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尚未到…
距離關中聯軍集結一同進擊龍驍營還有半個時辰。
韓遂的兒子韓約還在做着美夢,遠處,一團黑色的人群從小變大!
——轟隆轟隆!
漸漸地,如雷鳴一般的馬蹄聲緩緩靠近,軍營中守夜的將士們紛紛尋聲望去,隨後…一枚枚黑色「龍騰」符號的旗幟出現在了他們的眼中。
龍騰之上高高的書寫着「龍驍」金字。
「是龍驍騎!」
「不好…是…是龍驍騎!」
「完蛋了!」
…
看到這一幕,守營的將士們紛紛驚呼…
頓時間…一種在實力面前絕對的無力感席捲全身。
就連他們的將領也滿臉蒼白,怔怔的看着遠處而來的龍驍騎!
作為曾經大魏的盟友,他們太清楚,龍驍營的利害…
就在昨日,區區三千龍驍騎旦夕間就滅了馬岱統領的七千精銳。
再想到…那江東的「小兒止啼」;
想到白狼山蹋頓的伏誅;
想到汝南袁氏這麼一個龐然大物,頃刻間的泯滅…
一樁樁、一件件,這些事跡…頓時間就化為無窮的威懾,使得每一個守營的西涼軍的心頭,絕望開始蔓延!
韓約已經被驚醒了…
他無比不可思議的望向眼前的這一幕,目光中滿是疑竇,辰時…不是說好辰時集結,一起進攻麼?
怎麼…
怎麼反倒是龍驍騎當先朝他殺過來了?
不消片刻…
龍驍騎摧古拉朽一般殺至軍中處,曹休、公孫瓚、麴義目光冷凝,看着眼前這些毫無半點鬥志的西涼騎士。
「作為大魏的盟友,活着不好麼?」
緩緩開口…
曹休狠狠的盯着眼前這些人…
他們,曾經是大魏最忠誠的盟友,如今卻狼狽不堪的樣子。
「一定要學那烏桓,被我龍驍營屠戮,家破人亡,整個西涼人畜不留?你們方才滿意麼?」
看着一個個低頭的西涼甲士,曹休再度大喊出口。
這一聲之下,這些西涼甲士已經紛紛放下了武器。
噹噹當…
武器與地面碰撞發出了悅耳的聲響。
韓約四處去尋自己的父親,按理說,他的父親也應該在這營寨才對,可…可…一覺醒來,哪裏還有他的父親?
韓約心如明鏡,西涼軍閥…任何一支都不足以與龍驍騎相比,他要涼了呀!
也的確如韓約所想,眼前的一幕,當龍驍營殺過來的一刻,將士們就再無抵抗之心,哪怕是束手待斃,也…也沒有提起兵刃反抗的勇氣。
片刻…
曹休行至韓約的身旁。
韓約也看到了曹休的劍。
「韓公子,別來無恙啊!」
「哼…龍驍營,南狩侯…別…別以為你們已經穩了!」韓約宛若想到了什麼…
而似乎,因為想通了,韓約緩緩閉上了眼睛,他心知…今日他必死!
曹休看到這一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隨着佩劍發出輕靈的迴響…韓約的屍體緩緩倒了下去,頭顱亦滾落在地上。
「只誅賊首不問其它!」
曹休大喊道…
而這一句話,讓所有西涼甲士懸起的心,終於落了下去,他們…撿回了一條命麼?
儼然…
龍驍營的戰略是成功的,在敵軍集結之前,當先滅掉了其中一個。
這無疑…又一次大大的削弱了敵軍的士氣!
只是…
唯獨陸羽凝着眉,這一次,他跟隨着龍驍營一起出征,只不過,他在最後的位置,被典韋、夏侯楙嚴密的防護。
可這一戰…看在眼裏。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有些太輕鬆了!
韓遂是誰?當年跟隨北宮伯玉叛亂,先後與皇甫嵩、張溫、董卓、孫堅等名將抗衡,引起天下騷動,後接受朝廷招安,擁兵割據一方長達三十餘年…
這麼一號人物,怎麼會帶出這麼一支怯弱的兵?
他的軍帳怎麼會如此不堪一擊!
偏偏,他的兒子又在此軍營處。
不像有詐呀!
有問題麼?
看似沒有問題,但實際上,問題太大了…
陸羽的眼眸凝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在腦海中閃現…
他的這副模樣,身旁的典韋看在眼中,連忙問道:「侯爺,可有什麼不對麼?」
看着典韋關心的眼神,陸羽嘆出口氣,「哪怕是突襲,可一切都太順利了,而且…韓遂呢?」
「或許是去了其它軍閥的軍帳!」
典韋試着回答…
陸羽搖頭…
一旁的夏侯楙則提出疑問:「按照細作報送的情報,所有西涼軍閥會在辰時一道發起總攻,可…如今我軍突襲時,距離辰時僅僅只有半個時辰,按理說,敵軍應該埋鍋造飯才對,斷不該如此疏於防範!」
沒錯…
聽完這句話陸羽的眼眸緊凝,韓遂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乃至於…這邊秋風掃落葉的攻下敵營,可其它的營寨呢?竟是毫無反應…這…
想到這兒,陸羽的眼睛眯的更緊了一分。
沉吟片刻,他方才口中吟出。
——「有詐!」
果然…
就在這時。
連續幾名斥候迅速趕來。
——「報,南邊發現梁興、侯選的兩萬騎兵!」
——「報,東側三里處,發現程銀、李堪的一萬五千騎兵!」
——「報,西側樹林有張橫、成宜埋伏的三萬騎兵。」
——「報…我軍北側…梁興、侯選率領的兩萬鐵騎正朝我軍衝殺而來!」
果然…有詐!
陸羽的臉色變得蒼白了一分。
他們被包圍了…
什麼狗屁辰時進攻,這分明就是一個假情報,是誘使龍驍營主動出擊!
如果所料不假,不單單韓遂的營盤,每一個軍閥的營盤均是一處「空營」,而他們的目的,是包圍龍驍營!
程銀、李堪、張橫、成宜、梁興、侯選、梁興、侯選…從四面八方殺來。
更別說還有韓遂與馬超的兵馬磨刀霍霍!
「呵呵…」
就在所有騎士面色冷凝的時刻,倒是唯獨陸羽笑了,這笑聲很荒誕…
龍驍營好大的面子啊!
為了三千人,敵人出動了十二萬人,以棄城為代價尚且不夠,還得用上這陰謀詭計…
陸羽坐在土坡上…
看着眼前木訥的一干龍驍騎將士,他依舊在笑,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一瞬間,面頰上就多出了兩行水跡!
好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既韓遂能謀算到這般地步,那…活該龍驍營——終!將!逆!天!
…
「陸統領,殺吧!」
夏侯楙當先開口,他這麼一說話,所有龍驍騎都望向陸羽。
這一刻,沒有一個龍驍騎士膽怯,他們是大魏最威武、戰績最輝煌的騎士,他們的家人都以他們為榮!
龍驍營的榮譽不可消散;
龍驍營的家人,永遠高人一等;
龍驍營曾經逝去的烈士,他們生命換回的旗幟終將延續…
在龍驍營每一個甲士的心裏,他們可以戰死,因為…若是戰死,他們的家人依舊能自豪的向別人說,我小兒是龍驍騎騎兵!
這份驕傲終將永垂…
而…似乎是想到了家人們自豪時的樣子,將士們臉上流露出溫柔的笑容我…
…
「陸統領,殺吧!」
「陸統領,龍驍營求戰!」
…
一名名龍驍騎的將士們不斷的吶喊,陸羽的眼中已經泛出了絲絲淚水…
其實,這一戰沒有他們想像的這般兇險,但真相…他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了!
因為,他需要這些將士們向死而生的勇氣!
可目睹了着眼前弟兄們的面頰,陸羽飽含淚水,有這麼一支…他親手培養起來,並肩作戰了無數個歲月的兄弟…值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陸羽看向一邊,擦拭掉眼角的淚水,旋即他再度轉回腦袋,看向所有的將士們,一臉傲然!
「我陸羽一向膽小,是諸位兄弟們的勇武,讓我敢上這個戰場。」
「今日,我龍驍營三千,面對西涼十二萬鐵騎,這一仗若敗了,龍驍營往昔所有的榮耀蕩然無存,可若是贏了,你們中的每一個都將名垂千古!」
看着龍驍騎…
看着每一個眼神中飽含「請戰」、「果決」光芒的龍驍騎士,陸羽的眼裏閃過一絲寒光,一絲冷笑。
「置之死地,向死而生!」
聞言…
所有龍驍騎士紛紛怔了下,他們知道…這一戰意味着什麼。
隨後,所有將士們目光里透漏着瘋狂,淚水的臉頰揚起燦爛的笑容…
就在這時,陸羽的最後一句話傳出。
「龍驍營的兒郎們,今日,咱們就再贏一次!如何!」
話音落下…
眾人齊呼。
——「置之死地,向死而生!」
——「置之死地,向死而生!」
——「置之死地,向死而生!」
莽莽黃沙之上…
龍驍騎士們那爽朗豪邁的笑聲在空中飄蕩,旋即…他們化作了一團黑影,朝敵騎呼嘯殺去!
郭嘉與沮授帶着曹沖站在一處空曠的沙堆上。
沮授的目光中滿是不解…
都到了這種境地,究竟是什麼信念,能讓所有龍驍營的將士們置之死地,向死而生!
這一刻,沮授對龍驍營有了全新的認知…
他發現,往日的龍驍營是「榮耀」!
今日的龍驍營…是「傳承」!
倒是曹沖,與別人的緊張截然不同,他始終很淡定,這超脫了他這個年紀所能承受的。
郭嘉笑着問道:「沖公子,如今我們可被十二萬敵軍團團包圍,且無法倚仗軍寨駐守,唯有放手一搏!」
言及此處,郭嘉忍不住又斜瞟向曹沖一樣。
「如此境況下,沖公子依舊不害怕麼?」
「不害怕!」曹沖的語氣雖顯得稚嫩,卻是篤定且鏗鏘有力。「陸師傅又不是第一次置之死地而後生了…況且,陸師傅素來善於攻心,且算無遺策。如今,置身險地…這可不是他的素來的行事作風!」
唔…
聽到這兒,郭嘉忍不住心頭驚嘆。
好機敏、好睿智的曹沖公子啊…
他索性補上一問。
「那沖公子以為,你這位陸師傅面對這般境況,該如何應對呢?」
「攻敵攻心!」曹衝口中率喃喃:「沖兒雖小,可觀如今局勢,陸師傅一定留着後手,且這一招勢必是攻心之法,或許…會效仿昔日攻那逆賊袁術時,敵軍雖眾,卻終將從內部瓦解!」
「如果是這樣,那敵人縱有十二萬兵馬?又怕什麼呢?」
嘿!
郭嘉的一雙眼睛瞪大…
曹沖小小年齡,已經能看到這一步,可造之材,可造之材,也怪不得…子宇這般看重他,看好他了!
…
…
「噠噠噠…」
數萬西涼鐵騎,他們騎着戰馬,不斷拍打着馬繩!
這是最好的機會。
最好的揚名機會。
龍驍營落得如今這般境地…史無前例,甚至…空前也將絕後。
這一戰若贏了,那西涼鐵騎的名聲將會震動天地,響徹九州…哪怕,是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望着四面八方朝龍驍騎衝殺而去的鐵騎,不遠處山坡上的韓遂緊緊的眯着眼睛…距離,距離他的計劃只剩下一步了!
只要滅了龍驍營,滅了陸羽,殺了曹沖…
那…
曹丕篡權之時…
大魏勢必四分五裂,而他韓遂帶着這支揚名於天下的「西涼鐵騎」,極有可能西進中原,到時候…這天下就是他韓遂說了算!
哈哈…
每每想到此處,韓遂的心情就無比的悸動,波濤洶湧!
可他的表情又顯得極為平靜…
宛若平靜的湖水一般,波瀾不驚,身旁還有馬超在呢…不能太高調,心中竊喜就好,竊喜就好,不能露出馬腳啊!
當即…
韓遂感慨道:「這一戰過後,壽成兄的仇就算是報了一半兒了!」
「是啊…父親的仇,多虧韓大伯,已經是報了一半兒。」一旁的馬超雙目緊凝,繼續道:「只是,讓侄兒想不到的…韓大伯為了引龍驍騎進入包圍圈,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可敬,可嘆!」
誠如馬超提及的…
韓遂特地留下兒子韓約作為誘餌!
否則,他擔心龍驍營遍佈在西涼軍中的細作發現了端倪…不再突襲進攻。
若是不能把龍驍騎引入包圍圈,而是去攻堅龍驍營的軍寨,那…勝負之術就不一定了。
韓遂這次是下了血本,他只有一個兒子!
當然…
歷史上的韓遂也是如此,迫於曹操的威懾,他可以將兒子遣入許都為人質,不顧獨子的生死發動叛亂,乃至於最後…這個兒子被曹操五馬分屍!
韓遂是一個極端的利己主義者…
他的心早已宛若鐵石般堅硬!
「心不狠,立不穩!」韓遂咬牙道:「吾與魏勢不兩立,不同於天日!」
「噢…」聽到這兒,原本應該同仇敵愾的馬超,卻顯得格外的平靜,他口中喃喃:「心不狠,立不穩…呵呵,韓伯父對兒子都如此殘忍,那對我父親,你的那位結義兄長…多半也是如此吧?」
——「好一個,心不狠,立不穩!」
這話…
突然就有那麼點兒意味深長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