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網六劍奴,果然名不虛傳。」逍遙子撫着鬍鬚,嘆聲感慨道。
六劍奴加上趙高,硬是頂着他們三大高手的圍攻,強行帶着熒惑之石跑了。
說話的時候,逍遙子隱晦的掃了蓋聶二人一眼。
就他的感覺而言,這兩位剛才好像刻意放水了。
心裏有些疑惑,逍遙子卻並未詢問。
趙高的位置是他們倆鎖定的,自己只是被邀請來助拳,沒必要操心太多。
況且,趙高本來也不能在大澤山出事,否則同樣會引起嬴政的震怒。
蓋聶二人似乎沒發現逍遙子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完全一副如常的樣子。
「這次,還要多謝逍遙兄相助。」蓋聶很客氣的朝逍遙子道了個謝。
「蓋兄客氣了。」逍遙子抬手還禮道。
衛莊就很不客氣,無視掉二人的客套話,說道,「經此一戰,趙高不會在大澤山逗遛了。」
逍遙子聞言好奇道,「兩位特意出手,就是為了驚退趙高?」
蓋聶接話回答道,「有他在,大澤山的羅網始終會很危險。」
這話算是正面回應了逍遙子的問題。
而實際上他們倆的目的也就是驚走趙高。
不過更進一步的目的還是淨空大澤山區域。
趙高在的話,很難把大澤山區域的羅網殺手一網打盡。
逍遙子對這個回應沒什麼反應,轉而問道,「接下來,兩位打算怎麼做?」
衛莊欻的一聲收起鯊齒劍,冷淡的回應道,「這你該問他一個人。」
話落,衛莊直接轉身離開了這裏。
逍遙子挑了挑眉,疑惑道,「衛莊先生這話的意思是?」
蓋聶淡定的回道,「接下來他要單獨行動。」
「逍遙兄,我們也該出發返回桑海了,小高他們都已經先走一步。」
話題突然轉移,逍遙子怔了一下,然後才點頭回道,「說的是,大澤山這裏我們該做的都已做完,剩下就是農家自己的事了。」
「那蓋兄和我一起?」
如果不是蓋聶衛莊找他幫忙,逍遙子這會兒也已經出發了。
蓋聶抬手一橫,「請!」
兩人也很快離開。
雨幕之下,只剩下一地的屍體,和摻雜着雨水的鮮血。
現在看着還是一片濁黃混摻着一片鮮紅,但要不了多久,血跡就會被沖刷乾淨,只剩下一些泡的發白的屍首,和一地的爛泥。
大澤山,烈山堂。
朱家步履匆匆的趕到了烈山堂堂口,看着很着急,不過頂着的是『喜』面。
而田言似乎早料到這一幕,已等候多時。
「俠魁,陳勝老弟和吳曠老弟人呢?」朱家也不客氣,一上來就直入正題。
不過語氣是笑嘻嘻的,並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跟着還補了一句解釋,「魁隗堂那邊不少事等着他安排,結果堂口裏的弟兄完全找不着人,找到我那兒去了。」
一貫城府深厚,老成持重的朱家會這麼直接,這麼迫不及待的上門質問,自然是因為他急了。
如今田言作為俠魁,在農家的聲望不說如日中天,也差不了多少了。
朱家倒是已經不執着於俠魁之位,但他不可能不防備田言,不防備田氏一族的反攻倒算。
本來他和陳勝兩堂聯手,在田言這個俠魁和她掌控下的四堂相持就只能勉強苟活,這要是陳勝再出點問題,他這小圓胖子就真的只能任人搓扁揉圓了。
而且如果田言對陳勝下手了,那就肯定也會對他下手。
事關身家性命,他能不着急嗎?
當然,再急面子上也得過得去。
他可以急,田言可以知道他急,但他不能表現出來急。
田言淡定的回應道,「他們去執行一件很重要的任務了,我親自安排的。」
「任務?」朱家捏着面具鬍鬚的手頓了一下,切到『樂』面,好奇的問道,「什麼任務?」
「內容需要嚴格保密,請恕我不能相告。」
田言也解釋了一下,「並非我信不過朱堂主,只是事關重大,更是牽涉到陳勝吳曠二人的性命安全,我不得不謹慎。」
「這」
朱家捋着須子,陷入了疑慮。
朱家其實是傾向於相信田言並沒有動手,所以他才會親自出面來找她。
畢竟以田言的城府和手段,實在沒必要把事兒做的這麼顯眼。
但對方解釋這一通後,朱家卻有些懷疑了這也太敷衍了!
「俠魁,陳勝老弟可是一堂堂主,再重要的任務,也不能把他弄沒有吧?」朱家儘可能用緩合的口吻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我理解朱堂主你的顧慮,但這個任務確實非常重要,而且也只有陳勝堂主他們才能勝任。」田言再度解釋道,「至於魁隗堂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處理。」
「俠魁,這似乎有些違背農家的規矩吧?」朱家切到『喜』面,意味深長的回了一句。
按照農家的規矩,六堂堂主雖然地位上遜於俠魁,但後者並沒有直接任命堂主的權利。
她能許諾韓信烈山堂主的位置,是因為她是上一任的堂主。
之前能廢了田蜜後直接把陳勝安排成魁隗堂堂主,是因為陳勝吳曠田蜜三人的破事實在特殊,沒人願意計較。
可現在田言把陳勝弄沒有,然後再自己安排魁隗堂的操作,就顯得太不合規矩,而且太可疑了。
「這一點」田言依舊有說辭,回應道,「朱家堂主放心。」
「魁隗堂的事,我肯定會給你,給六堂一個合適的交代,不會獨斷專行的。」
「俠魁我自然是信得過,可這終究不合規矩,農家也從未有過這樣的先例啊。」朱家並不願意輕易鬆口。
這事容不得他含糊。
要是他這邊被忽悠回去,田言那邊就集結其他幾堂的人手對付神農堂怎麼辦?
「這個任務,我徵得了六大長老的同意,我所做的所有安排,也都得到了六大長老的許可。」
見朱家油鹽不進,田言只好抬出自己準備的殺手鐧,「這一點,朱堂主大可親自去六賢冢找六大長老詢問,便知真假了。」
聽到田言搬出六大長老,朱家心中終於安穩了幾分。
看田言信誓旦旦的模樣,朱家覺得她說謊的概率不大。
六大長老身份特殊,就算是俠魁胡來,他們也不可能隨意縱容。
他們這一代的六大長老還格外特殊,差了一輩以至於和六堂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任何瓜葛,更加可信。
當然,朱家肯定還是要親自求證後才能真正放心,現在只是可以暫時放鬆一下而已。
「有俠魁這句話,我對其他弟兄也就有個交代了。」朱家笑呵呵的一抱拳,「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田言還有事,恕不遠送了。」田言微微點頭示意回道。
「俠魁客氣。」朱家擺擺手,轉身離開。
朱家轉過身後瞬間,田言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朱家面具下的目光也變得冰冷。
雖然雙方暫時達成了和解,但矛盾,始終沒有得到真正的化解。
大澤山外圍,羅網的某個隱秘據點內。
趙高正一臉陰沉的坐着休息。
之前在那個破木屋裏他還擺排場,弄了把豪華大躺椅坐,現在就只能坐最普通的椅子了。
在他旁邊,則是各有負傷的六劍奴。
雖然他們有七個人,還有幾十個炮灰,人數占絕對優勢,可是面對蓋聶衛莊逍遙子三大絕世高手,還是明顯的力有未逮。
能順利逃出對方的圍殺,自然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這代價肯定不能趙高這個當頭兒的支付,炮灰又完全頂不上用,所以最後受傷的還是六劍奴。
上次對陣鬼谷縱橫他們就受了不輕的傷,這也才剛好利索沒幾天。
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是,這次受傷比上次輕。
上次鬼谷縱橫又要保護人,又急着脫身,直接給他們放了個大的,導致他們的內腑都被劍氣所傷。
這次就輕得多,基本都是簡單的外傷。
不過不管輕重,對於趙府令來說都不值得關注。
誰會在意工具上是否多了幾道刮痕?
他現在只顧着盤算今天這場伏擊的始末。
從邏輯上判斷,田言走後不久,蓋聶他們就來了,雙方很可能有所勾結。
當然,由於過於明顯,田言大概率不會做的這麼直白,所以也可能跟她無關。
趙高本人傾向於懷疑田言有問題或者說他基本上會懷疑所有人。
但是他並不打算因此改變對田言的態度。
因為他壓根就沒有信任過田言,對她始終懷揣着懷疑。
只不過成為了俠魁的田言,身份畢竟不同於他手底下那些劍奴,哪怕趙高不把她放在眼裏,也不能對其隨意的生殺予奪。
所以趙高懶得去考慮田言在這件事裏承擔了什麼角色,只要她在明面上服從羅網的調令就可以。
趙高現在在意的是,蓋聶衛莊為什麼要襲擊自己。
羅網的名聲他當然很清楚,蓋聶他們有一百個對他出手的理由,可做這種毫無意義的襲擊是為了什麼呢?
有六劍奴在,這場襲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取得實質性的戰果——也就是殺了趙高。
最重要的是,衛莊蓋聶擺明了有所放水。
逍遙子看得出來,趙高也看得出來。
他們倆要是鐵了心動真格的,熒惑之石或者六劍奴中的某一個,至少得留下一樣。
沒有思考太久,趙高就得出了答案——對方就是來打草驚蛇的。
除非有什麼他不了解的隱情,否則蓋聶他們的目的肯定是這個。
想趕他走?
趙高心中冷笑着,然後就決定儘快離開。
如果可以,趙高當然不想順着敵人的目的做事,但有些時候,你不得不順着人家。
大澤山就這麼大,農家的立場很曖昧,王離現在八成會冷處理羅網的聯絡,章邯的影密衛現在肯定不介意找羅網的麻煩在這種情況下被蓋聶衛莊這兩個煞星盯上,他們倆還不少幫手,就算是趙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得避一避。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趙高拿劍奴的命不當命,自己的命可寶貝的很呢!
不管蓋聶他們有什麼謀劃,趙高都得優先保住自己的小命。
反正農家基本到手,熒惑之石也算塵埃落定,羅網該拿到手的利益都拿到了,接下來就是吃點虧,趙高也不在乎。
如果說這些年跟古尋作對讓趙高學會了什麼的話,那排在第一的就是吃虧。
他趙府令一向是不願意吃虧的,但面對更不願意吃虧的古尋,很多時候就不得不主動讓一步了。
時間長了以後,趙高漸漸的開始習慣。
只求目的達成,有所收穫,不求大小通吃,一本萬利。
膠東郡,桑海城,小聖賢莊。
莊內的一座涼亭中,儒家掌門伏念正和自己的師弟顏路下棋。
他們兩人,一個內聖外王,端凝沉穩,一個和煦如風,溫潤如玉,棋路都非常的正。
反倒是張良,下棋經常劍走偏鋒,不拘一格。
不過今日,伏念的棋風卻稍有些激進。
看着明顯比往日進攻性強的黑子,執白的顏路笑道,「大師兄今日是遇見什麼人了?」
一臉肅容的伏念聽到這話,不由微微搖頭,「沒見什麼人,只是收到了不少來信。」
「儒家各派的人?」顏路反問道。
伏念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道,「一個個都被封禪大禮蒙蔽了眼睛,卻又不肯輕率出頭,偏要來我這裏問東問西,實在無趣!」
眾所周知,孔聖之後,儒家八分,分別是子張之儒,子思之儒,顏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梁氏之儒,孫氏之儒,樂正氏之儒。
它們有的傳自孔子的弟子,也就是子張之儒,顏氏之儒,漆雕氏之儒,樂正氏之儒。
有的傳自孔子後人,也就是子思之儒。
有的則是孔子後的儒學大師所傳,其中孟式之儒傳自孟子,仲良式之儒傳自荊楚大儒陳良,孫氏之儒傳自荀子。
而小聖賢莊作為儒家聖地,儒家魁首,反而不屬於八派中的任何一派,儘管荀子就是小聖賢莊的。
因為儒家八派,本來就是荀子的學生韓非做的籠統劃分,並不算是明確的儒家內部派系劃分。
如果真要劃分儒家內部派系的話,只能說無限可分。
因為韓非作為荀子學生,在儒家內部有着特殊的地位,所以世人普遍認可了他這儒家八派的說法,包括儒家內部也大體認可。
但小聖賢莊顯然不會把自己劃到某一派里去。
它始終是儒家聖地,代表着儒家本身,而非任何一個派別。
但它的特殊,也必然會帶來額外的麻煩。
伏念所說的無趣之事,便源自於此。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