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城 第八章 千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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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收拾着殘局，那隻氓狗與夜千塵纏鬥過程中摧毀了很多房屋，幸好今天早晨眾人集合得還算迅速，否則恐怕不少人要遭殃。
石蘭姍小心翼翼的幫胖子包紮，那腦袋上破了個大口，在眾人悉心之下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即便如此村民們還是免不了被胖子一頓數落，嘴裏儘是一些『鄉野村夫』啊，『無知的凡人』，『自不量力』，『還想用鐵鏟打怪獸』之類的話語。
次日，石阿諾與眾人簡單把石清清的母親安葬了，就在離他們家不遠的一條河邊。心力憔悴的石清清跪在母親墳前失聲痛哭，石鐵由眾人攙扶着，只是怔怔望着妻子的墓碑很久，沒流一滴眼淚，卻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石阿諾看着那傷心欲絕的父女兩人，躲在破敗的房屋牆後暗自緊握着拳頭，沒人注意到這個從前有些膽小羞澀的青年此刻徹底變了的眼神。
古往今來，多少天災人禍躲不過，這個小小山村瀰漫着悲慟時，柳葉無力地低垂，花鳥互不言語。它們也在為逝去之人默哀，只是蒼天依舊，浮雲未驚。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夜千塵頭頂蒙着白布心裏想，那位石清清的母親，真的會如同祝通所說，往生回去重複一模一樣的人生嗎？
那麼豈非下一世，她也會遭受這般痛苦？想到這裏，他眼神複雜，心中悲意油然而生，始終意難平。
「怎麼了？」石蘭姍叫他情緒不對勁，關切地問道。
夜千塵搖搖頭：「沒什麼。」
石蘭姍安慰道：「清清她母親是善良的，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們健康平安，她也一定能夠投胎到好人家。千塵，你自己很厲害了，保護了大家，不必自責。」
胖子默然不語，難道真的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註定的，就算今生如此，來世也在劫難逃嗎？
或許永遠不拆穿真相，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安慰？
村長石新傑拄着拐杖朝夜千塵走過來，看着這孩子頭破血流，內心一陣心痛，嘆了一口氣，道：「千塵，真是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夜千塵看着這個村長，普通人不同於修士，他看上去已經很蒼老了，但年齡應該比自己的爺爺小得多。他搖搖頭，問道：「以前，這些野獸也會下山傷人嗎？」
石新傑滿面愴然，道：「這些野獸都是活動在離這裏數里地遠的深山老林中，我活了幾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那些野獸很久之前其實是沒人見過的，也就是這幾十年間，慢慢出現在深山，村子裏偶然有些上山挖礦採藥的健壯男人一去不回，就算命大逃回來了也缺胳膊少腿的，當時我就不再讓他們到太深的大山里去了，雖說這樣我們的生活範圍變小了，但也總比丟了小命強啊。也幸得那位外來客大供奉給了我們村子財路，他召集村子裏的人家收集陌石，換取金幣，否則很多人都吃不上飯呢。」
夜千塵聽了這話，眼神有些冷了下來，他又問道：「你剛才說，這些野獸很久以前是沒有的？大概是多久以前？」
石新傑想了想，道：「幾十年前吧，至少在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村子裏的人也去過大山深處，從來沒聽聞他們說有見過這種體型巨大的不知名野獸。」
夜千塵心裏盤算着，那個所謂的大供奉祝通也說自己來到這裏已經有幾十年了，如果時間剛好對上，那便細思極恐了。想到這裏，他忙問道：「村長，你們知道那位大供奉收集陌石的用途嗎？」
雖說昨晚祝通跟自己講過那是用以建造引神台，但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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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隱約察覺他所做的事情是瞞着這些村民的，那種陌石，夜千塵從未在物志書籍種見過任何相關的記載，倒像是這個地方的特產。其中蘊含的靈力連自己都難以察覺，那麼祝通又怎麼會知道其用途？從昨晚交流時的觀察來看，祝通不像是擁有超然修為的一個老人，實在太過蹊蹺。
又或許，他修為比自己高出太多，自己根本察覺不到？
石新傑回答道：「這他倒是沒跟我們說起過，大供奉畢竟是外來客，又是學識淵博的神職者，所作所為一定有道理，我們雖然好奇但也不好過問的。」
夜千塵臉色沉了下來，果然！
「村長，你今年貴庚？」胖子忽然問道。
石蘭珊在一旁看着胖子一幅陰沉表情問出這句話，不禁輕聲道：「千塵，這樣沒禮貌」
石新傑坦然一笑，道：「蘭珊，無妨。千塵是我們石山村的英雄，況且不就是個問年紀嘛，老頭子我認老，今年六十有三了，哈哈。」
夜千塵問道：「那，這位大供奉是什麼時候來的，你還記得嗎？」
石新傑摸摸鬍鬚，思索良久，道：「大概是有四十多年了啊，奇怪，我竟記不太清了，難道真是老了？」
夜千塵又問：「那，你們第一次發現山中有這種異獸，又是多少年前？」
石新傑看着夜千塵，眼中有些異樣，平時怎麼看也是個頑劣的小胖子而已，但他竟恍惚間有種錯覺，這個小胖男孩的雙眼此刻竟好似大人的模樣，清醒且睿智，隨即回答道：「好像也是在四十多年前吧，應該是大供奉來後不久，千塵，怎麼了？你該不會懷疑是大供奉為我們帶來的災禍吧？你可萬萬不能亂想，大供奉為我們村子帶來福音，恩同再造，況且，他也沒有要害我們的必要啊！」
夜千塵托着腮幫子，皺眉道：「只我覺得是這大供奉未免太過嘶！哎唷痛死我了，這什麼玩意？」
夜千塵扭頭一看，只見石蘭珊正拿着一個藥瓶往自己手上的傷口倒着一些黑色的粉末。
石蘭珊輕聲道：「千塵，忍一忍，這是『陌石粉』，撒一些在傷口上，對治療外傷有奇效呢。」
夜千塵一驚：「什麼？陌石還能入藥？」
石新傑笑道：「可以啊，也是大供奉告訴我們的，以前還不知道，以為這種黑色石頭沒什麼用呢。」
夜千塵抬起手，只見那黑色粉末在皮膚上清清涼涼的，有陣陣刺痛感，但夜千塵能夠感覺到，這陌石粉絕對沒有癒合傷口的效果，那是類似於一種麻痹作用，只能大幅度減少傷口的疼痛感而已。
等等這種麻痹的感覺
夜千塵忽然想起什麼，忙問道：「這種陌石，你們平時除了用以做外敷藥麻痹傷口，它還有什麼其他的效果嗎？」
石新傑道：「除此之外，陌石粉還可過濾水中的雜質，去垢洗塵，大供奉每天都會往河流上游倒一些陌石粉，如此一來原本污穢不堪的河水便可直接飲用了，也省的我們總是要去山上打水了。」
夜千塵凝重道：「現如今全村人都在喝這種水？」
石蘭珊在一旁道：「是啊，現在我們村子的河水澄澈清甜，看起來比山水還乾淨呢，所以大供奉真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夜千塵：「喝完後身體可有不適？」
石新傑與石蘭珊對視一眼，皆是搖頭。石新傑道：「我還感覺身子骨比從前硬朗了些呢。」
夜千塵：「那你們幾十年來也都一直都在喝這種水？」
石新傑：「這倒沒有，陌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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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去除雜質的神奇功效也是大供奉前兩年才發現的。」
夜千塵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乃名門之後，哪怕年紀仍小，但所見所識遠超他們這些一直生活在僻靜山區的村民。夜府是北國歷史最悠久的世家，旗下的產業包羅萬象，所涉門類之廣，幾乎無所不有。其中就包括煉丹一道，所以從小耳濡目染的胖子，對於藥理是有一定見解的。在他的認知範圍下，通常外用藥與內服藥相差甚大，極少有既能外敷又能入腹的藥粉，並且陌石這種帶有麻痹效果的原料，本就不應作為藥材，更不該倒入河水中讓村民們飲用，附有麻痹效果的藥物若服用不當通道會令人產生幻覺，嚴重的甚至影響神智，精神失常都有可能。但石山村的人看起來卻都大為正常，沒有任何精神方面的問題，這更令人匪夷所思。
難道這種陌石真有它獨到之處？可這和引神台又有什麼關聯呢？
祝通，夜千塵心裏認定此人一定有問題！而且今天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全村上下幾乎都手忙腳亂的，唯獨沒看見這個大供奉的身影。就在胖子打算立即動身回到那個古老祠堂去一探究竟的時候，面前出現一道人影。
胖子抬頭一看，是今早那個青年石阿諾。
石阿諾這個時候的樣子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之前那含蓄而帶有一點點膽怯的眼神蕩然無存，他深深地凝望着夜千塵，說道：「千塵，俺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夜千塵看他無比認真的樣子，道：「我勸你，過一段時間再把情書給人家吧，現在不合適啊。」
石新傑跟石蘭珊聞言，異口同聲道：「什麼情書？」
石阿諾眉頭挑了一下，旋即無比尷尬雙臉微紅，連忙擺手道：「不、不是這個事情，不是！」
夜千塵：「那你想幹嘛？」
石阿諾咬着嘴唇，似是有些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毅然道：「千塵！俺、俺想像你一樣成為修士，你教俺吧！」
石新傑：「阿諾，你怎麼會突然想起這個？」
石阿諾：「俺看着清清那個樣子，又心痛又懊惱，如果、如果俺勇敢一些，今早不在她家門口徘徊那麼久，或許、或許能早些發現氓狗，清清她母親也就不會」
石蘭珊狐疑地看着他：「你一大早在人家家門口徘徊什麼？」
石阿諾的臉更紅了，有些手足無措，道：「這些都不是重點啊，俺想要變得像千塵一樣強，俺、俺想守護身邊的人」
看着這個毅然決然卻不善表達的青年，夜千塵一時有些出神，他發現自己曾經是多麼的幸運。一直以來他都是被保護的那個人，何曾想過為什麼要變強？
而身邊之人，遠比自己強大得多，也是從今天他才明白，原來自己也能成為很多人的希望。
石阿諾現在正蒼白無力地向石新傑和石蘭珊解釋着自己今早真的只是路過石清清家，石新傑滿臉過來人一目了然的神情，而石蘭珊則不去拆穿卻時不時捂嘴偷笑，顯得石阿諾更加欲蓋彌彰，滿臉通紅，說起話來甚至開始語無倫次了
看着這些雖然弱小，但也思緒萬千，又格外善良的村民們，夜千塵忽然雙目放光，一拍大腿，跳了起來，興奮地大喊道：「對啊！」
周圍的人被胖子嚇一跳，石新傑不解道：「千塵，咋了？」
夜千塵道：「村長，明早幫我召集所有的村民，就在此地吧，我有事情要跟你們說。」
石阿諾：「千塵，那我說那事」
夜千塵：「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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