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看着摟在一起的古尋雪女,張良掛着正經又不太正經的淺笑走了過來。
古尋朝他翻了個白眼。
可惜張良不是女人,否則他就可以接一句你來的正好了。
聽到張良的聲音,雪女迅速從古尋的懷裏離開。
她倒不是害羞,只是不習慣在旁人面前和心上人親近,畢竟她和張良又不怎麼熟。
張良見狀朝雪女抬手一揖以表歉意。
以他的性格,一般不會挑這種時候出現打擾人家好事。
可惜他看見這邊的情況時,古尋早已經看見他了,想躲也來不及,不如痛痛快快的現身。
反正他看這倆人也不像在說情話的樣子,不算打斷他們。
「有什麼事?」古尋也不是很在意張良的攪局,隨口問道。
張良沒有避諱雪女,點點頭回道,「大澤山急報,沒找着你就先傳給我了。」
「昨夜,王離正式發動了對農家的首輪攻勢。」
「嗯算算時間,他這是一刻也沒閒着啊!」古尋聞言哂笑道。
昨天晚上王離的大營估計都只是草草搭建完成,就迫不及待的發動了攻擊,看來是真的饞到不行了。
農家十萬弟子,確實太吸引人了。
「戰況如何?」
「尚無結果。」張良一攤手道。
流沙的情報系統效率確實是最快的,但也沒到近現代的水平,昨夜的戰況最快也要今天半夜才能送到。
對了,白鳳現在忙活着救天明他們顧不上這邊,估計半夜也到不了,得明天了。
雪女聽到是大澤山的事,見張良並不避諱自己,便一點也不客氣的開口問道:
「農家的狀況呢?」
墨家這邊也有收到高漸離他們傳回的消息,不過要滯後很多,而按照上一次傳回的消息,農家貌似還內鬥的不可開交。
張良含笑回答道,「農家矛盾得到了初步緩合,烈山堂大小姐田言得到了多數支持,暫代俠魁之位,不過神農堂朱家和重回農家的魁隗堂陳勝也就是勝七,對此態度仍不明朗。」
「目前就是烈山、蚩尤、共工、四岳四個堂口聯合劃作一派,神農魁隗兩堂聯手鬼谷、人宗、墨家和楚系勢力,還有古兄你派去的人劃作一派。」
「兩派對帝國的態度並不相同,前者有意求和,而後者則堅決反抗。」
「求和?」雪女眉頭一蹙,「他們怎麼會抱有這種幻想?」
雪女這麼說,倒不是因為她潛意識覺得農家就應該反抗帝國,而是因為帝國就跟求和這兩個字不沾邊。
誰殺豬的時候會跟豬議和?
張良一笑,解釋道,「他們打算通過強硬的反擊,來迫使帝國讓步,或者說迫使王離讓步。」
「兩派態度不同,但目前的目標尚算一致。」
「以我的估計,很快兩派就會達成初步的共識,暫且放下矛盾一致對外。」
「當然,這份脆弱的合作關係中大概率要摻入不少雜質。」
關於農家現狀的真實情況,張良沒有透露給雪女,因為這牽扯到了阿言。
要說,也只能古尋去說,他是不會讓消息從自己嘴裏跑出去的。
儘管如此,雪女的表情仍然很凝重,搖頭感慨道,「大敵當前,農家竟然還」
後面的話她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一方面,她覺得神農堂魁隗堂這個時候還較勁很不理智。
另一方面,她又覺得那個代理俠魁——烈山堂大小姐的腦迴路很奇怪,竟然想着和帝國媾和。
真是各有各的毛病啊!
古尋見狀拍了拍她的肩頭,安慰道,「別擔心,農家的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
「別忘了,王離要面對的,可不單單是農家,還有許多人。」
雪女搖了搖頭,將心中的擔憂暫且按下。
她不是個喜歡杞人憂天的人,農家的事她遠在千里之外提供不了任何幫助,此刻多想也無益,還是顧好桑海這邊的事吧。
「我先走了,蜃樓那邊我擔心會有意外。」雪女扭臉朝古尋柔聲說道。
她打算去桑海港口附近藏起來,以防船上的白鳳等人出什麼意外,需要接應。
理論上,有白鳳的坐騎幫忙,他們撤離的時候應該不會遇到多大的阻礙。
不過這種事也沒有百分百一說,還是有備無患的好,反正她也沒什麼事。
古尋沒有挽留,朝她點點頭示意。
張良掛着微笑,和古尋目送雪女離開後說道,「古兄,我們也回去吧。」
「走!」古尋咧嘴一笑,中氣十足的回了一個字。
兩人走在路上,張良終於說起他過來真正要談的事:
「據這次的情報來看,存在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古尋側目問道。
張良回答道,「和王離有關的問題。」
「據韓信提供的情報,朱家他們在王離身邊有個內應,醉夢樓的花魁花影。」
「她是朱家的手下,也是楚將季布的親姐姐,和王離關係親密,現在被他養在軍營里,竊取到了不少情報。」
前言鋪墊完成,張良接着說起真正的問題,「目前看來,王離似乎並不知道花影有問題,但是醉夢樓和神農堂的關係羅網內部應該是有相關情報的。」
按照古尋之前跟他說的掩日的情況,王離不可能不知道花影有問題,除非對方是在將計就計,故作不知。
可韓信的態度卻更傾向於相信花影沒暴露。
所以要麼王離沒發現花影的問題,要麼韓信的判斷出了錯,至少有一頭不對。
這個邏輯推導很簡單,古尋一聽也想到了,不由陷入了沉思:
「呃韓信是傾向於相信花影的?」
古尋確認了一下。
張良點點頭。
「那我覺得應該是王離和羅網之間存在一些貓膩。」古尋立刻做出了判斷。
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韓信的判斷。
雖說迷信盲從不可取,但是不信韓信信誰呢?自己嗎?
古尋覺得還是韓信更可靠一些。
「當然,也可能是王離知道花影不對勁,但韓信也猜出了王離知道,故意裝做自己不知道他知道,並且沒有將這一點第一時間上報。」古尋提出了另一種可能。
古尋派韓信去大澤山時並沒有要求他定時詳細的回傳『任務日誌』,所以他不必事無巨細的全部上報,他和王離互相套娃的事可能就沒急着說。
反正古尋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
對此,張良露出了不失禮貌的笑容,實際上完全沒考慮這種可能。
如無必要,勿增實體。
張良曾經聽古尋說過這八個字,並深以為然。
正經的聰明人不可能搞這種互相套娃的操作,太容易出意外了。
帶着農家對抗百戰穿甲兵本就是在懸崖邊遊走,韓信不會,也沒必要再給自己額外添加負擔。
王離就更沒必要搞這種多此一舉的操作了,他實力占絕對優勢,趁着農家內部不穩直接平推過去就是最穩妥的。
所以,問題還是出在王離和羅網之間的關係上。
「這樣看來,古兄,王離和羅網之間的關係就很值得玩味了啊?」
古尋聳聳肩,對此並不很意外,「以王離的身份,他本就不可能只是簡單的加入羅網,成為一名天字殺手,二者之間肯定存在更為特殊的合作。」
張良微微頷首,這樣一來才說得通。
「羅網這是在刻意隱瞞情報看來在大澤山的事上,他們的目的和王離並不一致,或許是為了能夠掌握一個儘可能完整強大的農家?」
古尋想了一下,點頭回道,「不無這種可能。」
「對趙高來說,收益最大化的結果就是借農家進一步給扶蘇潑髒水,同時讓它完整的落入羅網手裏。」
「嗯王離如果敗軍,對趙高可能同樣是好事。」
以王離的家世身份,他和羅網之間的合作至少也是平等的,甚至他可能還佔據更主動的地位。
趙高顯然不是個願意和別人平等合作的主兒,難說會不會抱着讓王離敗軍而歸,挫其鋒銳來給自己爭取主動的想法。
「果真如此的話,農家的局勢似乎也沒那麼惡劣了。」張良聞言不由哂笑道。
在大澤山這片區域王離幾乎到了舉世皆敵的地步,也是夠慘的。
「王離」古尋嘀咕了一聲,搖了搖頭,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以前和王翦王賁的關係其實還行,不算特別熟,但也不差。
結果到了王離,反倒徹底走向了對立面。
王翦的這位孫子,不能說不優秀,但對比他的父輩們,確實還不夠優秀,差了點意思。
不過這也不能說是壞事。
王家已經足夠耀眼了,沒必要繼續出風頭,否則的話嬴政是否還能容得下王家就真的不好說了——他活着的時候肯定不會擔心,但到他快死了,說不定會把王家一併帶走。
王離現在所有『胡鬧』,或許本就在王賁的默許之下。
「算了,這些沒什麼值得操心的,反正是個好消息。」古尋一甩手,懶得去琢磨別人的兒子。
張良溫潤一笑,突然轉換話題道,「東巡開始了。」
「」古尋臉色驟然一沉,眼神變得深邃凝重,卻並未說話。
沉默良久後,他才扭頭看了一眼東面,那是蜃樓停靠的位置:
「看來,這艘船停不了多久了。」
東郡,大澤山。
田言和朱家站在某處山巔之上,向着神農堂的方向遠眺。
雲霧籠罩之下,清晰可見某片山林似乎有所擾動,驚起了無數飛鳥。
朱家頂着『喜』面,捋着須子笑道,「俠魁,這是王離在進攻春分澗。」
「春分澗?」田言確認了一下方向,確定自己沒看錯後疑聲道,「可那裏不是」
「嘿嘿嘿對王離來說,那裏現在就是春分澗!」朱家搖頭晃腦的笑道。
田言當即瞭然,看來王離被誤導了這王翦的孫子也太拉胯了!
「原來如此,看來你們確實給他送上了一份大禮。」
雖然不知道韓信具體做了什麼安排,但王離既然被成功引去了春分澗和驚蟄坡旁的清明谷,肯定得吃個大虧了。
韓信,確實有兩把刷子。
朱家這時候說道,「俠魁,我有個人要推薦給你,也是真正為王離策劃這份禮物的人。」
說完,朱家轉過身看向後面。
「哦?」田言配合的露出感興趣的樣子,也跟着轉過去,正看見朝他們走來的韓信。
依舊背着乍一看彷佛一截木頭似的元戎劍,依舊是一張灰暗的臉色,依舊是腎虛的氣質。
至此,兩人總算合情合理的見上面了。
對此,韓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法表安全聲明,聳肩攤手道,「我就是個幹活的。」
田言玩味一笑,直接問道,「王離是身經百戰的宿將,你怎麼騙過他的?」
「靠人多啊。」韓信淡定的回答道,「我們用幾千根竹管引流,憑空製造了一條新的『春分澗』出來。」
「當然,這少不了王離自身輕敵的配合。」
「沿着這條春分澗走,王離就會抵達一個地圖上不存在的地點。」
「不存在?」田言一歪頭,發出了質疑。
清明谷雖然沒什麼存在感,但也是存在於大澤山地圖上的。
「王離的地圖上不存在。」韓信很乾脆的回應道。
韓信並沒有憑空造牌的能力,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儘可能合理的去搭配手牌。
花影這個內應,王離的自大,農家的人多勢眾,以及某些隱晦的,難以發現的暗中幫助,都是他的牌,也都被他所利用。
他如此坦誠的回答大概率會暴露朱家在王離那兒有內應的事實。
不過這個情報已經沒有價值了,王離吃過這個虧後肯定會反應過來是哪兒出了問題。
當然,他本來也無意對田言有所隱瞞,只是不能讓朱家察覺到不對。
而田言此時也基本明白韓信的計劃了,微微點頭道,「很好!」
王離這支先鋒部隊基本算是交代了。
清明谷,顧名思義就是處深谷,地勢險惡,常人難進,所以在農家才沒什麼存在感。
正常情況下,王離的軍隊根本走不進清明谷,除非他們集體跳崖自殺。
不管韓信做了什麼佈置以至於他們能直接走進清明谷,總之這支部隊的結局肯定和高空摔落脫不了干係。
最終的死傷情況也就大致可以猜到了。
「你是共工堂下弟子?我似乎沒有聽說過你?」
田言裝作完全不了解韓信的樣子,走到他身邊,頗感興趣的問道。
「我只是個小人物。」韓信淡定的一動不動回答道,「俠魁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小姐,對我沒印象很正常。」
「小人物呵!」田言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不由抿嘴一笑。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