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範禁衛軍水師從秦淮河再次進攻,袁崇煥抽調了足足三萬軍隊,在江東門到秦淮河之間修築了多達三處營壘,並在距離秦淮河的營壘中設置炮台,抽調火炮近百門,用以封鎖秦淮河水面。
袁崇煥軍中本就有火炮,又從外城各城門繳獲不少火炮,都搬運到了炮台。
為了修築營壘炮台,下令拆了外城多處宅院,其中不少宅院屬於剛剛投效袁崇煥的勛貴或士紳,不過這些宅院主人都表示理解和支持。畢竟若是袁崇煥失敗,這些剛剛投效的勛貴也沒有好下場,相反若是袁崇煥成功攻佔整個南京,扶持朱由崧登基,他們得到的好處遠不止幾座宅院。
袁崇煥動作很快,修築炮台搬運火炮只用了兩天時間。李彥直得到消息再次派兵乘船來襲時,在秦淮河中的船隊遭到了猛烈的炮火襲擊,一艘江船被擊沉,兩艘江船被重創,士兵損失數十人,眼看再繼續向前損失太大,領兵的張煌言果斷下令撤兵。
不過李彥直水師火炮數量更多威力更大,其中光是紅夷大炮就有百門之多,比拼火力絲毫不怕!李彥直下令,把紅夷大炮從海船上卸下二十餘門,運到距離反賊營壘兩里處,準備對反賊炮台展開反攻。
反賊的火炮大都是普通的佛郎機、碗口銃、虎蹲炮,有些甚至是洪武年間的火炮,無論射程還是威力都遠不如紅夷大炮。雙方炮戰結果將可想而知。
但即便是紅夷大炮,命中率也低得可憐,炮戰必然耗費時日,並非短時間能夠出現結果。
除了設置營壘炮台封鎖禁衛軍水師襲擾路線以外,袁崇煥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經略外城、準備攻城事宜上。
南京內城太過堅固,袁崇煥並沒有急着攻城,而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在張溥錢謙益的支持下,整個外城的士紳士子都被動員了起來,再加上投效的勛貴們,大半個南京城的上層都選擇了支持袁崇煥。
袁崇煥也選擇了充分放權,大量任用投效的士子士紳勛貴,同時下了一道命令,外城所有人家都必須出男丁編入鄉勇,用以協助大軍攻城。
雖然南京的大部分人口都在內城,但外城仍生活着四五十萬人,把男丁都徵召起來得到七八萬鄉勇完全沒有問題。
而不止是南京外城,張溥等投效的士子被袁崇煥代表監國朱由崧任命為使者,分別派往南京周邊的寧國、太平、徽州、池州等府,掌管周邊各府的同時,抽調人力物力支援南京城。
復社、東林黨在江南士林中影響非常大,江南各府士紳的力量也比北方省份大的太多,而江東四府士紳的遭遇早讓其他府縣士紳心驚不已,生怕皇帝也來均田釋奴,故說動各府士紳支持靖難軍完全沒有問題!即便地方官府不願造反,但各府是士紳們的天下,相對於士紳們來說,官府的力量太過薄弱。
果然,當張溥等人到達各府之後,各府士紳官員紛紛表示支持靖難軍,支持監國朱由崧。其後,張溥等人在各府同樣徵召了鄉勇,然後士紳們募集了大量錢糧物質,連同鄉勇一起送到南京,使得袁崇煥手中的實力越來越強大。
與此同時,袁崇煥也沒閒着,發動手中軍隊和外城鄉勇,開始做攻城的準備。
徵召了外城所有鐵匠木匠,開始打造雲梯、撞門錘、呂公車等攻城器械。同時每日都派大量人手去填護城河。
秦淮河繞南京西南而過,但卻沒有經過南京城東,城東的護城河還是挖掘的護城河,遠沒有秦淮河那麼寬闊。
秦淮河太寬,想填平太困難,袁崇煥便把攻城的方向放在了東北兩面,特別是城東,從朝陽門到正陽門之間這段城牆,最是適合。
袁崇煥一聲令下,動員了數萬鄉勇填壕,楯車的掩護下,用了十數日時間,填平了七八里長的護城河。為此也付出了數千鄉勇傷亡的代價,幸好洪承疇手中兵力太少,能動用的火銃火炮數量不足,否則傷亡會更大。
填平壕溝後,就可以開始着手攻城了,若是有威力巨大的紅夷大炮的話,完全可以憑藉火炮轟塌城牆,攻城將會變得非常容易。但是袁崇煥手中雖然有很多火炮,紅夷大炮卻是一門也沒有。想憑普通的火炮轟塌堅固的南京城牆實在太難。
沒法火炮攻城,只能用原始的攻城方法。袁崇煥曾當過遼東巡撫,曾受過寧遠城,對守城非常熟悉,能守者自然能攻,對如何攻城也知道很多。
自古以來,攻城戰都是最殘酷的戰鬥,往往會耗費很多時日,甚至有圍城長達數年仍無法攻克者。但袁崇煥知道,自己並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用來攻城,必須趕到精銳邊軍到達以前拿下南京城。否則一旦崇禎抽調鎮守邊疆的禁衛軍南下,哪怕手中有數十萬大軍,恐也不是禁衛軍的對手。
填平護城河後,袁崇煥下令開始堆積土山,決心堆一座與城牆齊平的土山,這樣便可以從土山上攻擊城上守軍。
寒冬臘月,地面凍得僵硬,挖掘並不容易,但在軍隊的逼迫下,抽調的鄉勇們仍被迫用鑿開地面,挖掘出泥土,然後背負泥土前往城牆處。
城牆上火炮火銃齊發,大量背負泥土的鄉勇被射殺在地,然而就在後方有督戰的軍隊,凡是畏懼不前的鄉勇,都被當場斬殺。有鄉勇被射殺在城牆下,身體便成為了土山的一部分。
在死亡的逼迫下,鄉勇們冒着城頭的銃炮落石往城牆處猛衝,把背負的泥土扔到城牆下,然後再快速跑回。每成功運送一趟泥土,他們會得到一支竹籤,每日攢夠五支竹籤便可以歇息,然後能領取五斤糧食。
城牆上,明知道城外這些鄉勇都是被反賊逼迫,都是炮灰,守軍仍然不得不衝着他們開火。沒有辦法,一旦城破,內城無論軍民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為了阻擋土山堆積,洪承疇抽調了數十門火炮,安放在兩側的突出的馬面城牆部分,從側面向土山進行炮擊,成功的把堆積的土山削平了一大截。
然而袁崇煥下令,命一部分鄉勇背負水袋,在堆土的同時把用水澆土山。寒冬臘月,水很快便結冰,土山被凍得硬邦邦,便是火炮也很難轟塌。
耗費了十多天時間,傷亡了五六千鄉勇性命,終於堆出了一段長達百餘丈寬的土山,土山頂部幾乎和城牆齊平,賊兵們可以順着土山衝上城牆。
「東翁,他們多半明日便會攻城,咱們是不是派兵趁夜攻一下?」朝陽門城樓,趙寅建議道。
賊軍今日堆起了土牆,明日必定攻城,若是徹夜襲擊其營地,必能打亂其攻城節奏。
洪承疇卻微微一笑:「不用,按照既定辦法做便是。」
誰知道那袁崇煥有沒有防備夜襲,城中兵力就這麼多,洪承疇不願耗費兵力出城襲擊。只要讓對方無安然攻城便是,沒必要主動進攻。
在察覺袁崇煥意圖之後,洪承疇便做着準備,眼看着土山堆起,是時候給對方以反擊了。
洪承疇當即下令,抽調鄉勇千人,連夜加高城牆。就在這段城牆上,早就運上來了大量磚石,城牆上燃起火堆,當場燒水,以熱水和灰泥,迅速壘高土山這段城牆。
千餘鄉勇皆是苦力出身,都幹過泥瓦匠的活計,又只是加高城牆不需要考慮質量,便是在火堆火光照耀下也能幹活。
只不過夜間太冷,城牆上冷風更是吹個不停,干起活來更是寒徹入骨。不過洪承疇早有準備,每個幹活的鄉勇都給飲上一碗烈酒,用以驅趕寒意。
一夜的功夫,百餘丈的寬度,往上加壘了丈余高,反賊想翻過這丈余高的城牆,幾乎不可能!
天亮了,反賊大營響起了聚兵的鼓聲,今日袁崇煥決定全力開始攻城。
然而大軍正在吃飯時,突然有手下來報:「閣部,大事不好了,守軍,守軍加高了城牆」
衝出營地,來到朝陽門外,看着不遠處的城牆,袁崇煥幾乎要背過氣去。守軍連夜加高了城牆,意味着想從土山翻越入城不再可能,除非己方再次加高土山。
可是己方能加高土山,對方就能繼續加高城牆,根本就沒有意義。而且加高土山的工程量遠大於加高城牆
「閣部,咱們怎麼辦?」看着不遠處的城牆,大將軍宋進問道。
「還能怎麼辦,強攻吧!」袁崇煥嘆道。
土山附城失敗,那麼只能強攻了。只能採取最直接的雲梯攻城。
「我軍數量是守軍數十倍,便是用人命堆也能拿下南京城!」袁崇煥發狠道。
話雖這麼說,讓手下消耗戰殘酷的攻城戰中袁崇煥還是不太樂意,畢竟若是損失太大的話,手下軍隊必然會士氣低落。
一咬牙,袁崇煥決定驅趕徵兆的鄉勇攻城。這些鄉勇沒什麼戰鬥力,肯定是打不下城池的,但卻可以消耗守軍箭矢彈丸,消耗其守城物質,消耗其體力士氣。
當然,這意味着會有大量鄉勇死傷,可為了打下南京城,袁崇煥已經不願考慮這麼多。
是日,大量鄉勇在賊軍刀槍威逼下,抬着雲梯向城牆衝去,開始了攻城之戰。
城牆上炮銃轟鳴,箭矢如雨,無數攻城鄉勇慘死在城下。很多鄉勇心生恐懼不願往城牆靠近,卻被督戰的賊軍用刀槍逼着向前。
城牆上,聽着城外熟悉的鄉音,看着很多熟悉的面容,協守城牆的很多民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因為他們知道,正在攻城的也是南京人啊,很多還是他們的親朋
「快扔磚石!若是讓他們攻入城中,都沒有好日子過!」守城的禁衛軍官兵大喊着,督促着民壯們戰鬥。
想想若是真被攻破城池,二十萬反賊湧入南京內城的後果,城牆上的民壯不寒而慄,連忙搬起石頭往城牆外推去。城外攻城的鄉勇固然是鄉親,但還是自己和家人的命更加重要。
「該死,竟然以百姓攻城!」城牆上,趙寅怒罵道。
洪承疇卻沉默着,因為他知道,戰爭從來都是非常殘酷的,發生這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是日,反賊們驅趕鄉勇攻了一日,在城牆外留下了過千具屍體,卻連一次都沒有爬到城頭。在最後的一次進攻中,袁崇煥抽調了千餘士兵夾雜在鄉勇們中間,突然向城牆發動攻擊,數十架雲梯成功搭上了城頭,反賊士兵們蜂擁往城牆上攀爬。
就在反賊將領們看到了攻上城牆的希望時,城上突然潑下了大量的火油,然後一支支火把扔下,幾十架雲梯頓時被點着,攀附在上面的反賊們被燒得紛紛掉落。
次日,袁崇煥再次指揮大軍攻城,仍然是驅趕鄉勇攻城,攻了一天,仍然毫無進展,鄉勇們又傷亡了千餘。
「閣部,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前兵部尚書傅振尚勸道,「若是再這樣下去,恐城中人心盡失。」
原本整個外城都是支持靖難軍的,現在袁崇煥這樣搞下去,外城鄉勇損失太大,每一個鄉勇背後都是一個家庭,死了的話一家都沒了希望,這樣搞下去恐怕整個外城百姓都會對靖難軍生出恐懼。
打仗本來就該是軍隊的事,袁崇煥放着手中二十萬軍隊不用,卻驅趕鄉勇攻城,讓傅振尚有些看不過眼。
「人心盡失總比軍心盡失的好。」袁崇煥面無表情道。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你只看到了鄉勇損傷,卻不知道,他們同樣消耗了守軍很多守城物質。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守城物質必然匱乏,守軍也會疲憊不堪,到時才是我靖難軍大舉攻城的時候!」袁崇煥淡然道。
「唉!」傅振尚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了。
以鄉勇連攻了十日,直到鄉勇聞聽要攻城都跪地求饒,袁崇煥才換上靖難軍士兵。然而即便如此,想攻上城牆也非易事。這場攻城戰註定了要耗時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