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通登上馬車的時候,心裏還是嘆息了一聲。自從去年開始,就再也騎不上馬了,就算是被扶上了馬去,也已經無力再去扯動韁繩,驅動戰馬了。不過隨即,這片刻的愁緒就被屈突通收拾了起來,戰陣里衝殺了一輩子的人了,就是說殺人如麻也不為過,戰陣上的兄弟死傷無數,如今臨老了,還能夠發現一個人才,解決了軍中的一個大問題,也算是沒有什麼遺憾了。看來自己真的是老了啊,這些文官們已經不把自己這個老頭子放在眼裏了。區區一個職級都沒有長史,就敢縱子橫行,如今還把那個解決了軍中難題的人給抓了起來,真當老夫無力再管這洛陽之事了?正好,今天宮裏的內侍剛到洛陽,帶來了陛下的封賞,倒要看看,那個長史到時候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沒有直接去大牢,而是帶着內侍直奔了刺史府里,長史是洛州刺史的佐官,幫助刺史處理事物,想必能夠在刺史府裏面找到他。
一隊親兵護送在馬車周圍,馬蹄錚錚作響,這幾個親兵就作為實驗,都已在戰馬上釘了馬掌。眾人到了刺史府前,上去了一隊親兵來立刻就在門前站成了兩列。馬蹄和兵甲的聲音驚動了裏面守門的小廝,將門弄開一條縫隙一看,就見兩列軍士身披鎧甲手按刀柄,一身殺氣騰騰的站在門口兩側,頓時就嚇的兩腿一軟,趕緊匆匆往後面大叫不好去了。
屈突通也不進去,只是被親兵扶下了馬車,站在刺史府門外。這幫文官,老夫不想與爾等計較,還真當老夫眼瞎耳聾什麼都看不見做不成了?這一次,就跋扈一些,叫你們想起來老夫是從萬軍之中殺出來的,記起來老夫的威風!
去屈突通一臉哂笑,冷眼看着刺史府,不一會兒,就聽那扇沉重的大門吱呀一響,繼而從裏面列隊出來了一群人來,在洛州刺史的帶領下匆匆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下官拜見蔣國公,不知蔣公到此有何吩咐?」刺史出來躬身上前行禮問道。
屈突通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一步越過了他,一抬手,指着後面的那個長史,沉聲喝道:「拿下!」
「諾!」一眾軍士大聲領命,衝過去三兩下功夫就將那個長史按倒在了地上。
「蔣國公!為何拿我?!」那個長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軍士按倒在了地上,一臉驚恐的一邊掙扎一邊朝屈突通高喊道,見屈突通沒有反應,又朝刺史喊了起來:「大人!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一眾人全都愕然站立在那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這個長史是做了什麼,竟然惹的這位軍功昭著的老將軍親自帶着親兵過來將他捉拿起來。刺史也是大吃一驚,趕緊上前向屈突通施了一禮,問道:「還請蔣公明示,此人為我幕僚,任洛州長史,平素處置事物十分用心,這洛陽城得以安定,此人功勞不小,蔣國公為何要帶兵捉拿他?」
「老夫拿人,還需向你說明理由?」屈突通冷眼掃了一眼那個刺史,到底是萬軍陣前廝殺出來的將軍,殺人無數,這冷眼一瞪,便讓那個刺史陡然渾身一涼,後備上立刻泛起一股寒意來。
不過,好歹也是一洲刺史,雖然面對屈突通有些膽戰心驚,卻仍舊施禮問道:「且此人乃是刺史府長史,蔣國公若要拿他,還請給下官一個理由來,下官乃是洛州刺史,理應知曉佐官做錯了什麼事情,還請蔣國公明示!」
「哼哼,無他,刺史大人想的多了,老夫只是請這位長史大人帶個路,去大牢一趟而已。」屈突通冷笑一聲:「若是刺史大人有暇,同去也無不可。」
「既如此,那下官就也隨老大人去一趟了。」刺史向屈突通施了一禮,然後回頭喊了聲:「來人,備馬!」
很快,就有人牽了馬出來,屈突通已經上去了馬車,那個長史也被軍士押了起來,往大牢裏過去了。
到了大牢前,眾人下馬前來,屈突通先行下來了馬車,然後便令有一個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這身衣服……刺史看到那人的一瞬間,眼中一凝,頓覺不妙。這是宮裏的內侍!內侍為何會出現在這裏?陛下如今是必定不會輕易出現在宮外的,倒是不用擔心陛下親來,如此之外,能讓內侍出現在這裏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傳達旨意了。只是,傳達旨意為何要到這大牢裏來,還要拿了趙長史?洛州刺史的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安來。
洛州都督,蔣國公屈突通,還有洛州刺史一同出現在大牢裏,嚇了那些差役不輕,都趕緊跑出來迎接,就見軍士竟然押着長史進來了,俱都是心中一驚。
「老夫且問你,今日可曾有人被投入大牢?」屈突通真側眼看了一下旁邊的差役,張口問道。
「這個……」差役有些猶豫的看看刺史,又看看趙長史。
已經差役的模樣,刺史心中便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於是立刻往前一步,一巴掌就扇到了差役的臉上:「還不快些如實回答?!」
「是!大人饒命!」差役趕緊下跪求饒,嘴裏說的:「方才趙長史家的護衛押來了一個人,說是對趙公子不敬,要小的關死在裏面!」
「什麼?!」被兩個軍士押着的趙長史頓時大驚失色,失聲道:「蔣國公、刺史大人,這件事情下官真的不知,真的不知啊!……一定是……」
「閉嘴!」刺史此刻也是臉色鐵青,沖趙長史怒喝一聲。這個長史對自己的兒子管教不力,這會兒竟然抓了蔣國公的人,被蔣國公找上了們來,還連累了自己,教刺史如何還能有好臉色。
「砰!」的一聲,就見屈突通猛地一拳頭狠狠砸在了監牢的欄杆上面,一臉怒容:「果然如此!咳咳咳……」
「蔣國公息怒!」內侍連忙上前勸慰,用手輕輕拍打着屈突通的後背幫他順氣。
好大一會兒,屈突通才平復了下來,朝那個內侍點了點頭,說道:「多謝這位內侍了。」
「不敢當,還請蔣國公息雷霆之怒,保重身體要緊。」內侍還不敢在一位軍功卓著的國公面前造次,趕緊施禮說道。
屈突通轉過了頭來,看向了那個差役,差役嚇的跪倒在地,身上瑟瑟發抖,卻聽屈突通說道:「帶老夫過去。」
差役趕緊爬起來,帶着眾人走到了一間牢房前面,屈突通往裏面一看,裏面正抱頭呼呼大睡的人,可不正就是那個獻上了馬掌之法的夏鴻升!
「趙長史,你可認識此子?」屈突通轉過了頭來,冷言朝趙長史問道。
「這……下官不認識,這件事情下官真的不知,還請蔣國公大人大量,下官回去一定對犬子嚴加管教,向將軍負荊請罪……」趙長史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性,老來得子,前面都是女兒,是以對這個兒子格外疼愛,平日裏雖然說過幾句,但到底還是捨不得嚴加管教,如今卻惹到了一位國公的頭上,只怕凶多吉少了。
「向老夫負荊請罪?趙長史,你是不是誤會甚子了?」屈突通冷冰冰的掃了那個長史一眼,又轉頭看了看內侍:「這位內侍,你來告訴趙長史,他應該向誰負荊請罪?」
說罷,屈突通轉頭朝着牢房裏面一聲暴喝:「臭小子,還不起來接旨?!」
牢房裏面,夏鴻升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往外面一看,頓時就笑了起來,施禮道:「小侄拜見屈突伯伯,拜見幾位大人。」
「還不快快接旨?」屈突通又是一聲。
夏鴻升老老實實的雙手合拱,深深的彎下了要去,屈突通也是側身拱手而立,就見那個內侍從懷中掏出一絹黃巾來展開,輕咳一聲,念道:「大唐皇帝詔曰;今有洛州府下鸞州城人士姓夏名鴻升字靜石者,自幼秉承良緘,年少有為,才華橫溢,名傳洛城……」
那個內侍足足念了又一盞茶時間,剛開頭的時候夏鴻升還用心聽着理解幾句,到了後面就沒有那個耐心了,一準兒的表揚話,獻出了製鹽之術,造福萬民啊,獻出了馬掌之法造福軍隊啊,朕心裏很高興啊封賞你一下,以後繼續為大唐好好效力增磚添瓦……之類的意思一大堆……你倒是趕緊說說賞了些什麼呀!聽到後面,總算是來賞賜了,仔細一聽,恩?錢呢?牛羊呢?絹布呢?沒有黃金百兩有白銀千兩也行啊,就算是白銀還不怎麼流通,那你來個幾千貫的銅錢也興啊!只有一個涇陽縣男是怎麼回事?這是做公務員了?多大的職位來着,糟糕,對古代的官職不太清楚啊!
等內侍念完,夏鴻升三拜九叩然後接過了聖旨,至於那位趙長史,剛才念完聖旨那會兒已經倒在地上吐白沫了。
那位內侍念完了聖旨,立刻換上一張笑臉連連拱手作禮,向夏鴻升說道:「恭喜爵爺,賀喜爵爺,十三歲封男爵,乃是我朝首屈一指,他日定能建功立業,平步青雲!」
話說的這麼好聽,夏鴻升就知道這個內侍是在要喜錢了,古裝電視劇裏面不都是這麼演的麼。夏鴻升摸遍全身,也沒有摸出來什麼東西來,兜里僅有的半多貫錢,方才也被那個紈絝的護衛給搶走了。正尷尬呢,屈突通已經看出來夏鴻升的尷尬了,於是對那個內侍說道:「煩勞這位內侍千里奔波,得此佳訊,怎能讓內侍空手而歸?且隨老夫回府,擺下酒宴,自有敬意,還望這位內侍不要嫌棄。」
傳達聖旨,是好事情就得給喜錢,這是慣例,內侍也不推辭,只是笑着施禮道:「奴婢謝過蔣國公、爵爺賞賜!」
爵爺?哎,爵爺!聽着怎麼這麼帶感呢!
夏鴻升一愣一愣的,這就做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