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凝自然承認陳大太太是一位善心之人。
她平靜地看向陳厚蘊,想知道他想到底想要說些什麼。抑或,這與他手中的書卷,又有什麼關係?
陳厚蘊道:「我從前遊歷之時,有一段時間是跟在神醫身邊的。就是現在正住在威武候府上的那位老大夫。他同我說過一些病例,當時我沒有太在意,不過最近突然想了起來,就又記起似乎在幾本書上看見過相似的記載,便找了來。」
他將手中書卷遞給沈柔凝,示意沈柔凝去看他正翻開的那一頁。
沈柔凝接過來,看了起來。
一個家,也就算是散了!
書上說,這婦人之所以突然性情大變,從一個和善之人到親手殺孫的魔鬼。是被人施咒所害……
沈柔凝看完這一篇,依舊有些不解——
陳厚蘊到底是想藉此故事來影射什麼?總不是暗示說陳大太太同故事裏的婦人一樣吧?這也太荒謬了一些!
「你當年跟在娘身邊之時,你們之間相處十分融洽。看得出來,母親她是真心疼愛你的。」陳厚蘊言語之中流露出感慨之意:「我本來以為,你進了門,應該能更加融洽才是……沒想到娘她似乎對你心存抗拒……進而表示出不滿和針對來。」
「眼下的確不算什麼,我知道阿凝你也不會將這些放在心裏……但任由這麼下去,總是不好的。」陳厚蘊指着書卷說道:「我讓你看這一段,是因為老神醫曾經跟我提到,說許多婦人到了年紀。似乎都會經歷很長一段時間心煩胸悶。焦躁失眠、疲倦無力、敏感易怒諸如此類的情況,在外人看着,就是性情脾氣的變差……幾乎毫無例外。」
「表哥的意思是說,母親的確是身子不適?」沈柔凝輕聲問道。
「這種表現。或許是一種病。但卻找不到太多的依據。老神醫也是察覺到這一點。進而有所留意,會說給我聽,也是因為這不是醫者。才閒談了幾句而已。」陳厚蘊沉吟道:「不過我會儘快拜訪那位老大夫……或許這幾年又有所收穫?阿凝是否願意與我同去?」
「為了母親安康,我自然願意與表哥同去。」沈柔凝想了想,道:「不過,我覺得,便是有這種婦人病,也多半是屬於心病……表哥,母親應是許久沒有走出京城了吧?仿佛自從出嫁,就再沒有回過娘家?」
陳厚蘊聞言怔了一下,道:「你不說,我還真的疏忽了這個。」
陳大太太娘家姓周,是江西大族,在本地頗有威望。但周氏耕讀傳家,家族子弟都在本家附近經商做官,很少與京城往來。而陳大太太成親之後,立即就接手操持家務教養小姑,而後就是兩個兒子……說起來,幾乎真的沒有閒暇之時,更從未提出過要回娘家看看。
因為周家距離遠,陳大太太又很少提起娘家人,以至於陳厚蘊和陳厚績甚至都忘記了這一門親戚!更別談能與那邊有什麼感情了。
但陳大太太卻不一樣。
無論她出嫁之後生活得多麼美滿幸福,她總不會忘記娘家。哪怕是她從未談起似乎與親人之間感情淡薄,但那也是她從小到大生活過的地方!
陳厚蘊曾經去過周氏祖地。
周氏經營當地,聲譽頗好,頗有士族遺風。只是周氏似乎只重男丁,不重女子,尤其是出嫁之女。陳厚蘊在其中住過一陣,給他的感覺是,周家的當家男子,似乎是覺得陳氏門檻太高,為了證明他們並不是攀附之輩,而刻意地疏遠冷淡這門姻親關係一樣!
總之,陳厚蘊並沒有從周氏族人那裏感受到多少親人之間才有的溫情。所以,離開之後,他也很少想起周家了。
陳厚蘊向沈柔凝說了說周家之事,道:「無論如何,老大夫那裏還是去一趟的好。至於娘那裏,我先讓人探一探她的意思再說。」
沈柔凝沒有異議。
兩人說話之間,便是黃昏到了。
天邊生出了一團團艷麗的火燒雲,如奔馬如虎狼,氣勢萬千,瑰麗異常。兩個人不禁站起來,並肩靜靜地注視着那一片不斷變幻的色彩慢慢淡去,天光昏暗下來。
遠處,有丫鬟在小心翼翼地點燃起了廊下的風燈。似乎正在猶豫着要不要打擾他們二人,想要將他們二人所在的這一段廊下的幾盞燈也點燃,卻又怕驚動了他們。
陳厚蘊和沈柔凝相視一笑。
暗光之下,陳厚蘊握住了沈柔凝的手。
沈柔凝心頭一顫,卻沒有掙扎。
陳厚蘊露出些笑意,低聲道:「阿凝,我們進屋吧。我也餓了。」
他們的晚飯都還沒有用。
也不知道陳承方是不是沒有醒,還是被陳大太太給攔下了,並沒有過來找他們。
「用飯之後,再去看看娘和承方吧。他別又睡不安穩。」沈柔凝輕聲道。
陳厚蘊搖搖頭:「阿凝,你並不必太過周全了……今兒我們哪兒都不去……」他湊近沈柔凝耳邊,呢喃道:「我想你想的很。」
灼熱的呼吸,燙的她身體一軟,內心情不自禁湧出了熱意,手心裏立即生出了汗水。
但她卻是搖搖頭:「還是去問個安。」
陳大太太既然是正對她有所芥蒂的時候,若她再任性一些,那芥蒂就會越來越大,化解起來,不知要多費多少心思。倒不如現在謹慎一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