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京都爭鋒軍侯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師兄師弟
東凌帝國凌州臨凌衛里,金樓閣坊市正中五層高樓之上。
金樓閣五樓梅津臥房中,一高一矮,一中年一少年,兩名男子面對而立。
臥房內里,一條帷帳落下,將其後的木板床掩去。臨近帷帳的木地板上,站着一位不足六尺的少年,精練的黑色短髮,映照着房中的燭光,更顯幹練。
這名少年自然便是左青。左青對面站立着一位踏着牛皮軟靴、身穿白色長袍、手持紙扇的七尺男子。
男子身形煢立,背對着燭光的面目,卻被從窗外透進的月光,照樣的更顯神聖莊嚴。
這名男子,左青認得,當然認得,久在皇宮大內的天狼公子,怎會不識得十三王爺。
那名白衣儒士打扮的男子,正是東凌帝國親王爺、行拍十三的東方祥。
左青看清楚東方祥的第一眼,當即後背便滲出了細汗。接着心思電轉,左青已明白了許多事情。
看來,東方祥便是梅津口口聲聲提到的「恩人」了,而顯然這位與自己母親風清兒應該認識的十三王爺,恐怕與當年九歲那年深夜,將自己劫出皇宮,演練「神行步法」的神秘人,也是眼前這位了。
左青開始的時候,心底還有些害怕。待得看清楚,眼前站着的人正是東方祥的時候,心思電轉間,卻已平靜了下來。
只是不等左青開口話,有意叫左青看清楚自己的東方祥卻又用手中紙扇拍打了下圓桌,道:「隨我出樓。」
東方祥對待左青總是如此「言簡意賅」,東方祥完這句話,也不多言語,竟一把推開並未關起的窗戶,不見身形如何變化,竟便不見的身影。
左青看到這裏,更是確信了東方祥就是那位當年傳授他「神行步法」的高人,當即也不遲疑,身形擺動間,已越過了金樓閣的窗戶。
金樓閣自上而下,除卻二樓以上挑出的房梁,再無可落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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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青從大開的窗戶中,越了出來,登時便在空中,而無處落腳,更無處着力。
只見左青在空中一個挪移,身形倒轉,腰部發力,橫折向着四樓牆壁挪移三尺,低低垂下的腳尖剛好碰觸在四樓窗楹上。
左青以四樓窗楹借力,繼續下滑,直截了當落在二樓出挑的房樑上。輕飄飄落下,卻仍舊帶起了塵土。腳下約莫半寸的腳印,叫左青也很是無奈。
神行步法,終究還未到家,踏雪無痕都只是假象啊,落在輕飄飄的灰塵上,左青功夫的不到位,立馬捉襟見肘了。
左青靜立在二樓出挑的房樑上,四下望去卻已不見了東方祥的身影。
金樓閣坊市佔地足有十畝,金樓閣五層高樓更是身居坊市中央,坊市中除此以外,再無超過兩層的建築。然而左青四目望去,再找不到東方祥的身影,左青微微皺了皺眉頭,心底卻已瞭然。東方祥的功夫,實在不是他可以比擬的,但是就這般將他甩掉,實在有些心有餘焉。
就在這時,左青左手方向,有聲響傳來。很是輕巧的聲響,卻被左青聽了個一清二楚,而發出聲響的人,也是有意控制住了聲音高度。左青心裏已明白,正是已不見了身影的東方祥所為。
左青在不多想,向着聲響來源方向而去,幾個起落見,已遠離了金樓閣五層高樓處。更是慢慢的要離開金樓閣坊市範圍。
百千樓坊市中,三進院子裏,只有西廂房還亮着燈。
西廂房連靠着的三間屋子裏,卻都是一片死寂。
福已帶着張鑫離去,中間屋子裏只剩下范筱和范瑤姐妹二人,相對無言。
福帶着張鑫,一路離開了百千樓的三進院子,更是漸漸加快了腳下步子。初始張鑫還能遠遠看到福的影子,等出了百千樓坊市地界,卻再難覓到福的所在,間或從空中傳回的一衣缺聲響,叫張鑫知道沒有跟錯地方。
一直到出了臨凌衛,張鑫沿着聲響方向,筆直向着西邊而去,離着京都卻是越來越遠了。
等到出了臨凌衛,張鑫卻再也尋覓不到一與福有關的影子或是聲響,只是憑着心中感覺,向前越走越快,最終雙腳與地面相離,飛快閃動身形,向前而去。
左青出了金樓閣坊市,在臨凌衛直通凌京城的正街上,遠遠看到一個白色身影,向西掠去,左青跟上前去,一路着也離了臨凌衛。
才出臨凌衛,不過三里路途,左青卻已遠遠感知到一個厚重的男子呼吸,而且有些許熟悉的呼吸。
左青皺起了眉頭,總不計今晚東方祥將他帶出臨凌衛,就是來見這人吧,從這人呼吸來看,恐怕比起他來,都還要差上許多,又何須東方祥如此鄭重對待。
左青想了一瞬,卻也想到東方祥就在左近,斷然不會害他,便不再多想其他,向着那呼吸傳來之處,急掠而去。
張鑫已在臨凌衛外空地上站了許久,到這裏之後,便再也尋不到福的一絲蹤跡。就在這時,張鑫身後,一個人影慢慢走了過來,張鑫竟然如同在百千樓三進院子裏一般,對來人之前毫無反應。
等來人到了張鑫身邊,更是主動發出落腳聲響,張鑫才醒悟過來,急忙轉身來看。
左青遠遠的已看到張鑫身影,開始卻沒有認出張鑫來。
到不是張鑫身形、衣着與在卞州時變化已經很大,而是張鑫習練「神行步法」又在冀州被那名兵甲將軍帶走幾日,這些時日也是自己有意無意的磨練着自己的武功,身上的氣質已有極大變化。
左青這才沒一開始便把張鑫認出來,正是,主要看氣質。
到了近前,左青才從身形和呼吸中,將張鑫辨認出來,只是張鑫身上分明也有習練了「神行步法」的影子,而左青想了一會兒也便明白過來。
張鑫是跟着王瑤一起失蹤的,而王瑤的真實身份卻是范名書的孫女,范瑤。
范名書身後又有一尊「神行步法」已練到家的福,張鑫無疑就是得到了福的傳承。
想到這裏,左青也就已經明白過來,東方祥此番離京更是出了臨凌衛,就是來見福來了。而張鑫,最多不過福手下一個嘍囉,畢竟大家情分還在,左青也沒有直接與張鑫兵戎相見的必要。
左青這才主動上前,叫張鑫探知到了他的存在,而左青此時心中在想着的只有一件事。
東方祥與福到底是什麼關係,福在卞州卞陵城就不止一次的問詢自己的師父。此時看來,問詢的正是東方祥了。這二人的關係,此時左青是真的有些摸不到頭腦。
而一旁的張鑫,更是對東方祥其人完全不知,倒是見到身後走來的人是左青,當時便認了出來,心底卻疑問更大,自覺不自覺的向着左青便躬了躬身子,正打算行禮,卻不想一個聲音從身後突兀的傳來。
「行什麼禮,無論算年紀長幼,還是算師門高低,你都是師兄。哪有師兄向師弟行禮的。」
接着一道魅惑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張鑫與左青站立的中央空地。正是福。
左青自是認得福的,而聽明白福口中言語的張鑫,更是胸中一陣激動。張鑫已不止一次希望能拜在福門下,做福的弟子,今日更是在百千樓三進院子的西廂房中,當着范瑤與范筱的面,向福行跪拜之禮,分明就是存了拜師的念頭。
只是福一直的不言不語,叫張鑫也很是無奈,方才聽福口中意思,分明就是把張鑫當做了徒弟來看待,張鑫怎不欣喜若狂。
一旁的左青卻已不卑不亢的了頭,對着福以晚輩禮見過,開口道:「卞陵瓮城一別,子幸得前輩指,感激不盡。」
左青才完這句話,卻又有一個聲音從左青身後響起。
「子亂話,對仇敵什麼感激不盡。」
聲音初響時,還在左青身後遠處,道「仇敵」二字時,已到了左青身後十丈開外,完最後一個字,卻已站在左青身前,為左青擋住了福的視線。
來人自是東方祥。
從東方祥的聲音響起,站在左青與張鑫之間的福已慢慢站直了身子,雙眼更是散發着別樣的光芒,分明就是一種期盼得到實現的即視感。
待得東方祥站定身形,福那年輕的臉龐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快意的笑顏。
「師弟,別來無恙。」
福的聲音,溫諾輕柔,左青聽來,只感覺無法將眼前的福與那也瓮城上,那不羈的浪子一般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而東方祥那多年一成不變的穩重臉龐,卻突兀的換上了一副難言的情緒,東方祥皺眉看着福,許久不曾話。
分列左右的左青和張鑫,自是恭謹着身子,低垂順眼,甘做擺設,而福也沒有開口或是移動絲毫,來打破這片寧靜。
東方祥終於再次開口:「大師兄,你……你倒是沒什麼變化。」
福臉上的神色,登時很是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