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李一的方向吹來,季禮的發梢打了結。
隔着十餘步,他看不清臉,但每個字都聽得真切。
季禮這一次再沒有能力拒絕,他曾經認為自己有青銅古棺在手,無論何人、何鬼都有一戰之資格。
李一的出現、顧行簡的登場,讓他意識到現在的自己,遠遠沒能力在此二人中斡旋。
任何一人,殺他如屠豬狗。
這種感覺讓季禮很痛苦,他發自內心地產生了一種無力感,片刻後他又煥發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反抗之心。
就像京都任務,初見春山未來之時,看手相猜命運。
方慎言信了命,所以他一無所有,孑然一身,落得今天這個地步。
他已經不再貪圖什麼。
季禮不一樣,他相信命運,卻也相信命運只在自己手中。
所以他要找、要爭、要斗、要痛苦地走下去,找回他失去的一切、找回那掩蓋在歲月長河中的真相。
「今時今日,你有改變我命運的能力,我可以忍。
彼時彼日,當我們的身份反轉,我連忍受的資格都不會放給你。
李一,你並非沒有破綻,你的破綻就是我」
季禮身子帶風,自茹茹旁擦肩而過,手中無物,昂首細看男女之屍。
十八層,一隻鬼,十一位店長。
所有細節,都在這裏,參透生路,也在這裏。
十一位店長、十一步、十一根繩套、十一對男女之屍
規律並不難發現,季禮一路所看,除了最後第十一對屍體之外,前十對的規則全是一男一女。
那麼,第十一根繩套位置缺少一對的用意是什麼?
難嗎,並不難。
被鬼物附身的朱小凝,他的目的就是鬼物的目的,所以他抱着皇甫佳佳登上第十一根繩套。
如果讓他成功,就完成了十一之數。
這個結果,對於店長們來講分為兩種可能:
第一種,若讓鬼物達成目的,就是犧牲一男一女兩位店長,開啟通往下一層的道路;
這是好事。
第二種,鬼物達成目的後,並不甘心,所以它會在此之後全面開始全體店長下手。
而滿足了十一之數後的它,能力將會進一步擴張。
到時大局將會失控,除了硬抗再無破解之法。
所以,生路的破解之法,只能是在眼下。
是否要讓朱小凝抱着皇甫佳佳,成功完成懸掛棚頂之舉。
季禮的想法是,讓它去做!
兩種可能,他更傾向於前者,因為按照此鬼的殺人方式,根本不可能將在場所有人殺死。
因為此刻的十一位店長,九男二女。
它的殺人手法,完全達不到全部殺死的條件。
所以,放任朱小凝抱着皇甫佳佳一起死,看似成為了生路。
因為這是犧牲最少的決定。
但季禮又沉默下來,原因無他,這條生路太簡單了。
猜出這條生路,他根本就只用了不到半分鐘時間。
細節還是不對。
季禮繞着第十一根繩套轉了起來,他在仔細觀察朱小凝的變化。
朱小凝被鬼物上了身,他變成了一個擁有女性特徵的人。
而皇甫佳佳在他的影響下也變成了男性,但李觀棋,卻並沒有
那隻鬼,要的只是一男一女,不需要另外的人。
只有這麼一種可能,否則他就應該把三個人一起送上絞刑架。
季禮似乎感覺到方才那個生路也並不是完全錯誤,或許對了一半,那麼另一半在哪裏?
他將目光看向了前十對屍體,最終將目光看向了茹茹。
一個詞語,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了出來:「男女轉變。」
殺人就殺人,為什麼要把男人變成女人,把女人變成男人,湊夠陰陽之狀?
「男女共體!」
季禮瞬間抓住了問題的核心,茹茹表面是個女孩,但實際上他是一個男孩。
前十對男女之屍看似分離,但卻彼此交融,形成一個整體。
朱小凝,看似成為了女性,可他的心理仍然是個男人。
季禮猛地抬起頭,一根繩套只能套一對男女,表面上來看那隻鬼把朱小凝和皇甫佳佳湊在一起自殺,這是合理的。
但在規則上,他們兩個人,應該算是兩男兩女!
生路只能是,一個人登上絞刑架,無論男女,因為一個人就代表了男女共體,合乎標準。
眼前並不符合季禮所猜測的生路規則,那麼就只能說這是對立的死路規則。
如果讓朱小凝帶着皇甫佳佳一同登上絞刑架,就與生路完全相反,形成死路。
到時候在死路完全爆發,生路被泯滅之際,皇甫佳佳的皮筋未必救得了自己,且在場的其他人也該一同被拉下水!
那隻鬼,猜透了無人會相助朱小凝和皇甫佳佳的心理。
以一個虛假的規則,去主動創造死路的爆發。
如果讓它得逞,店長成員就算可以離開,也將損失慘重。
因為幾乎很少人能夠想到,它的舉動彰顯了生路,卻又把死路隱藏在其中。
真中有假、生中有死的一步好棋!
但可惜的是,在場的十一個人中,有一位無論從罪物、還是頭腦都遠遠超過其他人的存在。
季禮用兩分鐘時間猜出了生路,李一卻只是看了一眼就看破。
而他又憑藉強大的罪物,強行終止了鬼物的企圖,將此刻變成了一個賭局。
季禮轉過頭看向了李一,二人無聲地對視着,他從沒遇見過如此可怕的人。
李一的可怕之處在於,他站在季禮面前仿佛能夠將一切看透,所有都牢牢攥於掌心。
無論是智謀還是罪物,此刻的季禮根本無法和李一相提並論。
李一瞥了一眼地上的沙漏,此刻還剩下三分之一。
季禮的速度算得上極快了,只用了一分半鐘。
不過似乎李一仍然不夠滿意,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失望之意:
「看來你是猜到了生路,比我預想的慢了許多。」
季禮帶着極為複雜的眼神盯着那與自己一般無二的臉。
李一不會撒謊、也不會隱瞞什麼,他相信如果自己去問為什麼李一會針對他,一定會得到一個結果。
最起碼,季禮不會像現在這麼被動。
但最終他的選擇是閉口不問,問了只能說明他已心生壓迫,壓迫再多一些就會產生恐懼。
季禮不問,反而可以在後續的交鋒中佔據一絲心理上的優勢。
李一抬手將沙漏抓在手心,輕輕搖晃了一下,靜止的時間重新恢復流逝。
陳漢升仍然雙手各攥着一個將軍皮影,但卻停止了催動,將頭看向李一。
洛仙、蘇城河等人也紛紛轉頭。
他們都在等待着一個解釋,卻都不能主動詢問。
李一從來沒有正眼看過這些人, 自然不會開口,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態度。
那隻戴着手套的右手,散發着越發冰冷的氣息,讓十八層陷入了更多的陰寒氣氛。
他緩步走向了第十一根繩套處,抬手抓住李觀棋的小腿,沒費任何力氣就將其拽出了風暴的中心,隨意丟棄。
而後,他又抓住了朱小凝攔着皇甫佳佳的胳膊,輕輕一用力。
走廊中傳出了一聲骨骼碎裂的聲音,嘎吱一聲之後朱小凝的右臂關節被折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度。
皇甫佳佳和李觀棋一樣,被李一像是丟垃圾一樣扔了出去。
要登死刑架,只需要一個人就夠了,無所謂男女。
被附體的朱小凝猛然低頭,面容上的黑色血筋鼓起,一雙眼死死地盯着李一,但卻沒有絲毫出手之意。
那隻鬼迫於生路規則,必須要登上絞刑架。
倒霉的朱小凝,將會成為本次店長任務第一個被淘汰的店長,因為他最弱。
但就在此時,觀局許久、始終沒有發表看法的顧行簡,突然從陰影中站了出來,抬手按住了朱小凝上升的手腕。
那隻手的大拇指上,碧綠色的扳指散發了一絲熒光。
顧行簡帶着標誌性的和善微笑,看着李一,語氣像是商量,卻又不像:
「李店長,我提議換個人去死,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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