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0章 世界的真相
「咳!」
「操」
當魏長天罵罵咧咧的舉着龍泉劍從地上爬起來時,許歲穗只感覺自己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如釋重負的感覺瞬間抽掉了她所有力氣,身體各處如潮水般湧來的劇痛也令她幾欲昏厥。
而另一邊,魏長天則只是扭頭看了她一眼,旋即便將目光落在了面前這個不男不女的傢伙身上。
是的,剛剛那次對招雖然令他身負重傷,但其實卻並未到站都站不起來的程度。
畢竟金舍利中蘊含的也是一品內力,與秦正秋並無差別。
再加上楚先平此前已經極大的消耗了後者的實力,故而魏長天的「萬劍落穹」竟壓過了那一招挑月劍。
而他之所以假裝昏死,無疑便是想要騙出這個設下這場巨大陰謀的幕後之人。
如果登仙天機是真的,為什麼泄密之人不獨享機緣,反而要將此事告訴秦正秋和楚先平?
為什麼這仙閣早不出現晚不出現,恰好等到秦正秋登上山頂後就立刻出現了?
為什麼天道會說話?並且還要特意提醒秦正秋自己也藏在山巔?
以上種種都透露着太多詭異,使得魏長天不得不懷疑這一切都是一場陰謀。
他原本想着是先穩住秦正秋,然後再揪出這個幕後黑手。
但秦正秋的突然發難使得他沒有辦法,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嘗試誘出此人。
如今看來,自己的計劃倒是成功了。
就是不知道秦正秋是死是活
「你是誰?」
龍泉劍依舊死死抵在白衣青年的喉嚨之上,魏長天的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掃了一眼遠處那個躺在碎石中的人影。
「不用看了,他還沒死。」
白衣青年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輕笑道:「不過你與他很快就都會死的。」
「是麼?」
魏長天收回視線,盯着白衣青年足足數息,然後竟將龍泉劍慢慢放了下來。
「既然我馬上就會死,那你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
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魏長天突然笑了笑:「我想你應該有這個自信吧?」
「哈哈哈,有趣!」
白衣青年仿佛對魏長天的反應很感興趣,也笑着回道:「好啊,你想問什麼?我都可答你。」
「不過你問我一問,我也要問你一問,如何?」
「好。」
魏長天毫不墨跡,直接開口問道:
「你是誰?」
「我便是這方世界唯一的真仙。」
白衣青年眼神平靜:「名字的話此前是有的,不過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
「.」
真仙?
聽到這兩個字的一剎那,魏長天不由得愣住了,腦海中也突然想起了馗龍當中曾誕生過一位真仙的傳說
「你就是兩千年前登仙的那個馗龍之人?」
「馗龍.好久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仿佛有些懷念,白衣青年遙遙看了一眼天邊的落日。
「是,我便是那個人。」
「.」
聽到白衣青年承認了,魏長天這次倒沒有表現的太過驚訝,只是低着頭好像在思考什麼。
而前者則是收回視線看向他,笑着說道:
「好了,該我問你了。」
「既然我已經將我的身份如實說出了,那你是否也可以告訴我,你又是誰呢?」
「大寧魏家獨子,魏長天。」魏長天回答的很快。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白衣青年搖了搖頭:「我是在問你,這三年間佔據這具身體的那個人,是誰?」
「這是另一個問題了。」
魏長天撇撇嘴,直接再問:「所以所謂的登仙天機是假的了?你不過是想將我與秦正秋,當今世上最有可能登仙的兩人引到此處殺了,以免奪走你的仙位?」
「.是。」
魏長天的「無賴」行徑並沒有引起白衣青年的情緒波動,他只不過是頓了一頓,便笑着回答道:
「你與那個楚先平都很聰明,只可惜你外公卻沒能看出這一點,否則你們或許還真能活下來。」
「好了,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了吧。」
「可以。」
可能覺得到這時候了再隱瞞下去也沒有了意義,魏長天便隨口答道:
「我只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普通人。」
「另外一個世界麼我知道了。」
出乎魏長天的預料,白衣青年好像對這個答案並不意外。
「你不驚訝麼?」
魏長天皺了皺眉:「還是說你還曾見過別的如我一般的人?」
「我沒見過,但聽說過。」
白衣青年笑了笑:「好了,你繼續問吧。」
「哦」
魏長天輕輕吸了一口氣,這次想了很久,才慢慢問道:
「一品桎梏是不是原本並不存在,只是你們仙人為了降低凡人成仙幾率而設下的伎倆?」
「.」
雙眼微微瞪大,白衣青年看着魏長天,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半晌之後,他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是,但並非是自我而起的。」
「自打這方世界出現了第一個仙人之後,他便這麼做了。」
「也是打那開始,才有了一品桎梏一說。」
「往後所有的仙人,包括我,也都是如此做的。」
「畢竟歷經了千難萬險才得以成仙,誰又願意輕易便被別人替代呢?」
「所以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魏長天並沒有替天下武人質問白衣青年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眯着眼睛追問道:「既然你們設下了一品桎梏,為何還仍有人能成仙?難道仙人也會老死?」
「仙人與天同壽。」
白衣青年搖了搖頭,只用了一句話便解答了魏長天所有的問題。
「至於為何仍會有人成仙.唉,我們用天道氣運設下桎梏,但這些氣運卻也總要有個落腳之處。」
「.」
天道氣運?
仿佛有一道悶雷炸響在腦海,魏長天一瞬間想明白了很多此前想不明白的事情,也終於了解了這個世界的真相。
原來「天道之子」根本就是所謂「一品桎梏」的「副產品」。
因為仙人不想被後來者取代,所以抽取了這世界上的大部分天道氣運,全部轉移到了一個人身上。
如此一來,其餘人便很難突破到一品,就更別說成仙了。
而身負這世界絕大多數氣運的那個人,就是「天道之子」。
比如說蕭風。
由於有大氣運加身,天道之子當然不會存在所謂的一品桎梏,並且其修行之路大概率會一路暢通無阻,直到被仙人弄死。
沒錯,按照白衣青年的說法推測,這世界上每每有天道之子即將「得道成仙」之時,仙人便會想辦法殺掉他。
並且看起來仙人還不能直接動手,必須得通過一些「間接」的方式。
魏長天不知道這是為啥,但想來真相便是如此。
將大部分氣運集中到一人身上,斷絕了其餘人成仙的可能,仙人便只需盯着這個天道之子,然後在其成長到一定階段後將其抹殺,再把天道氣運加與另一人身上,周而復始。
相比於人人都能成仙的情況,這對仙人來說確實是保住「仙位」的最好辦法。
但對於那些天道之子,以及無數受制於一品桎梏的武人而言,這又是殘酷的。
當然了,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總會有意外發生。
而當某個天道之子僥倖逃過了仙人的算計,成功取代後者成為「新一任」仙人,進而了解了世界的真相之後.他便也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魏長天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種「屠龍者終成惡龍」的循環,只是覺得有些唏噓。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仙,如果真能成仙之後又會不會也這樣做。
或許,現在想這些有點為時尚早了。
畢竟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自打蕭風死後,自己就已經成為了那個被仙人盯上的「天道之子」了
「那麼.挑月劍又是怎麼回事?」
抬起頭來,魏長天苦笑着搖了搖頭:「也是你用來算計我的手段?」
「沒錯。」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白衣青年也沒有再糾結「一人一問」的事,而是平靜的承認道:
「挑月劍雖可助人突破一品桎梏,但其實也會同時阻斷練劍之人的登仙之路。」
「只是沒曾想你竟能抵得住這般誘惑,反倒是你外公.」
「所以,我外公其實早已註定無法成仙了?」
魏長天語氣複雜的打斷道:「你將他騙來這裏,還弄出這般異象,就是為了誘他殺我?」
「是,我要殺的人,自始至終便只有你一個。」
白衣青年意味深長的向着山下看了一眼:「而你之所以現在還能活着,其實是因為我看錯了一個人。」
「.」
楚先平。
這是魏長天腦海中出現的唯一一個名字。
白衣青年並沒有把話說的特別清楚,不過結合語境卻不難理解其中意思。
所以,楚先平來方寸山其實根本不是為了成仙,而是為了救自己麼
魏長天不知道楚先平這算不算騙過了「神仙」。
但他確實又一次「騙」過了自己。
「他還活着麼?」
魏長天脫口問了這樣一句話。
白衣青年沒有回答,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是覺得他已經回答的夠多了。
「魏長天,你還可以問我最後一問。」
扭頭看了看已經快要沉入地平線的夕陽,白衣青年笑着走近一步:「我也還有最後一問想要問你。」
「.」
最後一問.
其實,魏長天此刻心中仍有許許多多尚未完全解答的疑惑。
比如說為什麼仙人不能直接動手殺人?非要借他人之手?
比如說仙人為何明明能夠調度將天道氣運,卻又不乾脆加在自己身上?
比如說既然要保住仙位,那為什麼不將挑月劍早拿出來?這樣天下武人豈不是就都成不了仙了?
又比如說之前那些穿越者的結局是什麼?
以上這些魏長天其實大都能隱隱猜出一些原因,但又不是特別明了。
不過眼下這都不重要了。
對他而言,如今該在乎的或許只有一件事。
「人,能弒仙麼?」
盯着白衣青年的雙眼,魏長天的語氣格外平靜。
而前者似乎也不驚訝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淡淡的回答:
「不能。」
「我知道你有許多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手段,但不能便是不能。」
「仙人只可被替代,絕不會被殺死。」
「最起碼在這方小世界,誰也做不到。」
「.行,那我等會兒試試。」
就像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負之徒,魏長天笑了笑。
「你呢?你不是也有最後一問麼?」
「嗯。」
白衣青年點點頭,目光有些複雜。
「魏長天,這兩千年間我見過、殺過太多有望登仙之人。」
「他們要麼大善,要麼大惡。」
「唯有你,時善時惡,與其他人都不同。」
「照理說,你這般人是不可能走到如今如今這一步的。」
「因此我想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
魏長天看向白衣青年,似乎明白了後者在問什麼,似乎又不太明白。
想了一陣後,他只是給出了一個好似毫不相關的答案。
「我覺得該死的人便殺。」
「我覺得不該死的人便不殺。」
「這不是善惡,只是該與不該。」
「就這樣。」
「.」
「好,我知道了。」
白衣青年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不是要弒仙麼?動手吧。」
「.嗯。」
輕輕點了點頭,魏長天緩緩舉起龍泉劍,那枚尚未耗完的金舍利也握在了右掌。
無數斷劍飄蕩而起,銀色劍龍穿過白衣青年的身體,空氣被撕裂,滾滾聲浪迴蕩在方寸山上空。
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魏長天不停揮斬出一劍又一劍,一隻只神獸虛影在他身後浮現又消失。
金舍利中蘊含的一品內力雖未能令他突破,但卻賦予了他短暫的一品實力。
從未有過的磅礴之力充斥在每一條經脈,激盪在丹田。
魏長天相信,現在這天底下絕對無人可以在他手下活過一招。
這一刻,他已取代秦正秋,成為了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只可惜人終究是人,而仙終究是仙
「轟」
沉悶的雷聲從仙閣當中落下,落日的霞光仿佛猛地籠罩了整片天地,難以言明的恐怖威壓令整座方寸山都在顫抖。
周圍數百里都能看見這好似要毀天滅地的異象,無數人愣愣的抬着頭,心中皆湧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是真正的天雷。
「魏長天,你知道為何是在方寸山麼?」
白衣依舊一塵不染,青年向上指了指,嘴角仍掛着那絲淺笑。
「因這裏離天最近。」
「一甲子可落一次的天雷,若你這次能扛過去,那在下一甲子結束之前,你應當便能替代我了。」
「只是你擋不住的。」
「可惜了,你真的很有趣.」
輕輕嘆了口氣,白衣青年的表情很真誠。
而魏長天也在此時垂下劍尖,巨大的銀色劍龍亦隨之轟然消散。
雖然天雷還未落下,但他卻能感覺到自己不論做什麼都已是徒勞無功了。
甚至身上的保命道具也救不了他。
這種感覺跟之前那幾次「生死危機」時都不一樣,哪怕是雲安寺幻陣那個「真佛」也沒有帶給他這般無能為力的感受。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話.可能便是面對「神」的無奈吧。
所以,就這樣了麼?
緩緩閉上眼睛,魏長天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
徐青婉、楊柳詩、魏賢志和秦彩珍、魏巧玲和那條大黑狗
一個個人、一幅幅場景浮現在眼前,又如泡影般破裂,只在心底留下了點點五彩斑斕的水沫。
如果按照前世熱血網文的套路,回憶過後,他便應當施展出什麼驚天招式,在最後一刻反敗為勝。
但事實卻是,魏長天早已將包括「神擊」在內的所有手段都試過了。
現在想想,如果聽了楚先平的警告,不來方寸山,自己或許還能再多活幾年,或許還能多生幾個孩子,或許還能見證跨時代的「蒸汽機」的誕生。
但現如今再後悔這些已沒了意義。
甚至魏長天並不後悔。
他只是有點遺憾。
遺憾沒能給這趟短暫的穿越之旅留下一個美滿的結局。
「轟!!」
雷聲更大了,仿佛便就炸響在了耳畔。
魏長天睜開眼,想要在臨死之前再看一看這個世界,但目之所及卻只有遮天蔽日的紫雷。
他搖了搖頭,還是舉起龍泉劍,踏前一步,面對着滾滾天雷決意揮出最後一劍。
可也就在此時,於連綿不絕的雷聲間隙中,他突然聽到了一聲微弱的呼喊。
「魏長天」
「我、我終於能幫、幫你一次了」
順着聲音的來處轉頭看去,魏長天看到了渾身是血的許歲穗。
她胸口插着一柄斷劍,一手攥住劍柄,一手高高抬着,眼睛迷成月牙,好似是在笑。
而半空中,有一枚鱗片正閃爍着熠熠金輝
「轟!!!」
當魏長天一臉呆滯的被萬千金光籠罩其中之時,他終於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如果許歲穗有足夠的的點數兌換真龍額鱗,那她不會等到現在才拿出來。
所以在此之前,她的點數一定是不夠的。
那麼,許歲穗是怎麼在這方寸山巔湊夠了系統點的呢?
又或者說,她要做些什麼,才能改變「劇情」呢
看着空中滿臉驚愕與恐懼、身體在逐漸消散的白衣青年,感受着體內涌動的已經遠遠超出認知的力量,魏長天知道自己即將成仙了。
金舍利雖然沒有助他真正突破一品,但卻「偽造」出了一品境的實力。
而真龍額鱗又在此基礎上再提高了一級大境界,那就是真仙。
魏長天不知道當金舍利中的內力耗盡之後,自己的境界會不會跌落。
但最起碼此時此刻,他確實成了仙,並且替代掉了白衣青年
雷聲戛然而止,烏雲瞬間散去,最後一抹斜陽悠悠掛在西天一角。
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戰,生死危機便就這麼以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解除了。
至此,即便魏長天以後會跌落「仙位」,但今後的數十年間在這世上也絕對不會再有任何對手。
而這一切的代價就是
「.」
慢慢轉頭看向已經沒了氣息的許歲穗,那一句句熟悉的話便從記憶深處躍入腦海。
「魏長天!以後我們就是同志啦!革命友誼堅不可破!」
「魏同志,老娘給你吹一個!」
「你快看!我有頭髮啦!」
「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嗚嗚嗚!你為什麼才來!你答應過我馬上到的!」
「我錯了,你別生氣了,我害怕.」
「你知道麼,嗚嗚嗚,從來都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要是我們回去後你討不到老婆,嗚嗚嗚,我肯定嫁給你!」
「你放心吧!我能應付來的!」
「魏長天,我終於能幫你一次了」
「.」
金光散盡,真龍虛影也消失在了橘黃色的山頂。
黃昏將盡的前一刻,一抹夕陽斜斜落在許歲穗的屍體上,幾隻大雁正在往落霞餘暉處飛去。
一縷小小的殘魂盤旋在魏長天身邊,似乎是在輕輕與他做着最後的告別。
小心翼翼將殘魂護在手心,然後隨手在身邊一揮.
「嗤啦!」
漆黑的裂縫憑空出現在他身側,便如同在一幅山水畫上割了一刀。
「走,我帶你回家。」
魏長天沒有猶豫,只是輕聲說了一句,旋即便轉身踏入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