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灰色霧氣的瀰漫下,大興城仿佛是一頭遠古的凶獸,用冰冷的視線俯視着城牆下面的渺小人類,城門黑漆漆的洞開着,仿佛是凶獸張開擇人而噬的巨嘴。
在城門前,是乾涸的護城河,上面腐朽的吊橋橫貫南北,同城門相接的鐵鏈上鏽跡斑斑,隱隱有着褐紅色的血跡,在城牆的上面,隱隱綽綽的豎着數十面的血色旗幟,但多數卻已經是破損不堪。
在升仙門六位真傳弟子的開路下,羽君真人以及雲州數百位修真者依次上前,走過吊橋以後魚貫走進那漆黑的城門。
剎那間,氤氳濃郁的霧氣飄在頭頂,連天空都染成灰濛濛的顏色,在迎面主街道的兩旁,影影綽綽的有着很多的建築物,在地上拖曳出暗沉的影子,一切顯得死氣沉沉的。
走進城裏面,沒有見到任何的活物,更是沒有那所謂的怪物,而且地上沒有見到任何的屍首骨骸,在放出神識感應,同樣是感應不到任何生命的氣息,仿佛是一座荒棄的死城。
未知的危險,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莫問天的臉色有些不好看,而且讓他更加憂慮的是,自從走進大興城以後,在他手指的掌門扳指已經失去靈性,顯然是被限制住傳送的功能,只有在佈置有禁制和陣法的地方,才會失去門派傳送的作用,而這樣的地方,往往都是九死一生的兇險之地。
「自己尚且是好說,可是門派的弟子卻是修為羸弱?」言及此念,莫問天眉頭緊鎖,顯然有些心神不安。
大興城的古怪邪乎,讓雲州諸修士心神凜然不安,當即都暗自凝神戒備,有的修士祭出法器;有的修士放出靈獸;有的修士暗扣符籙;都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沿着那街道緩緩的往裏面走進。
但是走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忽然間,空氣以極快的速度瘋狂涌動起來,那怪異的霧氣不斷的變幻凝聚,四周的景致越發的模糊難辨,建築物幾乎是消散於無形,腳下的道路更是失去方向,能見度瞬間降低至最低點。
「不好,諸位屏住呼吸,霧裏面有古怪!」莫問天頓時神色大變,當即急催法力雙袖齊齊揮舞,施展出颶風術,但是磅礴的法力只是在袖端生出一道旋風,便是很快便石沉大海一樣消散無形,仿佛是被那霧氣吞噬掉一樣。
離他不遠的羽君真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做出反應,她從納寶囊里摸出來一把靈氣四溢的五彩羽扇,催動法力不斷的揮舞羽扇,但是上面的靈氣卻稍瞬即逝,周圍的霧氣非但沒有半點消散,反而是更加的凝聚起來。
「什麼?」莫問天和羽君真人同時神色大變,心裏暗道不好,原本以他們兩位築基大圓滿的法力修為,無論是施展法術,還是祭出法法器,都可輕而易舉的操縱小範圍的風雲變幻,但是卻在那鬼氣森然的霧氣里,完全的起不到半點的作用。
而且讓兩人更加擔憂的是,那漸漸凝聚的霧氣,散發着一種若有若無的魔性,只要是輕輕的吸上一口,便頓時頭昏腦脹,識海裏面混沌一片,幾欲讓人迷失掉本性。
兩位都是築基大圓滿的真人,神識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境地,尚且都是難以抵禦那鬼霧對識海的侵蝕,更何況那些神識較弱的築基初期真人,幾乎是在瞬息間,便有數位築基真人雙眸通紅起來,臉上湧現出猙獰的神色,紛紛朝離自己最近的人發動攻擊。
「啊!」一聲悽厲的慘叫打破沉寂,有一位落日宗修士的腦袋飛在半空,忽然間看到自己無頭的屍體,他驚恐萬分的扭轉過頭,想看清楚到底是誰砍掉自己的腦袋,可平常一個簡單無比的動作,此刻卻這般的艱難,就在意識喪失的瞬間,眼角卻瞥見同門的師弟從後面轉上前來,手裏抓着一把滴血的長刀,為什麼師弟要襲殺自己?為什麼他要同門相殘,這是他死前的最後一絲意識。
那位突然間暴起傷人的落日宗修士,神色猙獰的縱刃撲上前去,正要將附近一位靈月門的女修士斬殺,但是卻沒有等到他得手,迎面便被一團火球砸住,渾身頓時燃燒起來,一位丹青門的修士迎着火光走過來,在猙獰的臉頰上,雙眸已經赤紅如血。
那詭異血腥的一幕,正好落在無極門的真傳弟子郭紫怡的眼裏,她頓時駭然失聲而呼起來,但是她在旁邊的另外一位真傳弟子劉芳容,眸子裏陡然泛起血腥的顏色,忽然間拔出下品法器的寶劍,從後背捅進她的心臟里。
郭紫怡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轉過頭驚呼道:「師妹,你為何……」。話沒有說完,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臨死前臉上還保留着不容置信的神色,為什麼情同姐妹的師妹會突然向自己出手?
同樣的情景,幾乎每位修士輪番在上演,數百位築基真人識海里浮現出不同的景象,那是他們內心深處最為恐懼的感覺。
兄弟反目成仇,親人在面前慘死,摯愛的道侶被他人強暴……,令人悲憤的畫面充滿識海,不斷的侵蝕着本性。
「啊!我要殺掉你!」
「畜生啊!你去死吧!」
「你殺我全家,老子今天滅你全族!」
「……」
數百位築基真人雙眸充滿腥紅的顏色,都神智錯亂起來,如野獸般瘋狂攻擊附近的一切,僅僅只是過去片刻的功夫,便有五六十位築基真人隕落在當場。
無極門,則是不可能倖免,韓雲生從頭到腳被巨斧劈開,內臟隨着鮮血湧出體外;高有兩丈的單岳峰仿佛麥秸般被一把大刀劈成兩截;錢玉成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心臟已經不翼而飛;金臨風那顆醜陋的腦袋飛在半空裏……
「夠了,都住手!」莫問天痛苦萬分的嘶吼一聲,在那濃郁的鬼霧裏面,能見度低到極點,根本無力阻止弟子們的自相殘殺,耳里聽到他們一個個悽厲的慘叫聲,只覺得心仿佛是要被撕裂一般,是徹骨的痛心,無極門是他此生的心血,而弟子們都像他的親人一樣,感應到他們一個個身死道消,一股難以抑制的負面情緒湧上心頭,雙眸紅通通的鮮紅似血。
驀然間,卻見眼見的鬼霧消散掉,卻見金臨風那顆醜陋的大腦袋飄過來,在他的眼前飄來飄去,雙眼裏不斷有鮮血往下淌去,悽慘慘的聲音說道:「師傅,徒兒死的好慘!你一定要為徒兒報仇。」
莫問天頓時嗔目欲裂,雙眼裏已經是一片通紅,神色猙獰道:「臨風,是誰殺死的你?為師一定要他不得好死,抽出陰魂煉成魂燈,生生世世不得輪迴。」
「是她,是她殺的徒兒!」金臨風的聲音悽厲無比,遙遙的指着遠方,尖聲叫道:「師傅,是她……」
但是沒等他的話說完,忽然有一道飛劍破空而來,將他碩大的腦袋削成兩瓣,染着腦漿的紅黃事物灑落一地。
莫問天轉頭望過去,卻是泥塑在當場,只見唐景香遙遙的招手,虛空將那把飛劍取回,正在裊裊娉娉的走過來,她的神色是始終的冷靜如霜,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清冽的聲音說道:「師傅,金臨風對你懷有異心,弟子已經替師傅殺掉他了。」
莫問天神色大變,怒吼一聲說道:「這不可能。」
「師傅,金臨風暗中投靠威君真人,已經背叛本門!」唐景香忽然在剎那間,臉上湧現出委屈至極的神色,水汪汪的雙眸楚楚可憐的望着莫問天,悽然說道:「師傅,弟子說的句句屬實,你不相信弟子嗎?」
莫問天只覺得識海里昏昏沉沉,根本是分不清真假對錯,直覺金臨風不會背叛門派,不住的嘶吼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唐景香頓時淒婉無比,正要繼續說話,忽然看鬼霧裏有一陣狂沙掠過,她頓時全身鮮血噴出,化為火焰在空氣里升騰,悽厲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一位黑衣白髮的青年從黑影里走出來,雪色的白髮遮住左眼,幽幽赤紅的右眼仿佛深不見底的血淵,他靜而無聲的走上前去,跪拜在地上說道:「師傅,五師妹居心叵測,殘害同門師兄,實在是罪不可恕,徒兒作為執法堂的堂主,已經清理門戶。」
莫問天頭腦混亂,只覺得自己要神經錯亂,抱着頭嘶聲說道:「世雄,你怎麼能殺掉景香,她不可能心懷異心。」
孫世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沉聲說道:「師傅,你難道還不明白麼?在所有弟子裏,只有徒兒對您是最忠心的。」
莫問天只覺的心神混亂,不知道要去相信誰?雖然眼前發生的一切是那般的真實,但是卻隱隱約約覺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掌門師兄,可找到你了,師妹好害怕啊!」牧雨萱驚惶萬分的撲出鬼霧,死死的將莫問天抱住,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