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寧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
他在周陽他們跟前是師父,是師叔,要好好教訓他們,別走歪路。
他認為太過聰明弟子格外容易誤入歧途,會追求捷徑,會一味求快,與修煉之道相違。
世間除了魔功,哪一個光明正大心法能速成?
能速成也是因為厚積薄發,一蹴而就。
沒有先前日積月累,沒有深厚苦功,怎麼可能水到渠成?只是白日做夢罷了。
但他在法空跟前,還是原本那個法寧。
還是會不好意思。
此時經過了清心咒與回春咒,諸魚皆伏於水下,湖水恢復了清澈明亮,波光瀲艷。
宛如一面清亮圓鏡倒映着藍天白雲。
法空負手站在小亭中,看着遠處藥圃里的四人,笑道:「他們確實浮躁激進,是得好好磨一磨性子。」
遠處的四人正在埋頭鋤草,其實豎着耳朵聽他們這邊的話,聽到法空這話,四人無奈的對視一眼。
這一句話便意味着他們要過一段時間的枯燥無聊日子,沒辦法逃了。
他們原本還指望着法寧心軟,裝模作樣一般矇混過關,可是法空這話一說,法寧一定會切行無違,認真不打折扣。
他們就甭想矇混過關了。
徐青蘿狠狠瞪一眼周陽。
周陽一臉莫名其妙,覺得自己並沒做錯什麼。
周雨看看他,無奈的搖頭。
楚靈則白他一眼。
周陽看她們三個如此,不滿的回瞪過來,很不服氣。
他覺得自己並沒錯。
跟師父不是有什麼說什麼?還要思慮再三,那多累,不夠真誠。
即使沒有自己,師伯要切磋他們,還是一樣會切磋,不會因為自己一番話而改變。
法空對他們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也懶得理會,他們畢竟年紀輕輕,飛揚浮躁原本難免,稍微磨磋一番也就是了,不能完全壓抑其天性。
否則有違本性,反而不利於修行。
法寧道:「師兄,讓他們在這裏呆上一個月吧。」
法空點點頭。
恰在此時,法空抬頭看向山谷口方向,然後便見法悟和尚灰色僧袍飄飄,飛快而至。
「師兄。」法悟和尚英俊逼人,神采飛揚。
法寧合什行禮。
法悟合什還一禮,掃一眼正在鋤草的四人,看向法空:「師兄,有麻煩了。」
法空眉頭一挑。
法悟道:「最近金剛峰又有大永高手衝過來,下手狠辣凌厲。」
法空皺眉。
法悟道:「看他們的武功路數,堂堂正正,武功修為皆是不俗。」
「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法空道。
法悟搖搖頭:「有長老說,他們看起來有點兒像淨穢宗。」
「淨穢宗?」法寧驚奇的道:「法悟師兄,淨穢宗不是已經滅了嗎?怎麼可能是淨穢宗?」
他身為金剛寺弟子,而且已經是大宗師,對大永武林了解過一番。
法悟道:「現在也不能斷定是淨穢宗,可是他們武功威力驚人,已經有數名守峰弟子受傷。」
還好每一個駐峰弟子都有佛珠護體,有回春咒與清心咒,才能撿回性命。
如果沒有法空師兄的佛珠護體,現在已經死了數個弟子,對金剛寺來說便是重大損失。
法寧皺眉道:「如果是淨穢宗,那便麻煩了,可是大永那邊……」
他看向法空。
他知道法空經常去大永那邊,大永還有一座永空寺屬於法空,而且法悟他們也去過。
法空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扭頭看向金剛寺方向,橫亘的山壁擋不住他的目光。
他只要有任何動作,便會改變未來,他不過經常看金剛寺,畢竟現在天下太平了。
沒想到變生肘腋,忽然出了淨穢宗。
他知道淨穢宗。
淨穢宗是大永一個宗門,不是一般的宗門。
淨穢宗的武功威力驚人,破壞力強大,而且修行速度奇快。
他們的目標是淨化世間的污穢,而世間最大的污穢便是人。
世間萬物有靈,彼此依存而和諧。
人類卻是破壞世間清淨的罪人。
世間的動物萬千,肉食動物只捕殺獵物裹腹,唯有人類為了自己各種各樣的貪婪而殺戮與破壞,甚至導致一些動物滅絕,永遠消失於這世間。
可謂是罪孽深重。
生而為人不是罪孽,可為了口腹之慾而殺生,為了皮草而殺生,實是莫大的罪孽。
唯有清洗世間人類,方能還這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淨穢宗弟子只吃素不吃肉,不穿皮衣,與世間萬物和諧相處,守護世間生靈。
他們心懷神聖,心懷犧牲之意,如烈焰一般焚燒世間污穢。
他們武功殺傷力驚人,破壞力驚人,殺人如割草,屠戮人命如草芥,自然成為了眾宗之敵,最終被滅掉。
據他所知,淨穢宗已經滅了上百年,沒想到再次出現。
而且出現之後,竟然不是對付大永武林各宗,而是跑到大雪山,想要闖過大雪山。
法空收回目光,緩緩點頭:「是淨穢宗。」
「師兄,這有點兒奇怪呀。」法寧道。
法悟點點頭:「宗內長老們也覺得很古怪,淨穢宗真要報仇也該找大永武林,而不是找我們。」
兩人看向法空。
法空搖頭:「現在還看不出究竟來,我去大永看看。」
他一閃消失無蹤。
法悟看向法寧,又看一眼徐青蘿他們四人,笑道:「這是來寺里煉心?」
法寧搖頭:「原本是遊學的,現在看心思太浮躁,便留在谷里磨一磨心。」
法悟打量他們幾眼,點點頭:「他們是太過順遂了,就像我當初那樣。」
他當初可是慧南這一脈年輕第一人,心高氣傲,目空一切,覺得世間的武學一練就會,一會就精,毫無難度,然後便小瞧天下人。
結果栽了好幾個跟頭之後,才真正沉下心來,沉靜下心思修行,突飛勐進。
如果自己沒有這些磨礪,現在修為也達不到這程度。
這便是煉心的妙用。
法寧笑道:「他們哪有師兄你的悟性。」
「你呀……」法悟指了指他:「也會說好聽的話了,我可比不過他們。」
法寧肅然搖頭:「師兄你的悟性天下罕有,他們確實是不如的,只是因為呆在法空師兄身邊薰陶,才會有如今的修為。」
這是他真正的想法。
金剛寺對於收徒是極為嚴苛的,任何一個進金剛寺的弟子都是天才,而法悟師兄更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是因為有出了法空師兄,所以法悟師兄暗澹無光,不惹人注意。
其實在這般年紀,歷代祖師前輩們都沒能達到法悟師兄這境界。
自己不能算,如果沒有法空師兄相助,自己現在根本不可能達到大宗師。
而法悟師兄是真正憑着本身的本事踏入大宗師的,可敬可嘆,遠勝自己。
法悟看法寧神情坦誠認真,露出笑容:「愧不敢當。」
他心中舒服。
法寧搖頭不已。
法空出現在永空寺的住持院裏,下一刻又出現在小妙蓮寺外。
太陽當空照。
小妙蓮寺佛經聲繚繞,澹澹檀香鳥鳥,琉璃瓦在陽光閃爍着金光,莊嚴肅穆。
法空一站到寺外,元德和尚便知道了。
他剛剛從玉蝶宗的外院回來,剛剛坐到靜室里,便感應到了法空的存在。
當他出小妙蓮寺的時候,已經不見法空的影子,於是飄飄來到了永空寺。
他一抵達永空寺的大門外,大門便洞開。
他舉步踏入大門,轉過照壁來到了大雄寶殿跟前,看到了站在巨大香爐跟前的法空。
法空合什微笑。
元德和尚合什還禮:「大師可是有急事?」
法空將淨穢宗的事說了。
元德和尚皺眉,臉色肅然。
法空一看他神情,便知道元德和尚還不知道淨穢宗之事,大妙蓮寺沒發現淨穢宗。
不過看元德和尚的神情,對淨穢宗是極為忌憚的。
「淨穢宗是忌憚你們,所以想先進入大乾,」法空道:「避開你們大妙蓮寺?」
「阿彌陀佛……淨穢宗啊……」元德和尚宣一聲佛號,嘆息一聲,眼神中閃爍着複雜神色。
法空好奇的打量他。
元德和尚收斂心思,肅然道:「如果真是他們的話,那就麻煩了,……他們可是殺了金剛寺高手?」
法空道:「萬幸沒出人命。」
如果真會出人命,自己早就生出警兆,會提前用天眼通看金剛寺,正因為沒出人命,所以沒引發警兆。
「阿彌陀佛,善哉。」元德和尚舒一口氣,皺眉沉思。
法空笑道:「他們行事太過古怪了。」
他知道淨穢宗最大的仇人是大妙蓮寺,如果淨穢宗真死灰復燃,頭一個應該報復大妙蓮寺才對,可現在好像大妙蓮寺並無覺察。
難道淨穢宗的實力不濟,要去大乾積蓄力量,再回來報仇?
還是說大乾那裏有淨穢宗需要的東西,才會冒險闖過去,不顧一切要得到這東西?
他想到這裏,說道:「大師還是細細說一說這淨穢宗吧,我對他們還是一知半解。」
元德和尚目光投向遠方,彷佛陷入回憶之中:「這要從一百年前說起……」
一刻鐘後,法空聽罷他所說,慢慢點頭。
淨穢宗當初被滅是大妙蓮寺牽頭,聯合諸宗一起動手。
淨穢宗與各宗都有仇,但最大的仇人便是大妙蓮寺,首先要報復的就是大妙蓮寺。
淨穢宗弟子個個都有堅定的意志,自我犧牲的信念,捨身赴義的勇氣,而且心法光明正大且天人合一,神威凜凜。
在淨穢宗弟子跟前,即使大妙蓮寺高手也不如,全靠多人圍殺才壓得住。
在那一場圍滅淨穢宗的大戰中,各宗與大妙蓮寺都損失巨大,膽寒不已。
這樣可怕的淨穢宗,如果死灰復燃,不知還要死多少高手。
法空同時能確定,元德和尚確實是有宿慧的,顯然是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更重要的是,元德和尚也是在這一場圍剿淨穢宗之戰中殞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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