣丞的首級,以「發丘印」的印綬控制住了東阿郡的局勢,隨後帶着「發丘令」與「縣丞首級」趕往附近的范縣!范縣與東阿縣均是兗州腹地的交通要道,不容有失…
「程司馬呀程司馬,你這是在逼我呀…」靳允開口了。
沒錯,站在范縣縣令面前的正是龍驍騎的軍司馬程昱…
如今,前線的情報還未傳回,他們只知道,呂布昨夜突襲了陳留,如今陳留郡到底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萬一有失,再負隅頑抗,可就有點兒螳臂當車的味道了。
程昱深吸一口氣,凝眉道:「聽說呂布擄走了你的老母,咱們大漢以孝治天下,按理說,我不該勸說你什麼。」
「可現在非常時節,天下大亂,群雄並起,能夠平息天下的必是曹公,得主者猖,失主者亡,張邈背叛曹公投靠呂布,我料定他必死於非命!若然此刻,范縣響應呂布,兄台無異於自取滅亡!我是在救兄台呀!」
言及此處,程昱將「發丘印」的印綬擺放在案牘上。
這「發丘印」可不得了,曹操曾密信告知各州郡,攜帶此印綬可小範圍的調動當地兵勇,可開山破石,可調集一切資源,諸郡縣若不聽從,可先斬後報!
如今,一個發丘印,一個東阿縣丞的首級,這於范縣縣令靳允而言無異於雷擊。
程昱適時繼續開口:「今日拂曉我便收到我家陸公子的密信,呂布聯合張邈圖謀陳留郡早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已設下埋伏,讓我相機行事…現在的呂布必定已然潰敗!」
「并州狼騎雖然驍勇,卻比不過我家公子料敵於先、料事如神,更比不過曹公的用兵、用將,當此時節,正是你向曹公表忠心的時候,你守住范縣,我守住東阿縣,整個兗州交通咽喉便被咱們掐住,縱然有首鼠兩端之人妄圖聯合呂布,也將被我倆掐斷他們的聯繫!此乃蓋世之功!你要好好考慮!」
呃…考慮麼?
靳允一怔,他很明顯的能感受到程昱的胸口藏着利器呢,他絲毫不懷疑,若然他不答應,程昱一刀也會把他的腦袋給割下來。
「我…我從來不敢懷有二心哪!」
「好!那從現在起,范縣兵馬由我節制!」程昱提起發丘印在他面前最後晃了晃,「你的決定,我會如實稟報給陸公子,由他替你向曹公請功。」
一言蔽,程昱就去緊急調動兵馬…
敵軍壓境務必要給予迎頭痛擊,以此加強兗州腹地各郡縣的信心。
而…所謂的今早收到陸公子的印綬,這都是程昱編出來的,陳留郡到底是個什麼情形,誰也不知道!
但…打從心底里,程昱一百二十個相信他們龍驍騎的統領,相信那個讓他無比佩服的公子——陸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