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天台上,燈光昏黃,涼風習習。
悲涼,死寂。
龍老滿腔愧疚,恍若潮湧,猩紅含淚的雙眸始終擔憂的注視着陳東,嘴唇囁喏着想要勸慰,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身為奴僕,他對陳東的了解,甚至遠勝為人父的陳道臨!
孝義二字,始終是陳東的牽絆。
當初陳東為了母親,一次次逆天而行不顧一切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如今又是陳東的岳父岳母,龍老知道就算千言萬語,也無法撫平此刻陳東心中的滔天巨浪。
忽然。
龍老怔住了,猩紅含淚的雙眸中露出了恍惚錯愕。
視線中。
沉默枯坐,雙眸噙淚的陳東,身體忽然顫抖了起來,旋即,一陣陣笑聲從陳東的口中發出。
「少爺」
龍老神色大變,惶恐跪地:「是老奴的錯,是老奴沒有救到少爺的岳父岳母,少爺」
「龍老!」
話沒說完,陳東便驀然仰頭,含淚注視着龍老:「我父母平安無事,讓我放心定鼎西南的電話,是葉元秋打的,其中細節,我推測的出來,這件事,與你無關!」
龍老目光一凜,登時無奈苦澀起來。
如果他沒有被袁義罡和葉元秋悶棍敲暈,就算拼了他這條老命,他也決然不允許袁義罡和葉元秋賭這一場!
就算定鼎西南失敗,龍老也相信,陳東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偏偏這一次葉元秋和袁義罡的自以為是,鑄造成了眼前這「人間慘劇」!
手機視頻里的內容,是龍老拍攝下來的,親身經歷一次牢房內的悲慘一幕後,饒是龍老都不敢再去回憶那一幕幕。
更遑論,那是陳東的岳父岳母!
昏黃燈光下。
陳東在笑,輕輕地搖着頭,淚水卻早已經奪眶而出。
「罷了,罷了」
他口中不停地呢喃着,聲音沙啞得仿佛無數砂礫摩擦喉管發出來的。
龍老看着這一幕,潸然淚下,心若刀絞。
他不敢想像,此刻陳東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但他清楚,當一個人悲痛到極致,乃至身體本身無法承受的時候,情緒也將變得失控!
「我一場謀劃,算計了全天下,卻沒想到,最終敗在了自己人的手裏!」
陳東笑着說道,雙手重重地搓了一把臉,目光決然的看着龍老:「龍老難道斷舍離,真的就是天意嗎?」
「少爺」
龍老身軀一顫,嘴唇囁喏:「這件事老奴尚不曾告訴少夫人,還等你定奪!」
「告訴?」
陳東眉頭一挑,雙手撐着膝蓋緩緩站起:「這特麼讓我怎麼告訴小影?我怎麼敢讓她知道?我為了天下,為了陳道君陳道臨他們那不知道什麼勞什子的謀劃,一戰定鼎了整個西南,鯨吞天下豪門的血,然後讓我去告訴小影:老婆,這次的代價是你爸媽?」
龍老神色一窒,啞口無言。
驀然間。
一股剛猛氣勁自陳東身上破體而出,直接震裂了身旁的躺椅,他仰頭,注視着夜空。
「天意?特麼的狗屁天意!老子就是不做這斷舍離,老子就是要讓妻兒在身邊,我就要看看到底是我陳東硬,還是這賊老天更硬!」
言辭鑿鑿,鏗鏘有力。
跪地的龍老腦海中卻是「嗡」的一片空白。
呆滯了兩秒鐘後。
龍老驀地仰頭,帶着哭腔勸阻道:「少爺老爺當年的選擇,或許才是最優解!」
「狗屁的最優解!」
陳東悍然低頭,俯瞰着龍老:「我經歷的,我不會讓我老婆和孩子再經歷一次,我可以當流浪狗,在街頭乞食,我也可以和我媽相互依偎,在黑暗中朝着那一絲絲光明邁步,但這一切,我不許落到小影和孩子身上!」
話音落下。
陳東右手悍然一揮:「立刻聯繫葉元秋和袁義罡,這一次是他們欠我的!想贖罪,即刻發動洪會三千六百門,還有西蜀諸葛世家,京都張楚兩家,傾注所有,不惜一切,給我探查古家的山門所在!」
說罷,陳東邁着重若千斤的步子,踉蹌着朝樓下走去。
龍老回頭哀求道:「少爺,當務之急是西南的一切,復仇的事還請少爺暫緩!」
「復仇?」
砰!
陳東腳步重重地砸落在地上,低着頭,神色凶戾,挑起嘴角冷冷一笑:「龍老你錯了,我不是復仇,我是要找到古家,亡族滅種!」
轟!
最後四字,恍若晴空霹靂,悍然轟在了龍老身上。
龍老的身子一斜,直接癱坐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神色惶恐到了極點。
亡族滅種!
少爺是打算傾軋上一切,去對付古家嗎?
恍惚間,龍老抬頭,望着天上的皓月繁星,沉重呢喃道:「夫人誰都攔不住少爺了,這一次你一定要保佑少爺啊!」
當陳東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龍老就明白,千言萬語都不足以平息這場怒火。
即使這一次死了李婉清,瘋了顧國華,但代價,在陳東心裏,也必須伏誅古家上下所有人命!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陳東的心裏得到一絲絲「慰藉」!
「古家準備好亡族滅種吧。」龍老的呢喃聲,漸漸變得殺意凜然起來。
回房間的路上,每一步陳東都走的格外緩慢,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手機視頻內的內容,讓他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愧疚,自責,憤怒,恨意
種種負面情緒,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侵蝕着他全身,讓他無法呼吸,也讓他感覺渾身重若千鈞,用盡全力,能做到的也僅僅是抬起雙腿罷了。
站在房門前,陳東深吸了口氣,擦拭了下雙眸,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一些。
準備好後,他這才緩緩地推開了房門。
吱呀
房間裏,唯獨床頭上亮着一盞昏黃的燈。
顧清影已經睡着了。
陳東躡手躡腳,小心翼翼的靠近,生怕弄出一點動靜驚醒了顧清影。
視頻內的內容,如果讓顧清影看到,陳東不敢想像對顧清影的衝擊到底有多大,也篤定顧清影絕對承受不住。
鑽進被窩的時候。
旁邊的顧清影嚶嚀了一聲,輾轉身子,宛若小貓一般鑽進了陳東懷裏。
「老公,睡覺了。」
「嗯,好,好,這,這就睡。」
陳東關上了床頭燈,房間裏終於陷入了黑暗,可他卻躺在床上,毫無睡意,腦海中關於視頻的一幕幕宛若夢魘一般不斷浮現,讓他心思雜亂不堪。
而同時,他也在思索,後邊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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