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1995 239 武指之爭

    雖然白奎因沒看過《致命羅密歐》的劇本，但是其大致劇情和主要賣點他還是清楚的，就像喬爾·西爾弗不喜歡《洛杉磯事件》一樣，白奎因對《致命羅密歐》的劇本也相當不滿。

    因為它正好撞上了白奎因最不喜歡的影片類型，英國名著的現代改編，充斥着被用到爛的橋段：來自敵對家族的苦命情侶，弒君，血親復仇。

    所謂創新，不過是在這個古老得故事內核上套上一層港島武術的皮。

    不僅如此，運作商業片經驗豐富的喬爾，在武術之外，還套上了一層黑人流行文化的皮，並且邀請正當紅的「城市流行女王」艾莉雅出演女主角。

    這麼做確實很討巧，甚至可以說能夠大大推高票房預期。

    城市黑人在觀影總人數中佔據的比例是在逐年上升的，很多市中心的電影院為了迎合他們的口味，更傾向於播放「深色」影片。

    一部充斥着功夫元素的講述華人幫派和黑人幫派恩怨，男主角很能打，女主角是當紅歌星，配樂都是流行的嘻哈樂的電影。

    只要它能順利上映，票房必定會火。

    它太特別了，基本盤由極為牢靠，一旦上映，目標觀眾必定會去觀影，只要口碑別太爛，其自帶的話題性，會吸引更多充滿好奇心的觀眾前去觀看這一盤大雜燴。

    儘管《致命羅密歐》這麼具有「錢景」，已經讓白奎因喜歡不起來，大概涉及到了「藝術審美」，使得向來唯利是圖的白奎因轉了性。

    當雙方的合作確定下來，哪怕不喜歡白奎因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他做能做的便是敬而遠之。

    但是沒想到依舊躲不過，喬爾·西爾弗帶人堵上門了。

    這位詹姆斯·黃導演，其實是第一次獨立執導電影，他本來是編劇出身，儘管有過拍攝電視劇的經驗，但是執掌導筒卻也是頭一回。

    合作前，銀影和韋德馬克映像經歷了一番激烈的，關於片場權利分配的談判。

    《致命羅密歐》的導演和演員的選擇權都在銀影手上，喬爾·西爾弗選擇導演的時候，最終在一個編劇和一個攝影師之間游移不定，也許是考慮到詹姆斯·黃在港島出生的華人身份，可能會更加理解港島武打的精髓，所以喬爾選了他。

    「武術指導？」白奎因聞言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詢問起喬爾·西爾弗：「西爾弗先生不是說沒必要聘請什麼武術執導嗎？」

    中小製片廠出身的喬爾，對拍攝成本的苛刻深入骨髓，有的劇組甚至可以用不到十人的團隊完成一部小成本電影的拍攝。

    喬爾也是省錢專家出身，《致命武器》一招成名之前，喬爾就和白奎因當年拍《邦妮和弗雷克》時一樣，花了一美元恨不得換來十美元的效果。

    後來即便有了點家底，這幾個節儉的習慣依舊保持着。

    沒看他為了節省導演薪酬寧願用編劇或者攝影師轉行的新人導演，也不去請和自己有多次成功合作經歷的，擅長拍商業片的名導，理查德·唐納。

    就更別提花錢不少，還沒多大用處的無數執導了。

    要是他說得算的話，去年拍《黑客帝國》的時候肯定不會請袁八爺和他的團隊，好在沃卓斯基兄弟還是懂行的，而且該項目的主導權也被華納牢牢握在手上，華納通過總結近幾年的動作片的得失，肯定了動作指導的作用，這才花重金請了袁八爺。

    「抱歉，白先生，西爾弗先生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準備為《致命羅密歐》配備武術指導所以才會特意來訪的。」體態略顯富態的詹姆斯·黃解釋道。

    「那就請一個武術指導好了，找我幹什麼呢？」

    白奎因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講話的時候保持微笑，不懂中文喬爾·西爾弗完全判斷不出來他的態度，只能傻傻盯着詹姆斯黃，等待他的翻譯。

    英文水平一般，已經退到一邊喝茶的傑特李，聞言一愣，搞不清楚白奎因葫蘆里賣得什麼藥。

    詹姆斯·黃只得無奈說道：「我們請不到……」

    白奎因瞥了一眼在一旁慢慢喝茶的傑特李，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明顯是藉口啊！

    雖然現在來荷里活發展的港島或者大陸的武術指導並不多，除了傑克成的成家班，就是袁八爺的袁家班了。

    雖然成家班的時間被韋德馬克映像的電影《尖峰時刻2》佔據了，但《速度與激情》的拍攝即將結束，袁八爺很快就會空出時間來，喬爾·西爾弗，或者說是銀影和袁八爺也是打過交道的，更何況傑特李和袁八爺的交情也不淺，怎麼會請不來呢？

    再不濟，傑特李出面，不管是從內地也好，還是從港島也好，找來一個武指團隊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情。

    要知道港島五大武指，傑克成、袁八爺、洪三毛、程小東、劉家良，四家都和傑特李合作過，其中只有兩家走出來了，就不信其他三家不願意到荷里活「淘金」。

    白奎因覺得其中一定問題，傑特李氣定神閒的態度更是古怪，便說道：「黃先生，要不你先陪西爾弗先生坐坐，我有話想和傑特李聊聊。」

    說罷，上前一步，做了個請的姿勢，傑特李見狀也放下茶杯，站了起來，緊隨白奎因離去。

    無奈的詹姆斯黃只得留下來，向聽不懂中文，一臉懵逼不知道狀況的老闆解釋剛剛發生的事情。

    白奎因帶着傑特李沿着樓梯來到屋頂花園，找了個沙發示意傑特李坐下，開門見山問道：「李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情？」

    傑克李也不繞彎子，說道：「西爾弗想要打鬥的效果更加誇張，要用數字後期加工，這又不是武俠片，那種脫離實際的效果只會讓觀眾出戲！

    我希望拍的是《精武英雄》那種風格，他想要的是東方不敗在紐約或者黃飛鴻在溫哥華。

    雙方基本的理念都沒法達成一致，我再去找朋友過來幫忙，不是耽誤人家嗎！」

    這種爭執，在電影的籌備階段經常發生，有時候甚至會將項目攪黃。

    白奎因其實也沒什麼好辦法，韋德馬克映像只負責部分投資和影片發行，具體運作都是銀影在負責，貿然參與進去，不僅討不得好，將來還有可能會產生糾紛。

    傑特李繼續說道：「今天來找你，是黃毅瑜說，你應該能勸得動西爾弗。」

    白奎因心中暗想：或者是讓我勸勸你，這個詹姆斯黃也不簡單。

    果然不出所料，就是為了爭奪片場的權利，傑特李應該是不習慣自己的意見被西爾弗無視吧。

    「如果說服了西爾弗，你希望請誰來負責武術指導？」白奎因打算先摸摸傑特李的底。

    其實白奎因明白傑特李和喬爾·西爾弗會產生矛盾的核心所在。

    那就是喬爾只是把傑特李當做了一個動作演員，一個通過在《致命武器4》裏面飾演反派而驟然聲名鵲起的來自華國的動作演員。

    總覺得他並不熟悉荷里活的規則，因此並未尊重傑特李在華國功夫片中的「江湖地位」，無視他的建議和意見而產生的矛盾。

    喬爾覺得美國人應該愛看那種高來高去、身法靈動、動作飄逸的動作場景。

    而傑特李卻覺得都市背景下，武俠風格的打鬥就很假，應該是那種剛猛直接、拳拳到肉的寫實化打鬥才符合實際。

    以白奎因個人的審美來看，他更喜歡《精武英雄》的打鬥風格，但是那確實不夠東方，或者說是美國人眼中的「東方」，顯然他們更加心儀花哨的飛來飛去。

    對了，之前安·李找過來，不是就想拍一部老美喜歡的，飛來飛去的東方武俠麼，好像已經找到投資了。

    「我聽說，你和港島的幾個知名武術指導都合作過，如果按照你的思路來拍的話，你推薦誰來擔任武術指導呢？」

    白奎因想要摸清楚傑特李的想法。

    思索了一會，傑特李說道：「元奎不錯。」

    出乎意料，不是《精武英雄》的武術指導袁八爺。

    元奎是洪三毛的師弟，算起來也是洪家班的人。

    白奎因繼續說道：「《精武英雄》我是看過的，如果要打出那種寫實感，你的對手也必須要有一定的功夫底蘊，不然沒法接招，比如你單手撐地側身踢錢小豪那一腳，沒有幾個美國演員能像錢小豪那樣接住你的攻擊，這個問題怎麼解決呢？」

    白奎因提出的問題，傑特李顯然早有準備，說道：「我有個師弟，叫王勝德，他是在紐約長大的美籍華人，英語沒問題，在安·李的《喜福會》裏面演過配角，表演水平也沒問題。」

    思忖片刻，白奎因說道：「行吧，我幫你說服西爾弗，按照你的思路安排動作戲。」

    「謝謝！」傑特李拱手說道。

    「不過……」白奎因似乎還有條件，「一個對手是不是有點太少了，《精武英雄》裏面你可是打了三個對手呢……」

    傑特李也是個明白人，問道：「你有會功夫的老美演員推薦？」

    白奎因點點頭，說道：「也不會什麼功夫，就是幾個身體靈活的摔角手，交給你和元奎調教一下，應該不會太過拉胯，到時候你給我幾個角色的大致要求，白人、黑人、拉丁裔，男的女的，高矮胖瘦，我的摔角聯盟都能選出合適的。」

    這種程度的利益交換，就能換來實打實的片場權利，傑特李當即就答應下來。

    反正如何將這些權力從霸道的喬爾·西爾弗那裏給弄過來，那就是白奎因的事情了。

    傑特李以為到此為止了，白奎因卻並未結束，又問道：「等拍完了《致命羅密歐》，我們馬上就要拍《洛杉磯事件》，你知道的，那部電影我將主要用內地演員出演，我們的主要目標市場也是內地，如果我想要用內地的武術指導的話，你有人選推薦嗎？我知道你和內地的合作也不少。」

    傑特李掰着指頭數起來：「于承惠老師是當之無愧的內地武術第一人，我和他在《少林寺》裏就合作過，可惜他年紀大了。

    孫建魁老師拳術刀術雙絕，可惜已經出家了。

    熊欣欣不錯，就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來美國。」

    聽了傑特李的推薦，白奎因覺得他和內地的影視圈脫節太過嚴重了，給出的提名要麼太老，要麼已經轉行，只有在黃飛鴻裏面飾演鬼腳七的熊欣欣還算是正當年。

    和剛剛成立的，韋德馬克映像華國分公司收羅來的名單，相距甚遠。

    哎，要不是傑克成不想演，白奎因又急於測試，拍完「存貨」是否能換取新的記憶碎片，他絕不會答應讓傑特李來主演《洛杉磯事件》。

    接下來，白奎因又分別和詹姆斯·黃，以及喬爾·西爾弗單獨談話，終於還是幫助傑特李爭取了片場的權利。

    在傑特李看來非常難搞定的喬爾·西爾弗，卻被白奎因用一種意想不到的「利益交換」方式說服了。

    其實主要是喬爾的愛好在荷里活太過有名了，白奎因投其所好，輕易就將其拿下了。

    喬爾上大學的時候，和大學時期的朋友一起發明了一種飛盤競技比賽規則，他們稱作「終極飛盤」。

    參與發明的幾個朋友都是家境優渥的富二代，他們不在乎花銷一些錢去推廣他們喜歡的「運動」，並且希望自己發明的「運動」能夠傳承下去，將來作為發明者被學弟們記住。

    當然了，要是能進入奧運會什麼的就更好了，可以青史留名了。

    正是這個源動力，喬爾和他的朋友們在各種場合推廣他們的「運動」，可惜一直收效甚微。

    二十年下來，也就在幾個大學裏產生了些許影響力。

    白奎因給予的交換條件是，如果他們舉辦一場幾個大學之間的「終極飛盤錦標賽」的話，他旗下的特納體育，將會全程拍攝，做成電視節目播放。

    當然了，還是會收取適當的費用的。

    轉播這種獵奇的比賽，其實是對特納體育的口碑有所裨益的，體育頻道在沒有重要比賽的時段，播放一些自製節目，有助於提升頻道的訂閱數，觀眾們也不喜歡每天看各種重播啊。

    可惜，要是只靠這種東挪西湊，就能成就一方大佬，就好了。

    白奎因終於還是迎來了，他必須面對的挑戰，時間一轉便到了三月中旬，還有三天就將迎來第71屆奧斯卡頒獎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