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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從皇城內傳來了一記鐘聲,又是一記鐘聲,接着便是鼓聲大作,開始還很輕很遠,漸漸地近了起來,響了起來.....
賈琦停住了腳步,將手中的棍棒遞給邊上的親兵,接過巾帕擦了擦汗,抬起頭向皇城方向望去,這是召集百官的景陽鐘鼓聲。
今日是迎春出嫁的好日子,一早管家們就帶領管事小廝將整個寧榮街全部掛上大紅燈籠,就連屋檐下都用大紅綢緞裝飾起來,更是用綵帶紮成花兒點綴着草地,整個寧榮街里都扎滿了點綴的假花,樹上掛滿了紅緞,喜氣洋洋,一如當初元妃省親般喜慶熱鬧。
距離陸柄等人出關已經過去了六日,算着時間也該有戰報送來了,昨日黃昏後,薊縣送來了大捷的戰報,果然如賈琦預料的那樣,巴彥汗率領最後的精銳退回了關外,他們去救援承德的婦孺了,可惜來不及了。
薊縣和石門鎮的漢軍全線出擊,利用火炮一舉將駐屯在遵化的韃靼人的營寨攻破,斬首俘獲無數,韃靼人根本沒有進行像樣的抵抗,漢軍如秋風掃落葉般將他們擊潰,大軍已經向着薊州鎮進軍,算着時間,今日午時可以圍困薊州鎮。
這幾天,賈琦為了恩科的事情頗費心神,為了讓這七人順利通過考試取得功名,他請歐陽琳和徐乾學突擊給幾人講授如何在答題卷上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要考官能在上千份試卷中將他們七個人挑出來就可以了,說簡單其實也困難。
這件事,不知怎麼傳到了賈政的耳朵里,好在他沒有犯糊塗,只是過來發了兩句牢騷,並沒有牛脾氣上來去內閣舉報徐乾學和歐陽琳,不過,他不在和歐陽琳等人來往了,估計是看不上他們的做派。
「王爺!」
身後有人在叫他,賈琦一回頭,見一名親兵匆匆走來,這是專門負責送軍報信件的,賈琦停住了腳步,「什麼事情?」
「回稟王爺,承德來的軍報,大捷!」
「哦?」
賈琦大喜,接過信,湊着親兵高高舉起的燈籠仔細看了起來。
賈琦長長出了口氣,果然被他猜對了,那留守承德的韃靼精騎並沒有和那些婦孺待在一起,而是在三里外山腳下紮下了大營,一旦有人攻擊那些婦孺的營寨,這些韃靼騎兵將會從身後和側翼攻擊,想來,遼東都司那兩萬女真騎兵就是這麼被打敗的。
因為有着賈琦的警告還有哨營的示警,陸柄他們很容易就將這些韃靼騎兵給引入了包圍圈,憑藉着火銃和震天雷,一舉將這最後的韃靼精騎給打潰掉,並放一些殘兵前往薊州鎮報信。
面對如狼似虎的數萬漢軍精銳,那些韃靼婦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沒有過多的解釋,僅僅一句,俘獲牛羊馬匹無數,另解救了萬餘名被韃靼人掠為奴隸的漢人,其中年輕女子約三千人,這些都是隆治二年被掠走活下來的大同周邊的漢民。
這才不到四年,要知道,當初戰後統計,大同鎮及周邊數縣損失人口高達十萬,就算有暴斃和失蹤的,但只是小部分,大部分都被韃靼人給掠到了草原為奴。
陸柄他們屠戮了這些留守承德的韃靼婦孺也算是報了當年的仇了。
最讓賈琦震驚的便是,那些生下孩子的漢人女子在被大軍解救之後竟親手殺了那些孩子,好些人因此變得瘋瘋癲癲。
不知道巴彥汗是否會踏進漢軍設下的包圍圈,只要被以逸待勞的漢軍騎兵黏上,跑都跑不掉。
想到這,賈琦將信遞給那親兵,「去,將這封信給那府里大老爺送去,另外讓人去皇城報信,就說本王知道此事了,今日府里二小姐出嫁,本王和大老爺、二老爺就都不過去了。」
「諾!」
那親兵接過信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正房外間,昨夜是晴雯和雪雁守夜,二人躺在牆角的軟塌上睡着了。
賈琦剛從浴室回來,身上只披着長衫,身後跟着琥珀,一進門便瞧見了睡得正香的兩人,琥珀下意識地往身後看了看,生怕李嬤嬤突然出現,一旦被她發現二人偷懶,一頓板子是免不了,就是身為女主人的黛玉都不好求情,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
晴雯到底年長些,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見站在面前的賈琦,又見琥珀在邊上使眼色,驚惶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抓緊了衣襟,接着就要去叫醒熟睡中的雪雁。
賈琦擺了擺手,「行了,讓她睡吧。」
說着,轉身向裏間走去。
門帘一掀,只見黛玉已經起床了,坐在梳妝枱前,正在梳理長長的秀髮,從梳妝鏡中看到了走進來的賈琦,她回頭媚然一笑,賈琦眨了眨眼睛,想說些什麼,忽然身後傳來了紫鵑的聲音,「王爺,您堵着門了。」
賈琦一回頭,見紫鵑端着銅盆站在門口,只好點點頭。
賈琦坐在靠窗邊的桌旁,拿起一本空白的摺子,展了開來,提起毛筆蘸了蘸墨汁,準備寫一份奏章。
不知為何,下不去筆.....
黛玉早已梳洗打扮完,穿好衣服走了過來,看着出神的賈琦,輕聲道:「景陽鐘鼓聲響了,你怎麼沒進宮?」
說着,轉身給他倒了一碗茶,「喝茶!」
黛玉將茶碗遞給了賈琦,賈琦這才回過神來,忙接過茶喝了一口。
「今兒,二姐姐出嫁,你不出去吧?」
賈琦搖了搖頭。
天色大亮,窗外傳來了鳥鳴聲,一陣風從邊上開着的窗槅中穿過,把正在收拾床鋪的紫鵑的衣服吹得都飄了起來,就是這邊的賈琦和黛玉都感到透體的涼爽。
「好涼快!姑娘,原以為今日天氣會非常的熱,沒想到老天爺這麼賞臉,可見二姑娘結了一段好姻緣,就連老天爺也送來了祝福!」
黛玉淡淡地笑了笑,「還行,不過就算沒風也不打緊,那府里大老爺從商會買來了許多冰塊,終歸不會讓前來賀喜的客人受苦。」
「嗯?」
賈琦眉頭微皺,瞥了一眼坐在邊上的黛玉,接着喃喃地說道:「赦叔這麼做有些過了,已經比你出嫁的規模還要大,萬一有御史言官彈劾,就不好了。」
黛玉見賈琦神情有些嚴肅,沉吟一下,緩緩道:「這是婚嫁,大喜事,沒人會這麼做。再說了,那些領了錢糧受了益的百姓可不會同意。」
賈琦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又不是老爺肚裏的蛔蟲,哪裏曉得你是什麼心思。」
說到這,黛玉掩口低笑起來。
賈琦啞然失笑,將茶碗往前一推,對正在擦桌子的紫鵑說道:「添茶。」
黛玉起身接過紫鵑遞來的茶碗,雙手捧給賈琦,「三丫頭的事情也該有個說法了,這樣鬧下去,總不是辦法。」
說到這,猶豫了一下,「我看,你還是和老太太、二老爺他們說一聲。」
「說?」
賈琦搖搖頭,苦笑道:「你讓我怎麼說?這丫頭到底是怎麼想的,你知道?要是到時候出了意外,你說該怎麼辦?到現在,她也沒來和我說一說她的想法。」
自從出了王仁的事情,榮國府,不,連帶着寧國府都熱鬧了起來,兩府的老親開始頻繁的走動起來,剛開始賈母她們還未反應過來,直到這些人總是有意無意打探探春的事情,並表示想親眼看看,到此,賈母她們哪裏還不明白她們打的什麼主意,不過都是親戚,上門拜訪又不能拒之門外,只得讓探春裝病,有些人家打了退堂鼓,有些人家仍舊不死心,無奈,賈母只得對外說,她喜歡這個孫女,想將她留在身邊多呆兩年,聽了這話,各家這才熄了念頭。
然而好景不長,僅僅只過了一天,就又鬧出了么蛾子。
王夫人原本打算按照王子騰的意思將探春許給王仁,可是經過賈環這麼一鬧,事情就出現了變故,再加上,賈政對於王仁也是不喜,考慮再三,王夫人也覺得王仁有些配不上探春,便果斷放棄了王仁。
王夫人是探春的嫡母,按照法理是有權插手她的婚姻,只是,當初賈政將趙氏放歸白身的時候,曾說過,希望以後探春姐弟的婚事她不要插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她也不想去插手,誰成想,隨着賈家權勢的猛增,作為賈家姑娘的探春也是水漲船高,成了各大家族眼中的香餑餑。王夫人敏銳的從中看到了巨大的利益,不說那些上門打探消息的各府誥命帶來的禮物,就是慢慢積攢下來的人脈都是驚人的,這些以後可以給賈政和寶玉帶來很大的助力。
因此,在泰安侯府太夫人的壽宴上,王夫人不經意間說了一句,賈政有意先將婚事給定下來,待身為國公夫人的賈母調教兩年在出嫁。
這句話一出,直接引爆了壽宴,好在泰安侯府的太夫人是個慈善之人,沒有計較,否則賈家肯定要丟一個大臉面。
一聽說,探春的婚事將有賈政做主,這一下連一些有心的文官都坐不住了,紛紛帶着禮物登門拜訪,賈政得知來由後,只能壓下心頭怒火,一一接待,話已經傳出去了,再變卦不僅會讓人覺得賈家瞧不起人,更是會給探春的閨譽帶來不小的影響。
賈母更是恨得牙疼,當日因為身子不適,她就沒有前去,邢夫人因為要忙迎春的事情也沒去,至於尤氏,呵呵,她從不和王夫人坐在一起,所以當話傳到她耳里的時候已經晚了。
因為這件事,賈母被好幾位老親抱怨,說她忘記了往年的交情,更是隱晦的表示如今兩家身份天差地別,賈家是瞧不上他們這些老親了。
不得已,賈母又是賠禮道歉,又是命賈璉領着寶玉與賈環帶着重禮挨家致歉,都是按照送來的禮單雙倍補償,想想都心疼。
也難怪賈赦這麼大手大腳的花費,恨不得將榮府的庫房給搬空了。
王熙鳳咬着牙從邢夫人手上要回了銀庫的鑰匙。
如今木已成舟,賈政還真認真挑選起女婿來,他自詡為讀書人,自是希望探春嫁一個讀書人,沒事就去翰林院和國子監逛,惹得幾個年歲大的老學究很是不滿,揚言賈政帶來了不正之風,要彈劾與他。
此舉又招來了年輕學子和官員的不滿,紛紛說他們是心酸了。
聽了這話,黛玉微微一笑,「三丫頭就是想得太多了。」
賈琦拍着書案,「好了,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三丫頭的事情最後還得老太太做主,二老爺和二太太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說到這,轉頭對黛玉問道:「這下你放心了?」
被賈琦戳穿了心思,黛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坐在賈琦腿上,摟住他脖子撒嬌道:「哎呀,你也知道,三丫頭要強好面子,我不幫她,就沒人幫她了。」
賈琦笑了笑,「這個我知道,你看她,為了不讓人說閒話,每年都給我做幾身衣服和鞋子,不然她總覺得欠我的太多。」
黛玉眼一橫,「老爺這是在說我沒給你做衣裳?」
「不!不!」
賈琦連連搖頭,「你想到哪裏去了,你管家已經很辛苦了。」
「就是!」
這時,紫鵑和琥珀拎着食盒進來,一邊將早飯擺放在小桌子上,一邊嚷道:「老爺也該多多關心我們姑娘,沒瞧姑娘這幾日多了幾分疲憊,整個人也有些沒精打彩的,就連午睡的時間也比以往要長了許多。」
賈琦一怔,自己這幾日常在外面,倒是沒太注意這些,連忙捧起黛玉的小臉仔細端詳,有些擔心,忍不住開口道:「不會是懷孕了吧!要不將白家的找來看看。」
聽了這話,黛玉沒有出聲,而是將頭埋進了賈琦懷中,紫鵑低聲道:「前幾日白家的來過了....」
「二哥哥,你說我這是怎麼了,這都快仨月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賈琦輕輕撫摸着她頭髮笑道:「急什麼,子嗣之事強求不得,待會在將白家的找來,若是沒事,明日我陪你去清虛觀上柱香。」
自從婚後,黛玉的壓力就非常的大,每次去榮慶堂給賈母請安,無論是賈母,還是邢夫人、王夫人,亦或是薛姨媽,都會第一眼望向她的肚子,聊天說話也是圍繞着子嗣的話題。
賈琦拍了拍她的後背,「好了,時辰不早了,吃了早飯還要去延恩堂。」
......
榮國府,隨着賈璉、賈寶玉和賈環三兄弟將將銅盆里的水潑了出去,迎春正式成為了郭家的新婦。
忙碌了大半日,賈家終於恢復了平靜,白家的也終於能給騰出手來的黛玉診脈了。
黛玉懷孕了!
這個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傳遍了整個寧榮街。
賈母聽到消息後,自然十分開心,不僅吩咐鴛鴦拿出她屋內壓箱底的寶貝給送到武威堂,更是不顧王夫人的勸阻親自前往,林如海、賈赦和賈政也是非常的高興,不過又不能親自前往,只得吩咐下人送了些東西過來。
薛姨媽非常的高興,黛玉懷孕意味着寶釵很快就能嫁入梁王府,這一直是她的心病,命人從鋪上取來了補品帶着寶釵親自去道喜。
整個賈家上下喜氣洋洋,仿佛今日就是新年一樣,所有丫鬟婆子媳婦都趕來賀喜,王嬤嬤和宋媽帶着粗使婆子到處散喜錢,逢人便賞,就連寧榮街上都在撒錢,非常的熱鬧。
就在賈琦接受賀喜之時,巴彥汗領着最後的韃靼精騎終於趕到了承德,在得知漢軍偷襲承德的消息後,他便不管不顧地領兵而來,特別是他麾下的將士急得幾乎要瘋掉,承德老營中有着他們的家人。
當巴彥汗的五萬大軍趕到承德老營時,他看到的卻是令他絕望的一幕,老營內火光沖天,「完了,韃靼算是徹底地完了!」望着熊熊火焰,巴彥汗發出了最後的哀嘆。
陸柄、陳海都是久經沙場之人,陳海更是一個善謀之人,他抓住了巴彥汗的復仇心理,給他設下了一個陷阱,三里外,七萬漢軍靜靜地列陣在一片廣闊的草原上,漢軍的軍陣並不複雜,兩翼是騎兵,中間是下馬作戰的火銃兵,他們身後是黑壓壓一片弓弩,為了防止重現楊志的覆轍,賈琦讓他們從薊縣帶走了五千具弩箭,就算下雨,以漢軍軍卒的素養也能在弓弦崩壞之前將匣子中的弩箭全部射出去。
大軍浩浩蕩蕩,仿佛一片紅色的海洋,平地起了一股大風,凌厲的大風吹得旗幟呼啦啦作響。
探子將漢軍的位置報告了巴彥汗,並給他帶來了一個噩耗。
強忍着心中的悲痛,巴彥汗領軍來到了漢軍軍陣的對面,然而巴彥汗並沒有理會漢軍。而是定定地望着插在前方草地上的數百隻長槍,每支長槍上都掛着一顆人頭,看着這數百顆人頭,巴彥汗捶打着胸膛哭喊起來,這些全是他的妻妾兒女,他們不僅被漢軍殘忍的殺害了,更是被漢軍掛在長槍上向自己示威!
「殺啊!」
不僅僅是失去親人的悲痛,更是因為老營內的婦孺被漢軍屠戮,韃靼失去了最後的希望,巴彥汗已經徹底失去了理智,此刻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殺光面前的漢軍,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在巴彥汗的帶領下,經歷數日奔襲的韃靼騎兵發動了猛烈地進攻,他們怒吼着,揮舞着手中的刀槍向漢軍鋪天蓋地殺去。
韃靼騎兵越奔越近了,很快便進入了火銃的殺傷射程內,隨着軍官一聲令下,火銃兵按照序列依次扣響了手中的火銃,片刻間,便有數千人從馬上中彈跌落,同時,準備已久的弩箭也開始向着天空傾瀉箭矢,兩千支弩箭破空而起,在天空中形成一片密集的黑點,韃靼人的隊列太過於密集,弩箭瞬間射入人群,激起一片血花,緊接着第二輪、第三輪,漢軍軍陣中接連響起密集的火銃聲,以及那騰空而起的箭雨,死亡人數劇增使韃靼人放緩了進攻的腳步,他們已經沒了剛開始的勇氣了,迷茫充斥了他們的內心,不知該怎麼辦。
這時,陸柄和陳海各領着一支騎兵向着韃靼人的側翼發起了進攻,一面面漢字旗,陸字旗,陳字旗狂飆般卷過,千軍萬馬在火銃聲、喊殺聲中呼嘯湧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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