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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應該是劉宏批評劉歷,給自己找回顏面的會面,現在變成了劉歷對劉宏的批評。
而十分出人意料的是,劉宏竟然真的承認了。
旁邊的護衛從始至終都在觀看着,此時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不敢置信的目光在劉宏與劉歷身上來回掃動。
殿下,你怎麼說話這麼直啊?涼州人都是這樣的嗎?
陛下,你怎麼還就承認了,你今天是怎麼了?
護衛心裏大呼,但表面上仍舊是恭恭敬敬的站立在一旁,假裝根本沒聽見。
幸虧此時酒樓的一樓已經被清空,沒有其他食客在這,否則,也要引起不小的轟動。
「我說的能不對麼,難道這些事情不是當今的皇帝做的?皇子不受寵,被踢去涼州也就罷了,怎麼手下的士兵還跟着受排擠,十年了,連個犒賞軍隊的宦官都沒有?」
劉歷盯着劉宏的眼睛詢問,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了,好像面前坐的就是皇帝,而他這句話就是在問皇帝一樣。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只不過劉歷還不知道,眼前這位就是皇帝劉宏——至少劉宏自己認為他不知道。
「別太激動了,我又不是皇帝,你問我幹什麼?」
劉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道,隨後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不知道為什麼,他面對劉歷,猶如面對一個猛獸,感到了極強的壓迫感。
「你就算不是皇帝,這件事情在你聽來也不合理吧?」
劉歷笑着問道。
聞言,劉宏閉口不言。
「陛下,說話啊,這事是不是不對?」
劉歷一改之前的憤怒表情,臉上浮現出笑容,說出這句話。
「不得不說,確實過分了一點,可是你也要體量皇帝的難處,他……」
話說到一半,劉宏抬起頭來,與劉歷四目相對。
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麼?
陛下?
時間就好像暫停了一樣,劉宏下半句話一直沒說出來,和劉歷大眼瞪小眼。
而一旁的護衛則是驚愕的看着劉歷,震驚於他不加詢問,輕易便洞察了眼前人的身份。
片刻後。
「怪事。」
劉宏輕撫自己的鬍鬚,問道「你怎麼認出我來的?」
說罷,他突然想到什麼,又道「我看你剛才一點都不驚訝的樣子,看起來是早就認出我的身份了啊?」
「陛下聰慧。」
劉歷只是拱手,卻並未行禮。
見狀,劉宏一言不發,靜靜的看着劉歷,似有不滿,又像是在打量着他,想要近距離好好看看劉歷的樣子。
這時,一旁的護衛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您可能在涼州待久了忘記了……見皇帝需要躬身行禮……而且,聰慧是夸小孩子的,奉承皇帝應該說英明……」
「原來如此,多謝你提醒。」
劉歷看都不看護衛一眼,簡單的道謝一句,然後道「涼州那地方沒有什麼大人物,就是黃沙和異族,這些禮儀我長久不用,已經是忘記了。」
聽到這話,護衛立刻閉嘴,不再多言。
他明白,這是劉歷對皇帝心存怨氣,剛才的話是故意說的,而現在行禮不標準也是故意的。
甚至,劉歷稱呼皇帝,不叫父皇,而叫陛下。
雖然感覺劉歷一個皇子,如此做很過分,但轉念一想,換成劉協劉辨,在涼州待了十年,恐怕要過分的多……
「歷兒,換個話題吧。」
劉宏轉移話題,問道「朕聽說你在涼州殺俘,劫掠,將部落草場燒成灰燼,甚至掀翻了白馬城,可有此事?」
「回陛下,確有此事,臣不僅幹過這些,臣還把羌人最大的白馬部落殲滅,將其首領的妻兒送給一個僕從軍的將領。」
劉歷毫不避諱,直接說了實話。
「你也太過分了!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朝堂上的人上了多少書信,讓朕派兵將你和羌人一起拿下!」
劉宏拍着桌子,厲聲呵斥。
旁邊的護衛嚇得一哆嗦,把腰弓的更深了,同時小心翼翼的看着劉歷,心裏暗道這殿下剛回來就惹了麻煩,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回陛下,臣知道,可朝堂上如何討論,我不在意,公道自在人心,百姓們無不稱讚我的勇武,邊關軍民更是感恩戴德,為我修廟,我難不成做錯了?」
說話時,劉歷昂首挺胸,理直氣壯。
涼州之亂起因是羌人被漢吏欺壓,然後反抗,這不假。
但各部落就勢起兵作亂,攻城略地,劫掠百姓,這也不假,所以百姓們才會對涼州之亂結束拍手叫好。
這就叫公道自在人心。
「你……你……」
劉宏被噎的說不出來話,只能指着劉歷,憤怒的瞪着他。
「洛陽朝堂遠離戰爭,從涼州逃難來中原的難民他們都不見不到,他們懂個屁的戰爭!懂個屁的涼州之亂!」
「我不僅要殺俘,劫掠,我還要堅壁清野,犁庭掃穴,徹底解決涼州的麻煩!」
看到皇帝憤怒,劉歷不僅沒收斂,反倒是說的更激烈了。
旁邊的護衛崇敬劉歷,往他身邊挪了挪,壯着膽子扒他衣角一下,低聲道「殿下,可別說了……你……你這是何苦與陛下對着幹?」
「不是對着幹,我是在說實話,所謂忠言逆耳便是如此。」
劉歷哼聲道。
「你可真是氣煞我了!」
劉宏憤怒的錘了一下桌子,胸口起伏着瞪着劉歷,但瞪了一會後,又泄氣了,突然道「你果然是怨恨朕嗎?不過朕一想,這些年確實虧欠你許多,這次就不治你的罪了。」
生氣歸生氣,但劉宏覺得,也是情有可原的。
畢竟十歲不到就被送去涼州,水土不服快要病死了,也無人過問。
涼州一戰,張奐段熲兩萬人馬被圍困街亭,根本出不來,而劉歷不到五千人馬,夾縫求生,逐漸壯大。
他攻陷白馬城,斬首白馬首領,攻佔金城,逼得金城守將獻出北宮伯玉,韓遂的頭顱。
看起來風光,但其中又有多少艱辛?
一個剛剛束髮的青年,在周邊群狼環伺的環境下,又何等的困苦?
如此想着,劉宏低下頭,怒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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