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0分,止血帶松解,劉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心電監護。
隋主任也看着心電監護,眼睛一眨不眨。
他剛才只是略微有一點抱怨,沒把話說的太重,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上一次周從文幾乎是指着他和王成發的鼻子罵,從頭罵到尾,隋主任被罵的啞口無言。
作為一名醫生,有沒有醫德不知道,但專業上的事情被罵了還真就沒辦法罵回來。
這種事兒越是強辯就越是丟人,鬧的所有人都知道,最後丟大人的還是自己。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隋主任只是抱怨了一小下下,連聲音都不大。
他怕萬一,萬一自己錯了,周從文「又」對了怎麼辦。
盯着監護儀,隋主任是真怕止血帶松解後患者忽然出事。
但止血帶這東西雖然不經常用,可也不是特別罕見,隋主任很少見眼前這種重傷,卻見過用止血帶的患者。
隋主任見過用止血帶的患者都沒什麼事兒。
有可能是周從文小題大做!
這個小醫生簡直太囂張了,對着骨科的患者也指手畫腳的,隋主任特別不高興。
一秒鐘……
十秒鐘……
三十秒……
六十秒……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隋主任看患者的血壓略微有些下降,但劉偉第一時間提高了多巴胺的滴速。
隋主任是真擔心患者的血壓「刷」的一下子降沒了,還要急診搶救。
但他想了很多,都沒想到血壓忽然消失的理由。
輸液通道早都建立起來,血正在給,還有其他的各種膠體、晶體,患者血容量早都補上來了,不會有事。
就像是隋主任猜測的那樣,等了足足三分鐘,心電監護上的血壓還很穩定。
見血壓平穩,隋主任冷笑一聲,開始處理患者創口。
劉偉聽到隋主任的冷笑,他都覺得有些難堪,覺得笑聲很刺耳。
他想要反駁一下,但偏偏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看了一眼周從文,劉偉有些詫異。
周從文的表情很少見的認真,而且劉偉能從周從文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子急診大搶救時的緊張。
他和胸科配台比較多,之前有幾次周從文在手術台上搶過急診搶救指揮權,把王成發晾到一邊的時候周從文的身上就散發着這種氣息。
說氣息比較唯心,但劉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難道患者還有什麼問題自己沒發現?劉偉詫異的把目光又盯到心電監護上。
沒事啊,所有指標都很平穩,血壓略低,但對於失血性休克的患者來說夠用了。血壓麼,夠用就行,弄那麼高幹什麼。
患者的心率略快,但也可以用失血性休克來解釋。
竇性心律,血氧飽和度也正常,周從文到底在看什麼!
「老劉,我來了。」
正僵持着,急診備班的麻醉醫生急匆匆的走進來。
「我看着這個,你去隔壁術間吧。」劉偉沒走,而是賴在這兒。
一會要是隋主任擺出骨科大主任的架子損周從文的話,劉偉準備挽袖子就上。
自己在胸科一個月掙多少錢劉偉心裏有數,該幫誰還用多說麼?哪怕周從文不佔理,自己也得站在他這邊。
狗屁的道理,隋主任每次提的慢診手術都特麼遲到,別人八點半開台,骨科都要十點半開。
劉偉已經開始在心裏翻小黑賬,準備一旦吵起來的不時之需。
「小周啊。」隋主任溫和的說道。
「嗯,怎麼了隋主任?」周從文回答道,他的眼睛始終盯着心電監護,一秒都沒有離開。
「準備那麼多東西幹什麼,你擔心患者的血會上房麼?」隋主任哈哈一笑,「血管我都找好了,你這是太小心了吧。」
隋主任的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語氣有着大問題。
一模一樣的話分怎麼說,他的語氣帶着深深的尖酸譏諷,劉偉心中頓時大怒。
「哦,小心無大錯。」沒等劉偉發作,周從文淡淡的回答道,「不出事是最好的,一旦出事省得手忙腳亂。」
「出事?能出什麼事兒。你以為我是你們科,一群生瓜蛋子麼。」隋主任抬頭看了一眼心電監護,患者生命體徵依舊平穩如故,他開心的一邊做手術一邊譏諷周從文。
上次被指着鼻子罵的仇終於報了,得讓這個小傢伙知道醫院的長幼尊卑!
隋主任心裏想到。
他的身體似乎都輕快了幾分,手術做的也很順利,開心的很。
「隋主任……」劉偉剛一說話,周從文左手舉起來,劉偉怔了一下,隨即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真特麼的!劉偉心裏暗罵,從文還是太謹慎了,罵隋主任幾句又能怎麼樣。
在單位就這樣,要是不呲呲牙,總會有一些賤人認為好欺負。
不過劉偉還是尊重了周從文的意見,沒有和隋主任犟起來。
18:34分。
患者生命體徵依舊平穩,之前略微下降的血壓也在多巴胺的作用下升高。
「你們胸科最近慢診手術的確是多,但小周啊,我跟你說句實話。」隋主任看患者血壓不降反升,更是愉悅,尖酸的語氣濃的化不開。
「外請專家只能請一時,不能請一世。本事學到自己手裏才算是本事,你們該不會真以為胸外科的手術量和你們自己有什麼關係吧。」
要你管!i*&^&*^*
劉偉心裏惡狠狠的罵了一句。
「我是從人民醫院出來的,外請專家是邪路,你們走歪嘍。走歪還不怕,就怕你自己認為這都是你們自己的本事。」
「萬丈高樓平地起,你們連地基都沒有,這不是扯淡麼。就像是你剛才讓準備那麼多東西,你說說,有啥用。」
隋主任很輕鬆的譏諷着周從文,就像是上次周從文指着自己鼻子罵一樣。
他的心情大佳,特別開心,開心到了極點。
劉偉幾次想要反駁,但他見周從文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緊緊的盯着心電監護,心裏有些詫異。
18:35分。
心電監護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忽然報警,血壓如同斷崖似的暴跌。
這……劉偉這種老麻醉醫生都怔住了,是幻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