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墜海
日本海域,須彌座內。
短髮伸長蔓延到腰際,身上伴隨着耀眼的光暈憑空浮現一套赤金龍紋鎧袍。
源稚生等人只看到一束赤紅的流光從窗外飛進來,撞進楚子航體內,隨後楚子航身上就發生了這超現實的一幕。
雖然身為混血種的他們多少也有點超現實,但楚子航身上的變化還是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
「是你?」夏彌死死地盯着「楚子航」,或者說這具被劉秀佔據的身軀,眉間含煞,厲聲喝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現在情況緊急,我需要一個合適的軀體才能發揮出大部分實力,所以暫時借他的身體一用,事後作為補償,我會留給他一份造化。」
楚子航的聲音和一道陌生男性的聲音重迭響起,這種詭異的聲音,還有「合適的軀體」這種詞一下子就讓熟通中國文化的幾人聯想到了一個古老的概念——鬼。
但這怎麼可能呢?精神體怎麼可能脫離實體而單獨存在呢?要知道就連「純粹的精神元素」賢者之石都是會凝結成實體的,能夠直接進入其他生物體內佔據其身軀的精神體,他們聞所未聞,這既不科學也不鍊金術啊!
劉秀並沒有在意炸毛的夏彌和科學觀受到衝擊的源稚生等人,而是緩緩舒展着楚子航這具身軀的四肢,元神之力滲透進身體的每個角落,進而讓他發現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這是……血鍵?」感知到楚子航體內的一樣,劉秀楞了一下。
西漢和更早的時代中,鍵在函谷關以東的地區往往有「鎖」的意思,那個時代混血種被成為「血胤」,而所謂「血鍵」,便是指對龍血施加的「鎖」,「鎖」住龍血,使血胤不會因為體內龍血比例過高而失控異化,喪失神智。
「血鍵」之法在劉秀那個時代早就已經失傳,只是模糊地記載着要獵殺龍王或是龍君,以它們的血為主材,輔以大量罕見地藥材,再用某些珍貴的礦石繪製成陣,便能對其中的血胤進行洗禮,由於消耗巨大且名額有限,接受洗禮者無不是血胤中極其優秀的精英,但即便是這樣,能撐過洗禮者也十不存一,而相應得,一旦撐過洗禮,就會擁有「血鍵」,此後可以肆意地從龍血中攫取力量,而不必擔心被龍血反過來操控。
血鍵的創造者以及其被創造出來的具體年代已經難以考究,大概只能確定是在春秋戰國時代,史載秦國是最後擁有血鍵之法的國家,而野史更是乾脆傳說那位雄才大略的始皇帝親自修改了這個禁忌的法門,不僅用它創造出了那支橫掃六國的無敵之師「玄甲銳士」,甚至令其可以將自己的「血鍵」遺傳給後代,只因後來秦朝滅亡,玄甲銳士悉數戰死,未曾留下幾個後代,所以「血鍵」便徹底失傳了。
對於這種野史傳聞劉秀一向是一笑置之的,「血鍵」本身便已經是不可思議的奇蹟,怎麼可能還能改造到可以遺傳給後人的程度?始皇帝縱是再如何雄才偉略,如此吹捧也還是太言過其實了。
劉秀沒有真正見過血鍵,但楚子航身上那種難以言明的,能夠將龍血的侵蝕性死死地遏制住的力量,確實和劉秀以前見過的關於「血鍵」的記載極為相似,這即便不是他所了解的史書記載的那個「血鍵」,但本質上應該是大差不差的。
雖然不知道楚子航身上為什麼會有血鍵,但這正合劉秀心意。
他乾脆將自身的元神之力融入楚子航體內的龍血中,元神之力如同火焰般對龍血進行淬鍊和激發,楚子航體內的龍血活性和比例如同火山噴發般攀升,而有「血鍵」的存在,卻無虞暴虐的龍血會失控。
血統的變化體現到身體上,楚子航的身軀向吹氣球一樣膨脹起來,骨骼開始高度異化並且逐漸轉為純血龍類一般的暗金色,內臟表面浮現出細小的鱗片,筋肉纖維的數量翻了十倍不止,身高已經超過三米,赤紅鎧袍隨之增大,隱約可以看到其下楚子航的皮膚上包裹着金屬般的鱗片。
源稚生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子航身上發生的變化,甚至連夏彌都產生了真情實意的震驚。
楚子航身上的變化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隨後便時間倒流般變回了以前的樣子,鱗片回縮,體型變小,重新變回普通人的外貌,只有一雙威嚴更甚於夏彌的燦金眸子絲毫未變。
抬起手掌握了握拳,力量如岩漿般在血管中涌動,劉秀隨手一揮,純粹的肉體力量凝結到了一點破空而出,如同鉛炮一般將穹頂擊穿,旋即他便從穹頂的破洞中飛掠到上空。
源稚生望着指揮室穹頂上先後被老唐和「楚子航」打出的兩個巨大缺口,陷入了沉思——「皇」真的是血統最高的混血種嗎?
劉秀飛入半空時,路明非已經跟老唐和張三丰戰做了一團——或者更準確點說,他一個人在壓着這兩個人打。
老唐雖然已經把身體的控制權交給了諾頓,但諾頓既沒有時間孕育巨大化的身軀,身邊也沒有趁手的裝備,臨時用鍊金術權能熔煉出來武器和鎧甲質量終究還是差了些,在手握「傲慢」的路明非面前險象環生,如果不是張三丰隨時幫襯,他可能已經被重創了。
而同為修士的張三丰,在和路明非的交手中也被出於被壓着打的狀態。
他是元末明初之人,雖然得到了傳承,但那時他已經靠着龍血活了近六百年,雖然他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將體內的龍血比例提高到了近乎於純血的程度而未曾死侍化,但畢竟不是真正的純血龍,身體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
行將就木之際得到傳承時,他其實完全可以憑藉着不輸於親王的精神力將自己的魂魄在很短的時間內修成元嬰,反正以他的資質日後成就不輸於金丹大道的陽神之境也不是什麼問題,但他卻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身體,於是選擇以枯朽的身軀為基,借用傳承中的某個法門來一次「破而後立」,在死亡的絕境中尋找一點生機,重獲新生。
他的身軀因為生機的極度內斂而化作了類似於岩石的質地,直到一百年後,舊身軀化做的外殼被從內向外崩裂,新生的他從舊軀中走出來,身上的龍血全部留在了舊身軀中,作為一個完全的普通人類,他開始了修行。
最初的幾年他太過虛弱,直到把身體養好後才開始修行,修煉到現在的時間不過四十餘年,而且因為法門嚴重殘缺,哪怕直到現在也才結丹不久而已。
雖說已經張三丰已經結丹,並且苦修四十餘年,境界和修為都比路明非更高,但入魔狀態下的路明非不知道激活了什麼開關,對天地之力的掌控和運用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個台階,甚至完全壓倒了結丹境的張三丰。
再加上路明非手中有「傲慢」這樣的神兵利器,又從天書那裏習得的諸多神通,四度暴血、五品擔山、劍御、障服甚至佈陣,種種神通在入魔狀態下的他手中甚至比平時更加肆意狂放,強壓了比自己修為和境界更高的張三丰半頭。
三人的戰鬥在老唐和張三丰的有意引導下升入高天,劍光、雷霆、狂風、金屬無數次地碰撞爆發,將雲層攪碎,一角月光從雲海的缺口照進海上。
操控着楚子航的身軀,劉秀加入戰場,他雖然是元神境,但屬於是元神境中的墊底,實力其實比張三丰還要差一些。
只不過路明非本來佔據的優勢也不是很大,劉秀就像是撐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有了他的加入,原本還壓制着老唐和張三丰的路明非,瞬間成了被壓着打的一方。
又一次碰撞,耀眼的爆炸中路明非倒退而出,身後龍翼猛振抵消掉身上的衝擊力,未曾握劍的左臂前半段焦黑一片,但已經在飛速恢復,胸口處有一道近一尺長的劍傷,雷霆在傷口上遊走,卻是難以癒合。
而他的對面,同樣倒飛而出的三人狀態卻比他更差,諾頓傷得最重,已經龍人化身軀上滿是縈繞着劍氣,難以癒合的劍創,左側龍翼被削掉小半,楚子航的身體被劉秀用元神之力保護,未曾受傷,但也正因如此,最後加入戰場劉秀反而是現在力量消耗最大的人,而張三丰雖然沒有被劍刺中,但挨了路明非幾拳,傷勢同樣不輕,而更要命的是他掌中提着的武器——一柄造型簡陋的鐵劍,此刻已經因為和傲慢的高強度交鋒而傷痕交錯,搖搖欲墜。
戰鬥至此,張三丰已經萌生了退意,他本來是想找機會喚醒這位入魔的道友,以免他在意識不清醒的狀態下做出什麼追悔莫及之事,但看現在的樣子,一個搞不好恐怕他張老道就要把自己也給賠進去了。
劉秀也很鬱悶,他是被路明非叫來的,結果他剛來就看到路明非在發癲,他過來阻止,還被暴打一頓,再這麼下去,他也準備先戰略性撤退然後等路明非自己恢復正常了。
似乎是厭倦了這種戰鬥,路明非立在空中,不去管自己胸前的傷勢,一手倒提傲慢,一手掐了個法訣。
風、雷、水、土、金……諸多天地之氣向着他匯聚而來,在其身後數十丈的範圍內演化出種種異象。
張三丰和劉秀長舒了一口氣——還好,看來對面剩下的力量也不多了,這種程度的攻擊威脅不大……
念頭剛起,他們就看到路明非又掐了一個玄奧的法訣,下一刻,他後原本只有數十丈範圍的異象驟然擴大了數十倍,幾乎籠罩了方圓數里。
地煞神通·登抄,使事物加快或在原基礎擴大影響,比如使火燒的更旺,雷打得更響,海嘯更高,風暴更猛烈,而用在法術上,便能令法術的威力得到巨大的提高,當然,相應得,消耗也會巨幅提高。
這一擊幾乎抽乾了路明非剩下的力量,伴隨着他以最後的力量揮出一道劍氣,籠罩方圓數里的異象便悉數纏繞在劍氣上,化作能量洪流向着諾頓三人淹沒而來……
……
巨浪翻卷的海平面上。
繪梨衣原本乘坐的小艇已經變成了一堆沉進海底的碎零件,只有船底被完整地保留了下來——或者換個說話,繪梨衣將船底切割了下來,任由其他部分沉入海中,自己則踩着船底,將它當作一塊衝浪板,在如山頭般起伏的巨浪中學着在動漫里看到的畫面衝浪。
她沒學過衝浪,腳下踩得也不是真正的衝浪板,但在女孩堪比次代種公爵的身體素質面前,這都不是阻礙,不過只是不小心跌進海里數次,繪梨衣便自行摸索出了「衝浪」的技巧。
穿着紅白巫女服的女孩站在「衝浪板」上玩得不亦樂乎,迎着浪頭高高躍起,身上濕透的巫女服被大風吹得緊貼在身上,露出玲瓏的曲線,但在近十米高的巨大海嘯中無人可以欣賞這份美麗。
天空中的雲層裂開一個口子,明媚的月光灑下來照亮了一片大海,在漆黑中格外顯眼。
繪梨衣眼前一亮,以還有些笨拙的動作踩着衝浪板跌跌撞撞的借着浪頭過去——她已經玩上頭了,實際上以她的身體素質,直接游過去其實更快。
而就在剛剛進入這片有月光照耀的區域的一瞬間,繪梨衣便看到自己頭頂猛得亮了起來,迸發出彩色的光芒,照亮了幾乎她視野中的大半雲海,雖然這光芒消失的很快,但實在太過明顯,簡直像是一顆突然升起了幾秒後又匆匆落下的彩色太陽一般。
光芒黯淡之後,繪梨衣依舊抬頭望着天,卻看到一道小小的黑影從天空中墜落下來,伴隨着黑影越來越低,他和繪梨衣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以繪梨衣被血統強化過的視力,終於借着月光依稀看清了黑影的樣子。
她的臉上罕見地露出焦急的表情,連腳下原本玩得很開心的衝浪板都不要了,憑藉着恐怖的身體素質,她竟然直接在浪頭上奔跑了起來!
她向着墜落的黑影狂奔而去,每一次腳掌落水都只會陷進去到小腿中間的位置,隨後便借着巨大的反衝力躍起,直到某一刻她突然發力,在水面震起一圈圈巨大的浪花,自身也借着反作用力沖天而起,精準無誤地將墜落的黑影抱住,一起落入海中。
「明非!明非!」
繪梨衣單手撥水,另一條手臂抱着路明非,讓他的頭露出海面,在力竭昏迷的他耳邊焦急地呼喚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