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很快把腿收回來,在沙發上坐正,他並不是想讓夏茴幫自己捶腿捏背,而是逗逗她,順便看看另一個自稱阿夏的她有沒有出來。
現在她已經有點收斂了,可能也是察覺到夏茴好像發現了什麼,特意等到夏茴回房睡覺,才又出現。
「你不是很熟練,看來我們並沒有太深的關係。」
「因為經常是你幫我捶。」
「?」
陸安表情變得複雜。
潔白的燈光下,夏茴一身藍色睡衣,側身坐在沙發上,白皙的脖頸裸露出來,光滑細緻。
他承認剛剛自己心動了一瞬。
某一刻,真的很像一對夫妻,丈夫忙碌了一天回家歸來,妻子幫他舒緩解乏。
「我需要你幫忙。」陸安斂了斂思緒,說出自己的目的。
「什麼忙?」
「有沒有辦法帶東西過去給你,任何辦法都行。」他問。
「帶東西……」
她微微仰頭看着陸安,「你不是試過了嗎?」
「也就是不行?」
「你可以試試這個。」
她起身回屋,再出來時手裏拿了一個棒棒糖,「睡前吃一個,看看能不能讓我嘗一點甜頭。」
「……你在搞笑?」
「反正你帶不了,我只是想騙你親她一下。」她嘿嘿笑,拆開棒棒糖放嘴裏,咯嘣一聲咬碎,然後看見陸安的眼神有點不對。
「怎麼了?」
「糖是有數的吧?」
「嗯,只有兩個了。」
「她一定會懷疑我偷吃她糖了。」
「對的。」她無所謂道,「我當初確實一直懷疑你偷吃我東西,覺得你這個人真是糟糕透了。」
「那你還吃?」
「雖然糟糕,但是慢慢就離不開了,然後還死不承認,嘴硬,你得主動一點。」
「你到底是夏茴還是阿夏?」陸安對她說的身份開始懷疑。
「想知道嗎?」
她問,捏着糖紙扔進垃圾桶里,然後抬頭瞅着陸安,拿手指點了點嘴唇。
陸安捏緊了拳頭。
這傢伙比夏茴還要惡劣。
「原來不想啊。」她眯着眼睛笑了,「那我就回去睡覺了。」
「有意思嗎?」
「非常有意思,你不知道多好玩。」
「阿夏不是你這樣的。」陸安看着她道。
「星期六,晚安。」
「星期六?」
「是在叫你的名字。」
她嘴角微動,看起來心情不錯,背着手回屋了。
陸安在客廳靜靜地思考人生。
剛剛想喊她出來幹嘛來着?
「你等一下!」陸安兩步過去抓住她後脖領子,在她關門前成功逮住。
「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不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這事就沒辦法做了,我不會像你想的那樣去發展,歷史會因此改變。」
陸安認真地對她道,反正現在什麼也沒發生,還來得及。
「哦。」
她應了一聲,並不在意。
「然後你會咻一下消失。」陸安覺得她的反應不對。
「你做的所有選擇,都是必然的,任何人無法改變,如果真的出現那種事,我現在不會在這裏,這是一個悖論。」
她仰着小臉盯着陸安的眼睛,「我在等你。」
「……」
陸安語塞。
「再退一萬步說,你捨得讓阿夏死嗎?現在立刻返程,把我扔在高速路……唔。」
陸安迅速低頭,一觸即分,她舔了舔嘴唇,笑了。
「現在可以說了吧?」陸安盯着她問。
「騙到一個親親,晚安。」
「夏茴!」
陸安憤怒了,世界上怎會有如此糟糕的人格存在。
原以為夏茴就夠讓人頭疼了,沒想到她另一個人格更過分,之前還以為這個時不時冒出來的人正常點,只是喜歡鑽他床而已。
她絕對不是阿夏,阿夏都是有事說事,這一定是未來的夏茴。
「你報警把我抓警察局的賬還沒算。」她整整被陸安抓皺的衣領,「破滅了我的美好重逢幻想,你要賠。」
「根本不是重逢,鬼才要和你重逢!」
「誰讓你上次忽悠她吃臭豆腐,還在門上裝兩個門閂。」
「我根本還不認識你,你想就讓我和你發生什麼?」
「你和我睡在一起了,每天晚上,擠在一起。」她平靜道。
「……」
陸安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她指的是和阿夏在高速服務區蓋一張棉被的事。
兩個人根本是條件所限,厚重的棉被和墊子帶一條已經很勉強,背在背上和烏龜殼一樣,身上還掛着其他零碎。
況且穿着衣服,在末世里,哪裏有那麼多講究……
「你真的就是阿夏?」
「廢話!」
「那夏茴是誰?」
「也是我。」
「她不是你,她剛剛還說要捶死我。」陸安搖頭道。
「你有沒有想打死以前的自己的時候?」她笑着問。
「嗯?」
「你年輕時相信過奧特曼,相信過光,聽着網易雲痛哭流涕。現在的你不會了,但是你能否認那個發朋友圈說動我兄弟者巴拉巴拉的傻嗶不是你嗎?」
「我沒發過那樣的朋友圈,我年輕時候都是用qq。」
「把你手機拿過來。」
「不拿。」陸安搖頭。
「反正都一樣,時間會改變一切,讓你變得成熟。」她靠近道,「我突然想起來,那時候我們兩個蜷縮在服務區里,還擔心你每天趕路不吃飯累壞了,沒想到你在這兒享受按摩。」
「……阿夏,這一點也不好笑。」
「你指什麼?」
「夏茴是你分裂出來的美好人格?」
「不,她是真實存在的,過去的我。」
「現在住在高速服務區的那個阿夏呢?」
「也是過去的我。」她眯起眼睛道,「我有兩個過去。」
陸安凝視着她,時光穿梭並不是那麼靠譜,他一直覺得這玩意有副作用。
「兩個過去是什麼意思?」
「就是,兩個過去都是真實的。」她倚在門上,稍稍抬頭,看着陸安的眼睛。
「我是最終未來,等她們長大,會成為我。」
「到時你呢?」
「我會成為她。」
「消失?」
「共存。」
「我不明白。」
「現在的你不可能明白,因為你是人。」她伸了個懶腰,柔美的曲線在燈光下愈發動人,陸安卻皺起眉。
「你不是人嗎?」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回來?」她轉開話題反問。
沒等陸安開口,她繼續道:「過去的我在等你。」
她轉身關掉臥室里的燈,只留給陸安一個黑漆漆的影子。
「我不想忘記你,這是唯一解,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