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胡三兒帶着老小二人到了二樓的雅間,裏面坐着的人早就等的有些着急了。素來知曉這位胡兄很多事情上很是胡來,不過看到他竟然帶着倆乞丐進了雅間,到底有些慌亂。
這些公子哥往日大都自擁風雅,與乞丐同桌還是第一次。席中人不僅暗道,胡總兵這個兒子還真是個彪子,難怪都喊他胡三兒,真是老子英雄兒魂淡,啥樣的人都交往,也不怕給你家老子抹黑。
胡三兒卻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招呼老小二人坐下,自己在主位旁坐了,抬起手來從左手介紹道:「這位是咱們府城主簿孫大人公子孫淼。」孫淼雖不想搭理這倆乞丐,無奈被胡三兒第一個抬了出來,笑着對二人點了點頭,小乞丐說道:「孫公子一身玄衣、颯爽風姿,若不是胡公子介紹,我還當您是哪裏來的少俠呢。」
孫淼此人確實樂於武藝,也時時想着去江湖裏做那人人愛戴的大俠,不過自家身份在這裏擺着,總是不能隨心所欲,聽到小乞丐此言,已是先高興了三分。
胡三兒又介紹孫淼左側的少爺,卻是卞陵府下大沽縣令之子王浩,這人已二十二歲,卻是一個整日給這些府衙公子哥幫腔作勢的小人,小乞丐誇讚王浩器宇軒昂,王浩自是喜滋滋的
。最後卻是一位十四五歲的小孩子,原是卞陵軍備大人張都幼子張子權。這孩子自小跟着胡三兒廝混,今日自然少不得他。小乞丐跟着張子權卻如自來熟一般,這一會已經兄弟相稱了,張子權有是個心裏存不住事的,大笑道「好弟弟,一會哥哥帶你去百花樓好好開開眼界。」
孫淼聽到此話皺了皺眉頭。胡三兒拿起手邊的筷子點了點張子權,喝到:「小傢伙,胡說八道些什麼,等下大少來了,你同他見過禮,就速速回家,小心晚上張伯伯差你的學業。」
這話說出,張子權小臉已經有些紅了,張都雖是軍職,卻一直期盼這家中能出來個讀書的苗子,當今時節里,誰家不樂於做那書香門第。張子權這小孩本就是家中幼子,自小家人寵溺的厲害,雖然張都為他尋了三位私塾先生,也經常提問張都學業,卻大都被張子權想方設法矇混過關。人小鬼大,可見一斑。
孫淼看有些疆場,便主動提起王大人這樁喜事來轉移話題:「不知胡兄昨日有無隨胡大人進府給王大人賀喜。」胡三兒笑道:「子水你好生糊塗,我本就是憊懶的性子,這種事我巴不得跑得遠遠的,怎麼會自己上杆子跟老爹去呢,我倒是知道哪裏都少不得你的身影,想來昨天你跟孫大人一同去了吧。」
孫淼字子水,胡三兒稱呼孫淼的表字自是拉近了同孫淼的關係。
孫淼輕笑道:「三兒哥這你就想差了。我確是去了大人府上,不過不是跟我爹去的,是大少昨天一早就接了我過去,我本想去喊你,大少只說三兒哥那性子,喊他過來不是叫他難受嗎,果然還是大少知曉你呀。」
胡三兒聽孫淼如此說,應道:「這事大少前幾日就同我說過,我才不去呢,你陪他就可以了嘛,都是自家兄弟,哈哈哈。」「你啊你啊,你這個無賴的性子也不知道胡大人這些年是怎麼人過來的。」孫淼笑着說道。
小乞丐這時插話道:「不知兩位公子說的大少又是何方高聖,難道這卞陵城裏還有比兩位公子更有風采的嗎?」之前小乞丐對大家的誇讚還在席間,他這時突然插話也未曾引起胡三兒和孫淼的不悅,反倒是王浩心有不忿,暗道,你個乞丐竟敢插話,我堂堂縣公少爺都在這邊陪襯這,就算是插話也該是我來插話,你算的老幾。
這時還是年少的張子權快速說道:「哎呀,大少呀,當然就是咱們卞陵城裏最大的少爺了,可不就是咱們王大人家公子嗎,昨天王大人大婚,大少可是要在人前改口的,這慶蓮到底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大少自然要。。。」張子權還未說完已再次被胡三兒用筷子敲了腦袋:「我說你個小傢伙,今天怎麼這麼多話。」
胡三兒轉身對小乞丐說道:「大少正是王大人家公子王琪少爺。我跟子水的風采可不敢跟大少相提並論。」小乞丐眼睛轉了轉,笑眯眯的說道:「我聽說咱們大老爺的新娘子以前在東海群島素有賢名?」孫淼說道:「那是當然,慶蓮十五歲就統御羅伊島幫眾剿滅各方海盜了。」胡三兒急道:「子水慎言,那是王夫人,你今天怎麼跟子權一般胡言亂語。」孫淼此時已明白自己失言了,笑了笑沒有說話。倒是王浩說道:「王夫人那是女中豪傑,巾幗不讓鬚眉,咱們王大人更是人中之龍,統御零散駐軍就剿滅了東海海盜,那可是大大的有作為。」
不得不說王浩真的是睜眼不看風色,只顧着拍王子堯的馬屁,卻不經意間詆毀了胡銳,胡三兒自然是聽不下去了。說道:「東海海盜一直很是猖獗,三年前家父與王大人同心協力,還要多虧羅伊島深明大義、為出征部隊提供情報與補給。如此才有了我大凌彰顯國威,剿滅東海海盜的大業。」
小乞丐就緊跟着說道:「我怎麼聽說羅伊島本就是海盜窩點,說是剿滅海盜,反而是朝廷軍家幫着羅伊島剷除異己……」
小乞丐還未說完,王浩已拍桌立起,剛剛胡三兒截下王浩的話,王浩已經明白胡三兒心中不悅,這小乞丐胡言亂語,明目張胆詆毀王大人跟胡總兵包庇羅伊島,王浩怎會放過這個表現的機會。王浩瞪大了眼睛,指着小乞丐喝到:「也不知道那家沒教養的小子,在這裏混吃混喝還敢大放厥詞,今天不修理你,你不知道你王爺爺幾隻眼。」
原本剛剛小乞丐說道羅伊島胡三兒心中也有不喜,不過這些坊間流言一直存在,何況胡三兒是個隨性的人,身邊的人說幾句家裏的壞話他自要好好教訓,明白教育身邊人是誰給他們的衣食住行,小乞丐這樣的外人胡三倒是更樂意去做結善緣。原本胡三兒還沒有因為小乞丐的事生氣,反倒是王浩在自己面前拍桌子叫胡三兒很是氣惱。
胡三兒喝道:「王浩,你做什麼,這是對待客人的樣子嗎。」胡三兒雖在外人面前都是玩世不恭的樣子,作為他親近的孫淼、王浩之人卻是明白的很,王浩此時已有些後悔。
卻不想小乞丐嘻嘻笑道:「哎呀,這是怎麼地,胡公子不要訓斥王公子嘛,是我說錯話,我給大家賠不是。」正是字字誅心,王浩本來平時就很怕胡三兒,這是聽到小乞丐還在煽風點火,心中也是大怒:「你不就是個總兵的兒子嗎,沒王大人你老子就是個爬不起來的廢物將軍,還敢訓斥我。」
王浩自然不敢胡三兒怎樣,但是他把怒氣發到了小乞丐的身上。你這臭要飯的,我們兄弟說話哪裏有你插嘴的份,吃你的飯喝你的茶葉,吃飽就滾蛋。」
不想方才胡三兒剛剛因為酒樓小二對小乞丐高呼滾蛋伸出正義之手,這時他身邊的人又對小乞丐喝出了滾蛋的字眼。胡三兒也是個明白人,確實是小乞丐在挑事。他沒有說話,倒是張子權人小看不出這些,正要站起來就攔住王浩,卻已先被孫淼拉住衣角。
「哈哈哈,各位兄弟久等了,為兄來遲一步,家中客人實在太多,來晚了,來晚了,各位兄弟。。。」樓梯處聲響傳來,原來是王琪到了,一襲青衫映入眼帘。
「這是怎地了,王浩你怎麼站着,是在恭迎我嗎,哈哈哈,這兩位朋友又是何來,面生的很,三兒,是你朋友?」王琪微笑着來到桌前。手把着王浩的肩膀,壓着他坐在座位上。
「三兒,怎麼回事?」王琪的笑很溫和,但是眼中一片冰色,胡三兒搖搖頭沒有說話,他知道原本王琪就對王子堯迎娶慶蓮一事很是不滿,王琪又是個愛惜羽毛的人,剛才的話無論如何不能叫王琪知曉。可惜他不知道,王琪剛剛在樓下就已經聽到小乞丐的「大言不慚」了。
「這位朋友不知道怎麼稱呼?」王琪直直的盯着老乞丐,他感覺這個人很熟悉,但是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此人。小乞丐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哎呀,還沒打狗主人就出來了,我剛才在說王子堯壞話呢,你明明聽到了,還裝?」王琪臉色已經有點發黑了:「家父畢竟為一方太守,還請閣下注意言辭。」
小乞丐這時卻不笑了,從懷裏掏出一個物件,遞給張子權,拍着他的肩膀,說道:「子權哥哥,你把這個拿給張守備,我在這邊等着你,晚上帶你去百花樓。」現場氣氛很奇怪,王琪盯着老乞丐一動沒有動。
胡三兒跟孫淼坐着,瞪大眼睛看看小乞丐有看看王琪,都沒有說話,王浩已經坐下了,但是又想站起來,又不敢站起來,就這樣半蹲着、煎熬着。
張子權很是莫名其妙。:「弟弟你說啥,找我爹幹啥,這勞什子玩意給我爹?帶我去百花樓?叫我爹知道了還不打斷我的腿。」小乞丐看着王琪卻對張子權說道「咱們兄弟有緣,我不會害你。」
方才席間這些事,張子權確實沒有看明白,不過他確實對小乞丐很有好感。現在的張子權完全搞不懂情況了,只是習慣性的向着胡三兒望去,胡三兒看到張子權看過來,點了點頭。
張子權拿着小乞丐給他的物件去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是胡三兒跟王琪都明白,那是一道金令,一道見令如見君的金令。胡三兒這憊懶的性子也有點搞不懂情況了。這是怎麼回事,大喜的日子皇帝的金令就到了,是要查誰。這小乞丐又是誰,王琪一直看着那個老乞丐做什麼,這倆人到底是什麼人,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什麼。
王琪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坐了下來。拿起胡三兒面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輕輕拿起,手卻一直在抖。
王琪說道:「蔣統領,五年沒見了。」
一直安靜的老乞丐突然笑了,笑得很難看,比哭都難看,所以看到他笑了大家都笑不出來。「太子一直很想念你。」王琪突然躥了起來,他坐着的椅子已經粉碎了。
王琪大喊道:「是誰!是誰要我父子的命!太子叔叔他對得起我奶奶嗎!」
老乞丐不再說話,小乞丐輕聲道
「可以不孝,可以不仁,但是不可以不忠,一個叛國的人,已經不是人了。」
王琪雙眼通紅:「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小乞丐緩緩站了起來,手敲了桌子三下
本公子姓左,字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