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聲音並不大,只敲了三次就停下。
說明對方很有禮貌。
蘇御沒有多想,就要去開門,當他手掌觸碰在門板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那張掉色老舊的符紙。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難道我運氣這麼好?穿越過來第一天就撞鬼?」
雖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但他還是透過門板間的縫隙向外看去。
放在以前,門外的情形他肯定看不清楚。
大半夜的,街上黑燈瞎火,又沒有路燈照亮,黑漆漆一片。
但現在的他,眼神非常好使。
門外台階上站着的,是一名少婦,模樣端正,髮髻高高挽起,皮膚白皙挺着一個大肚子,手裏還拎着一盞燈籠,散發着微微的光。
但落在蘇御眼裏,就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臉龐如同破碎的瓷器,隨意的拼湊在一起,一雙瞳孔彷如兩個黑洞,拎着燈籠的手掌,明明就是森森白骨,而她肚子裏,是一個死胎,一個全身黑青,已經成形的小嬰孩。
蘇御嚇的一個踉蹌,連忙後退,只感覺自己全身汗毛,一瞬間全都立了起來。
「運氣這麼好?來到這裏第一個見到的,竟然不是人?」
他輕手輕腳的來到櫃枱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雙手緊緊抓在一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不能出聲,絕對不能。
也許她敲不開門,就會離開呢?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蘇御心臟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像是擂鼓似的。
「蘇小哥,我是來抓藥的,不好意思啊,大半夜的吵醒你。」
女人的聲音很柔和,任誰聽到,都覺得這是一位嫻雅平和的婦人。
蘇御要不是在系統的幫助下,眼力變得不同尋常,早就去開門了。
因為門外那位,是他的常客,雖然不知道對方家住哪裏,但是許夫人已經連續一個月來這裏抓安胎藥了。
蘇御在腦海中仔細回憶,似乎這位許夫人每次來抓藥,都是在城門關閉後的傍晚,半夜來的,今天還是頭一次。
既然來過這麼多次,都沒有傷害前身,也就是說,對方並不是一隻害人的鬼?
「不行!說什麼也不能給她開門。「
蘇御壯着膽子道:「額......我已經睡下了.......夫人明天再來吧。」
他着急想把對方打發走。
聽到屋裏終於有了動靜,台階上的許夫人焦急道:
「不好意思,真的是叨擾你了,蘇小哥辛苦一下吧,我可以多給錢的。」
「額......我真的累了,明天吧,明天一早我就給你抓。」
蘇御是鐵了心不會給她開門的,加錢?這根本就不是加錢的問題好不好?
「蘇小哥,真的求你了,妾身最近身體非常不適,急需吃藥穩住肚子裏的孩子,妾身求你了.......」
婦人語氣中帶着哀求和哽咽。
你哪還用穩胎氣啊?那孩子都已經死的透透的了。
蘇御無奈的要死,看樣子不給對方抓藥的話,她是不會輕易離開了。
怎麼才能打發走呢?
忽然,蘇御抬頭看向牆壁頂上的角落,那裏有一個一塊磚大小的通風口。
藥鋪是需要時常通風的,為的就是避免藥材過早腐爛失效。
蘇御靈光一閃,
「好吧,那你等一下。」
蘇御飛快的鋪開幾張桑皮紙,拿起藥稱,飛速的開始抓藥。
許夫人原先就來過幾次,藥方他早已經記在了腦子裏。
老樣子,三副安胎藥抓好後,蘇御搬來梯子,爬到通風口那裏,將藥塞了出去。
「撲通」一聲,藥包摔在了台階上。
「好了,你拿着藥快走吧,額.......不用結賬了,我明天鋪子就關張了,你下次去找別人吧。」
蘇御說完這句,躲在櫃枱後等着對方的反應。
「謝謝蘇小哥,真的謝謝你。」
婦人彎腰拾起藥包,珍而重之的抱在懷裏,臉上是滿足的笑容。
接着,她從腰上的繡袋中掏出一錠銀子,疑惑的看了一眼藥鋪門後,手臂一甩。
「哐當!」
那錠銀子準確無誤的被她從通風口擲了進去。
「妾身謝過蘇小哥。」
當她說完這句後,滿足的抱着藥包離開了。
隨着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消失。
鋪子裏,蘇御長出了一口氣,抬手擦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才發現,自己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
「好險好險,人生頭一次撞鬼。」
這下子他更不敢睡了,硬生生的趴在櫃枱後面,不停添加燈油,一直熬到了清晨。
當早晨的光亮透過門板縫隙射進鋪子裏,街道上,小販們的吆喝聲越發嘈雜之後。
蘇御才拖着疲憊的腳步,將門板一塊塊卸下,
站在台階上,看着繁華熱鬧的街市,心裏一陣恍惚。
濕漉漉的街面,在陽光下快速蒸發着。
門板上的符紙,仍是好端端的貼在那裏,只不過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越發慘白。
再看對面的酒鋪,那張巴掌大小的符紙,是嶄新的黃色,上面的黑色問路清晰顯眼。
蘇御突然反應過來,
「我擦,是我的符紙過期了?」
怪不得撞到鬼呢?
仔細回想的話,自己鋪子上的符紙發白該有一個月了,而許夫人,剛好就是在一個月里,頻頻來他這裏抓藥。
「嗨!」蘇御一拍額頭,這原身也太大意了,明明知道這世上有鬼,還不及時更換符紙?找撞呢不是?
想明白這些,蘇御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返回鋪子裏,將地上的那錠銀子放進懷裏,他打算去衙門買點辟邪符紙。
女鬼給的錢,不能久留,還是得及早花出去。
去了一趟縣衙,蘇御用這一兩銀子買回來一摞符紙。
按照衙門那位官爺的話來說,他這是把兩年用的量都買回來了。
一心堂的門臉不算大,但貼幾張符紙,還是完全不會影響美觀的。
蘇御搬來梯子,在路人疑惑的眼神下,上下左右各貼了一張。
鋪子裏三個藥櫃,也各貼了一張,
還有閣樓,後院柴房,廚房,臥室,就連院子裏那顆桃樹,也照顧到了。
做完這一切,蘇御滿意的拍了拍手掌,
銀子誠可貴,小命更重要。
「符紙啊符紙,千萬保佑我別再撞鬼了啊。」
收拾好心情,蘇御在院子裏洗了把臉,然後來到街上,叫停一個小販買了一張芝麻燒餅,然後就這麼坐在自家鋪子的台階上,啃着燒餅,觀望着形形色色的路人。
「苟全性命於世間,不求聞達於諸侯,只要衣食無憂,財富自由,在這個世界做個小老百姓,也沒有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