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木橋所在的福來客棧,距離府衙大致一刻鐘的路程。
趕往客棧的路上,除了見到禁軍剿滅乞丐,一行人還遇到了活屍。
活屍是從街邊一戶普通民宅里衝出來的,總共三個。
其中兩個活屍是成年人,渾身血肉模糊,形如走影又不完全是死人,相當於半死半活的狀態,有那麼一絲生機尚存,但神智完全消失,如野獸般只想撕咬周圍的活物。
跟在兩個活屍身後的,是個半人高的小活屍,看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了,臉上的鼻子眼睛的嘴巴完全是翻卷的血肉,耳朵也不見了,血淋淋悽慘恐怖。
這是一家人,互相撕咬成如今的鬼樣子。
活屍連跑帶爬朝着眾人撲了上來,牙上沾滿血沫子,齒縫間還有腐肉殘留。
「小心別被咬到。」
羅三娘說話間控制煉屍出手。
她的煉屍手持雙刀,刀光閃爍,兩個活屍齊齊人頭落地。
另一個煉屍官駕馭煉屍隨後跟上,刀落之後,小活屍的腦袋也搬了家。
三具無頭屍晃了晃,栽倒路邊。
兩具大屍體倒下後是兩手相疊的姿勢,小屍體恰巧倒在大屍體中間,好像父母在擁抱着孩子。
死的時候,一家人終於團聚。
屍體巧合的姿態,令羅三娘費材等人默默無語,在場之人的內心無不被觸動。
齊遠矚不忍多看偏過頭去。
冷靜的於旗此時也緊捏雙拳,臉上充滿憤怒。
人們的心情壓抑不已。
徐衍的目光藏在夜幕里,看不出悲喜。
他是屍體,單從眼神的情緒表露幾乎是沒有的,然而他渾身凝如深淵般的屍氣卻在此時開始涌動。
「地煞幫……」
徐衍在心裏默念着這個令他無比厭惡的名字。
若有機會,他打算將地煞幫一網打盡。
一個不留!
徐衍盡力平復着心緒,屍氣終於緩緩凝固。
「走吧。」費材打斷眾人的憤慨,道:「我們動作快一些,才能挽救更多的無辜。」
一行人繼續前進,不多時抵達福來客棧。
客棧被改成了臨時的醫館。
大廳里躺着很多病患,有的症狀較輕抽氣咧嘴哀聲陣陣,有的症狀很重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穿梭在病患當中,拎着大桶,手腳麻利的分發着湯藥。
正是劉木橋的寶貝孫兒劉醫人。
劉木橋此時跪坐在一個重病患身旁為其把脈,眉頭緊皺。
齊遠矚見到劉木橋大喜,上前道:「表舅!你沒事就好,這是您那小孫兒吧,都這麼大啦!」
劉木橋轉過頭,沒說話,示意齊遠矚禁聲。
醫者看病把脈的時候,最忌被人打擾,齊遠矚立刻收聲,老老實實站在一旁。
費材等人由於早知道此人是藥王島的高徒,自然高看人家一眼,全都耐心等着。
藥王島在三洲修行界有着不小的名號,尤其藥王洛九蒼,在青州修行界幾乎無人不知,加上藥王島不屬於三洲地界,位於靜海,致使其地位更加超然出眾,雖說比不得頂尖的各大宗門,卻也不是小門小派能相提並論的。
劉醫人見爺爺忙着便走過來招呼眾人。
當他看到徐衍後愣了一下,驚喜道:「徐叔也在呀!」
當初要不是徐衍幫忙對付屍鬼武大,劉木橋祖孫的處境堪憂,能不能全身而退都兩說,所以劉醫人始終將徐衍當做救命恩人。
徐衍笑着打過招呼,指了指滿地病患問道:「這些人都怎麼了,害了什麼病?」
「像是失心瘋,時間久了會咬人的,爺爺說他們中了奇毒,由於沒有毒物線索與藥材只能暫時用現有的湯藥幫着壓抑毒力,但治標不治本,一些病重的用不多久便會發生異變……」
劉醫人正解說着的時候,他身後一個昏死過去的重病患突然睜開遍佈血絲的眼睛,口中發出怪吼,蹦起來撲向劉醫人。
劉醫人哪有防備,一回頭頓時被嚇得怔在原地。
不等對方近身,徐衍一腳將對方踹翻在地,捂着膝蓋起不來了。
劉木橋聽到動靜急忙趕了過來,接過劉醫人手裏的木桶。
「幫忙,給他灌藥!」
徐衍和齊遠矚一邊一個按住病患,劉木橋盛出一大碗湯藥強行給灌了下去。
湯藥入腹,病患哀嚎了兩聲再次昏倒在地。
「徐小哥兒居然也在。」劉木橋也覺得意外。
「有幸加入了司天監,這不來辦案了麼。」徐衍簡單道出分手後的經歷。
「原來徐小哥兒成了司天監的高手,恭喜恭喜。」劉木橋連連拱手。
「劉神醫果然妙手,這麼短的時間即可調配出壓制奇毒的解藥,不知這些人到底中了什麼毒。」徐衍道。
劉木橋的神態變得沉重,說道:
「此毒極其罕見,有攝人心魄之效,不僅能致人於瘋癲,還可形成致命的毒力,最難纏的是此毒能殘存於牙關口涎之內,咬傷旁人即可將毒力傳播過去。
至於此毒究竟是什麼來歷我也沒有頭緒,除非能找到毒的根源,才能調配出專門克制的解藥,手頭兒的湯藥只能延緩毒發而已。」
羅三娘聽聞後說道:「劉神醫收留了這麼多病患,實乃醫者仁心,此毒既然如此奇詭必定與地煞幫有關,即便找不到根源,只要剷除地煞幫應該也可掐斷毒源。」
劉木橋沒聽過地煞幫的名號,但聽羅三娘這麼一說,他皺眉道:「難道有人故意下毒?他們到底用的什麼手段……」
「會不會是水井?」齊遠矚道。
「水沒問題,查過了。」劉木橋道。
「難道是吃的?」齊遠矚又道。
「也不是吃的。」劉木橋道。
「既非吃喝中的毒,那原因可就麻煩了,總不會是喝酒喝的吧。」費材道。
「你當都像你一樣嗜酒如命啊。」一路跟來的杜老鬼在一旁鄙夷道。
費材沒心思跟他鬥嘴,哼了聲沒言語。
「這些人發病前去沒去過什麼地方。」徐衍觀察着滿屋的病患說道。
屋子裏的病患雖然病情不同,衣着卻全都整整齊齊,不像是在家裏發的病。
劉醫人搶話道:「我記得這些病患好像都去看過浮屠花!」
劉醫人的一句話如晴空霹靂。
劉木橋驚呼道:「怪不得難尋蹤跡!原來是以花粉傳播的花毒!」
從病患之前的行蹤可以推測出一個最為可疑的地點,浮屠花。
此時正是浮屠花的花期,巨大的花朵即將完全盛開,不僅滿城花香,空氣中還漂浮着無數花粉。
費材驚疑道:「以花粉傳播奇毒?怎麼做到的?不太可能吧,浮屠花我也看過多次,從未發生過中毒事件啊。」
劉木橋解釋道:「正常的花粉除非本身是毒花,否則是無毒的,但有一種手段名做培毒之法,可用特殊的劇毒養料將原本無毒的花草改變為劇毒之物,如此一來即可藉助花粉傳播奇毒。」
眾人聽聞培毒法,無不覺得驚奇不已。
世上竟有如此奇詭的手段,連普通的花草都可改變成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