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滿地血腥,沒有讓白骨生有半分不適。
只是念出邪咒之後的反噬,卻讓他頭疼欲裂,站在島礁上緩了半天,才終於恢復了一絲精神,勉強可以行動起來。
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提起了一些力氣,白骨生蹣跚的走上沙灘,失去了真氣和法力的支撐,極大消耗之後,顯得貧乏的身體開始充斥着飢餓,肚子開始咕咕亂叫起來。
強烈的無力感,差點讓白骨生就這麼昏聵過去。
趟過滿地的泥濘,踩着染紅的沙子,白骨生忍住沒有去吃那些地上塗滿一地的血肉。
他確實有一定的潔癖,不過這個時候,他選擇不吃,卻並非是因為不願下口。
而是這些模糊的血肉里,夾雜着瘋狂的念頭。
他如果將這些血肉吃進肚子裏,只怕瘋狂便會糾纏上他,令他更加的痛不欲生。
不止如此,這些血漿和肉糜里,正有如同小老鼠一樣的東西,在其中竄來竄去。
或許要不了太久,這些魚人的血肉,便會堆積成一個瘋狂而又邪惡的怪物。
走過沙灘,穿過草地,吃力的在樹林的外圍找到了一些野果。
不同世界的植物性質之間,並無相通之處。
不過白骨生也有辦法。
他將手臂劃開傷口,然後將不同果子的汁液塗抹在傷口處,靜心感受着。
片刻之後,他拿起那種顏色最鮮艷,形狀也最好看的果子,放進嘴裏用力咀嚼。
這種果子的味道並不好,雖然稱不上難吃,但是卻像嚼蠟一樣的毫無味道可言。
但果子落到肚子裏之後,卻急速的恢復着原本疲憊的身體,雖然依舊無法讓白骨生有真正解放的感覺,但是一股暖流卻在身體裏流動,讓他感覺到力氣恢復了不少。
隨後白骨生又用各種『笨辦法』找了一些安神寧心的草藥。
額頭上抹上草藥,原本如火燒般的大腦也有了一些清涼,仿佛腦子也不似原來那麼疼痛。
隨手用樹枝做了一根長棍,提在手中開始在這個樹林裏轉動起來。
白骨生沒有貿然深入,因為無法預知這個森林的深處會不會有什麼兇猛的猛獸。
也許完全狀態下的白骨生,可以不屑一顧,但是現在的他不行,只剩下平凡人的力量,並且精神疲憊,顯然無法做到的事情太多。
稍稍深入樹林後,白骨生找到了一條長長的小溪。
小溪水很清澈,卻似乎沒有什麼魚類生存,這難免讓他有些許失望。
接着白骨生又想到了那群魚人,便又覺得,這或者是件好事。
在小溪邊補充了一些水源,然後用木頭製作的水壺攜帶了一些,然後匆忙離去。
水源處往往是動物們喜歡匯集的地方,白骨生覺得還是謹慎些好。
雖然柯孝良保證他真靈不滅,但是一旦輪迴轉世,或許會存在記憶遺失的可能。
白骨生並不想體驗這種失去自我的感覺。
找到了充足的水源和食物之後,白骨生又回到了沙灘上,將食物和水找地方放好,然後走進樹林選擇一些較為筆直的喬木,企圖將它們砍斷了紮成一個小木筏。
可惜,手上沒有什麼合適的工具。
最後,白骨生只能將一根根樹木的枝幹用樹藤扎在一起,然後用很多零散的木棍拼湊成一隻木筏。
「我爭取了十天的領先時間,這十天十分關鍵。」
「這個世界,雖然更真實了,但是始終存在不合邏輯的地方。」
「所以,我要先一步接觸這裏的不合邏輯,從而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相當可觀的力量,進而步步領先。」
「我們都是柯孝良的棋子,但是棋子之間,也會因為其作用、功能的不同,存在不同的珍惜度。」
「從我進入這個世界開始,我的對手,就是九玄和血蟬。我們應該有着相同的作用,而誰在這個作用里,起到的效果最好,誰就最入柯孝良的眼。」
「這個世界表面上已經開始趨於合理,但是不合理的地方,就藏在那些遺蹟里。」
「我只要找到任何一處遺蹟,就可以用我的血開啟遺蹟,然後進入其中。」
「陸地上未曾開啟的遺蹟已經不太多,這裏是一座孤島,如果島上有遺蹟,那麼已經落入了魚人們的掌控,海底或許還有很多未開發的遺蹟,我需要出海找尋,即便找不到···離開孤島,到更大的陸地,也很有必要。」白骨生一邊幹活,一邊整理思路。
不得不說,伴隨着腦子裏的疼痛抽離,白骨生的思路,也逐漸開始變得清晰。
將思想里的雜念排空,白骨生一面收撿着地上的那些粗些並且筆直的木頭,一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身體的孱弱,超出了他的預估。
柯孝良對他的封鎖是全面性的,不僅僅剝奪了超凡能力的使用,即便是早已錘鍊好的肉身,也返還成了尋常人的程度。
從身體的層面上來講,一點縫隙也沒留。
嘭!
嘭!
嘭!
一聲聲的如同大地正在被撬動,島嶼正在被掀起的聲音響起,一瞬間···整個視角都似乎的傾斜了起來。
什麼情況?
白骨生丟下手中的樹枝朝着海灘處跑去。
踩在沙灘上,便看到整個海面,似乎正在以一種極為古怪的頻率震動。
宛如被燒開滾沸的水。
整個島嶼周圍的海平面似乎都上升了許多。
不只是海平面,小島似乎也在上升,就像是有什麼將整塊區域由下而上的托起來一般。
「莫非是···?」白骨生心中剛剛升起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剛剛落下,一個大大的黑色腦袋,便從海里沖了出來,黑色的腦袋上佈滿了裂紋般的花紋。
這個腦袋看起來古怪極了。
它有着三張不同的臉。
一面如古板的中年男人,一邊又如同千嬌百媚的女人,還有一面卻又似一個黑色的蛇頭,冰冷且兇惡。
巨大的怪頭,正在那片血漿泥濘上旋轉,時不時的發出一些古怪的音節。
島嶼終於停止了繼續上升。
但是白骨生卻並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放鬆,反而更加的緊張起來。
他誦念邪咒的後果,似乎並沒有他以為的那樣輕鬆。
來自精神上的折磨,只是一道開胃小菜。
那更像是一種『召喚』。
將周圍可能存在的怪物,都給召喚了過來。
緊緊的抱住身邊一棵較為粗壯的樹木,白骨生感覺整個『小島』都在迅速的移動起來。
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正拖着整個島嶼,進行着遷移。
白骨生急忙朝着樹林的深處跑去,果然不下一會,在最外圍的樹木就在慣性的驅使下,一棵棵的如拔蔥一樣的被風拔了起來。
白骨生剛剛抱住一棵大樹,透過叢林,正巧看見那三面的怪物,竟然猛然一下朝着海里扎了下去。
遭了!
白骨生雙腿連登,整個人迅速的朝着樹梢爬去。
與此同時,剛剛升起的『小島』開始劇烈的顫抖。
深海之中,似乎有兩個龐然大物,正在做劇烈的搏鬥。
連帶着,整個島嶼也不斷的翻騰。
海水很快就淹沒了整個島嶼的地面,淹沒了大半個樹林。
即使白骨生站在樹梢上,依舊可以感覺到腳底下那墨黑色的海浪,正急劇的涌動,就像是一台猙獰的絞肉機,隨時可以將一切都絞碎。
伴隨着兩頭怪物的搏鬥,拖住島嶼的那頭怪物,似乎還打算繼續下潛。
屮!
白骨生這樣的人,也不由暗罵一聲,就像是一個猴子一樣的朝着另一個稍微高些的樹梢跳去。
但是還不等他站穩,海水再次的淹了上來。
再次起跳,白骨生接連跳躍,腳下被扎的鮮血淋漓,卻終於在被淹沒前,趴到一棵特別高大的樹木上。
看着身下已經停止上漲的海水,白骨生不由的稍微鬆了一口氣。
現在如果落到海中,先不說有沒有可能被兩個怪物的戰鬥波及。
單單是這兩個怪物搏鬥,捲起的巨浪,也足以將他現在的小身板拍碎。
站在大樹頂上,白骨生儘量的收攏着凌亂的思緒,不斷的深呼吸,努力快速恢復着精神力。
同時一些凝神、靜心的口訣,也在他的口中不斷默念。
雖然少了一些超凡加持,但是口訣本身,是具備一定暗示功能的,反覆多次誦念,也可以起到一定自我安慰的效果。
聊勝於無了!
只是事實並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這座飽受鞭撻的島嶼,終於在劇烈的海浪中崩碎,然後白骨生所在的那一截,被一溜的拖入海底。
白骨生還沒有來得及『跳船』,便感覺的一股熱流,朝着他噴射而來。
渾濁的視線里,只瞧見一個龐大的身影,翻着肚皮,像大鼓錘一樣的玩意,左右搖晃着···正噴灑出淡黃色的液體。
一不小心吞了幾口海水到肚子裏,白骨生狠狠的掐着脖子掙紮起來。
察覺到經歷了什麼的白骨生,只恨不得將自己的脖子給掐斷。
掙扎着浮出海面,白骨生面色發白,腦子裏混亂一片。
作為有一定潔癖的人來說,生吞了幾口怪物的排泄液···實在令他感到崩潰。
幸運的是,兩頭怪物似乎是離開了淺海層,進入了更深的地方戰鬥。
這讓海面上的風浪,平息了幾分。
也讓白骨生不至於剛剛登陸世界,就直接投胎轉世,一切重來。
頭頂着有些昏黃的太陽,白骨生躺在海面上,一面輕輕的蹬着腳,節省體力,一面轉頭朝着四面打量着,想要找到一處可以讓他暫時歇腳的地方。
但是舉目望去,卻只有茫茫的海面。
苦笑一下,感覺着嘴裏的咸澀,多想要吐口口水,卻又強制忍住了。
現在雖然泡在海里,但是水分卻更加的重要,身體裏的每一份水都是值得節省的。
無法宣洩的嘔吐感,讓白骨生產生了一種精神上的分裂感。
隨意的選擇了一個方向,白骨生踩着水朝着前方游去。
三個小時後,白骨生看着發白的雙手,和已經崩裂開來的傷口,心情變得焦慮。
海面上還是那麼空蕩蕩的,除了深黑的海水,什麼也看不到,體力已經剩餘不多,如果再繼續下去,他只能憋屈的死在這大海之上。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看來只能賭一把了,乘着現在還有些體力。」白骨生心想。
此刻他不得不感慨,那兩口『海水』喝的竟然還有好處。
或許是怪物排出的體液,蘊含了豐富的營養物質。
白骨生在喝下那兩口海水的當時,體能方面是有所回復的。
如果不是那兩口,以白骨生現在的身體狀態,即便是有強硬的精神支撐,也堅持不到這個時候。
划動着雙手,然後扭着頭,不斷的觀察着海面上的明暗顏色。
打定了主意,白骨生深深的吸了口氣,一紮頭朝着海底衝去。
努力的下潛,白骨生一面機警的看着海底,生怕會突然從哪裏蹦出來一隻兇猛的海獸。
漸漸的,白骨生開始感到身體承受着強大的壓力。
海水很純淨。
純淨如少女的深邃的眸子。
而天色逐漸暗淡,日落而星斗升。
從海底仰望星空,看着點點星辰的明滅,白骨生隱約看到了一重重明暗閃爍中,起伏的樓宇。
機會就在眼前,一鼓作氣便沖了過去。
嘭!
一種強大的震盪之力從海底發出,將白骨生整個人高高的彈起,然後飛出厚厚的海層彈向高空。
此刻白骨生的身體沒有被海底迸發出的那一股強大的力量傷害到,但是海水壓強的瞬間爆發,讓他噴出了一口鮮血。
也同時在白骨生上升到高空的時候,一條兇猛的海獸張大了嘴巴,張揚着滿嘴的利齒朝着他狠狠的咬來。
白骨生急忙在半空中扭動腰肢一個翻轉,躲過海獸的一擊,一腳順勢蹬在這個海獸的頭上,整個人再次上升一大段的距離。
眼看就又要跌落,竟然又是一隻海獸躍起。
這隻海獸顯然要比先前的那條顯得兇惡。
長滿了肉瘤的身體上還插着彎彎的毒刺。
白骨生凌空翻轉,一手按在這隻海獸的魚尾上,一瞬間的接觸,讓他的右手完全骨碎。
整個手掌同時也流出了綠色的毒血。
借着這股力道,白骨生再次被往上拋飛了一大段。
此時,那個佈滿了裂紋的三面頭顱,也跟着探出了海面,陰冷的眸子盯着半空中的白骨生,然後張大嘴將旁邊的海獸和那個長滿毒刺和肉瘤的怪魚,一起吞進肚子裏,隨後仰起頭便朝着白骨生咬來。
白骨生捏住右手的脈門,防止毒血流到心臟。
雙腳尖卻點在了怪頭的鼻尖上,踩着那張正好面無表情的大叔臉上,用力的跺了兩腳,強提一口氣,繼續借力上升。
雖然身體是普通人的身體,但是技巧卻還在,借力施力,對身體會形成極大的負荷,卻比直接等死要強。
也終於借着這股力,白骨生徹底的闖入了一個凌空虛布,倒映於海面,卻需從海底破空而入的遺蹟。
那滿是鮮血的手掌,正好當做了入門的鑰匙,讓白骨生能長驅直入。
至於那三面大頭怪物,則是一臉撞在了屏障上,額頭撞碎一大塊,發出刺耳的尖嘯與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