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又下起了小雨,這次等待泉祐一下班的依舊是那位臉色平淡的女士三井宮子。
只是這幾天而已,下班才會有這樣的待遇。
她會喝着一杯咖啡,不經意間地談起一點關於公司內的事情,對於泉祐一所說的事情和計策既不評論也不指點,只會偶爾點點頭,無論符合自己內心的想法與否她都只是傾聽不發表什麼意見。
大多數他們交流的事情都是關於之後的度假的。
其實三井宮子還好,畢竟準備要去的地方已經決定好了,甚至在幾個景點的後面還能寫出長長的企劃方案來。
「那我呢?我還沒決定要去哪裏玩...」
坐在咖啡桌前面,泉祐一望着她寫的一張便籤條過後,愣了一下,他才這樣說道。
三井宮子抿了一口咖啡,調笑似的地接着說道,
「誰叫最近你是一個大忙人來着,其實不寫也沒有關係,我可以幫你構思一下...」
大抵是還有其他的地方要去但根據之前約定好的三個地點來說已經超額了,所以現在試探性地讓泉祐一讓出一點名額來,「反正你也沒什麼時間構思...」
泉祐一不信邪地瞥了她一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買了一頂看起來很洋氣的遮陽帽,在這個雨天裏穿有些不太適合,雖然依舊很美就是了。
對於她的提議,泉祐一懶得搭理,接着把視線放在她構思好的那些景點上面。
出乎意料的還蠻文藝的經典,包括小樽八音盒博物館那種地方一看就是屬於是富有文化氣息的地方。
整個行程安排不算長,不若說是太短了一點也可以。
「就一天?」
看她安排的企劃,泉祐一這樣問道。
她放下咖啡杯,指了指泉祐一的方向,「我安排的總的度假時間就是兩天,算上你我安排的地方兩天剛剛好....」
「就兩天?」
泉祐一無語地接着問道。
三井宮子用勺子敲打了一下咖啡杯,讓杯沿發出一點清脆的聲響來,「這已經是很長的時間了...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再不回去弓子可真的要發火了...」
「況且...對我來說這已經算是不可多得的放鬆了...」
最後一句她是望着窗外的景色說的,分不清是對自己還是對泉祐一說的,更大程度上來說其實應該是對自己所傾訴的吧?
泉祐一有些難以想像的是她,即使是兩天這樣短暫的時間對她來說都不可多得。
等之後了解了她的工作狀態之後泉祐一也算理解,她就是屬於暴君類的上司,所有決斷和執行寧願相信自己也不願意相信別人,讓泉祐一想起明朝歷史裏的開國皇帝,在絕對掌握權力的同時,其工作負擔也大幅度上升。
三井宮子便是如此這樣。
她看向窗外的景色,泉祐一叫了一杯咖啡,望着的是她的側臉。
她的面容好看安靜,讓泉祐一愈發篤定確信,埋藏在心底里的那顆文靜的靈魂是三井宮子,她似乎是看見了什麼人,猶豫一下回過頭來看向泉祐一的眼睛,將放在桌子旁邊的遮陽帽戴上,遮蔽了一點自己的面容。
「很好看的遮陽帽。」
泉祐一還以為她在展示自己的帽子,於是他這樣評價道。
沒想到三井宮子瞪了他一眼,讓泉祐一有些摸不着頭腦。
「泉先生也在這裏嗎?」
「泉先生好。」
這是公司對面的咖啡館,一些員工下班了也會來這裏買一些咖啡喝,看見了坐在窗邊的泉祐一不自覺地打了一個招呼。
「你們好,早點回去。」
泉祐一揮揮手,迎得對面幾個年輕的員工笑着走遠。
倒是三井宮子看着那些員工輕快的身影若有所思,隨後有些嘲諷似的說道,「之前虧你還教訓他們教訓得這麼狠,現在倒是看不出來有一丁點對你的埋怨...」
泉祐一不太喜歡手裏這杯咖啡的苦澀,卻因為眼前三井宮子的美貌可以就着喝下一點。
「教訓他們和現在良好的關係是沒有關聯的...人心是很複雜的東西,但並不是無跡可尋...」
三井宮子對他的理論嗤之以鼻,無論是口頭上還是心底都不太相信,甚至在心底炸毛似的損了泉祐一兩句,泉祐一後知後覺地從對方心裏感覺到的,於是他對着三井宮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泉先生...」
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旁邊又出現了一位穿着黑色西裝的年輕人。
這個人泉祐一認識,是叫井村淳平的,之前三井宮子說的是京都那邊的人;三井宮子的視線卻躲開了,一副高冷的樣子。
「你好井存先生,這麼晚還不下班去陪家裏的那位嗎?」
「啊,她還沒下班呢,現在正要去接她...」他摸了摸頭,有點不太好意思,「之前就向泉先生提了一嘴,沒想到一直記得....這位是您的...夫人嗎?」
他說的是三井宮子,三井宮子瞥過一點安靜的視線,是向泉祐一的。
泉祐一笑着搖了搖頭,
「是我的一位朋友。」
......
......
陰雨綿綿的小雨之中,泉祐一撐着傘走在街邊,三井宮子站在他的旁邊,眼神一直在街邊的小店上晃悠,目光深邃的眸子猶豫一下,還是望向了身邊高大的男性泉祐一。
朋友?
也算是。
雨幕漸大了一些,讓泉祐一身體的溫暖更明顯了一些,她的身體小小的,站在泉祐一的傘下綽綽有餘了。
泉祐一的身體往他的那邊靠了一點,傘大方地偏過去一寫地,將她的那片天空遮蔽住,不讓風雨傾斜...
三井宮子眼神轉過頭去地,再一次望向他的方向。
之前對他的評估實在有些低了,他是有才能的人,像是今天在咖啡店裏遇見的那些人一樣,即使是沒有自己,如果想的話他應該也會有所成就。
自己只是加速這個過程,讓他能夠提前應對,能夠接手自己所有的一切,予弓子一個庇護。
只是此時此刻,她忽然萬分輕鬆,什麼都不想想地,臉上帶起了一抹笑意來。
「笑什麼?」
他卻敏銳地發現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於是這樣問道。
三井宮子抬頭迎上他的視線,正好他低下頭來,一張臉上掛着探究的顏色,讓三井宮子使壞地什麼都不吐露。
在泉祐一的表情變得危險之前,三井宮子淡淡的笑容又升起來,她接着說道,
「我在想之後的度假...」
「你很期待?」
「嗯。」
三井宮子這次居然直言不諱地如此回答。
泉祐一不意外地點點頭,然後又轉過頭看向她,「既然只有兩天的話,把我的份額全部給你吧,你想去哪我們就去哪裏好了....」
許是話語太過直白,也可能是他直視的目光,或許是兩者都有...
只是這一句,泉祐一的話語第一次邁過他所說的所謂「朋友」關係,做出了出格的舉動。像是他這樣喜愛欺騙獵物的人才不會做出這樣低級的行為和話語,所以三井宮子相信他這句話是不加思索的話語才對。
兩位善於捕獵的,經驗豐富的獵人,卻唯獨在彼此面前會犯下天真的錯誤。
泉祐一是這樣,三井宮子也是...
於是在對方這句話語過後,在泉祐一也意識到可能話語太過分時候,她居然臉色微微紅潤一些地避開了對方的眼睛....
太過笨拙的,太過灼熱的視線在傘下綻放,連雨點都避不開的溫度,是他們現在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