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力量的來源蘇晨尚不清楚,只知道和阿諾瓦爾之環息息相關,而且本身極為「強大」——起碼在那個橫亘恆星系的裂化生命的眼中,擁有解析力量的蘇晨是和祂同一層次的存在。
而在絕大多數時候,解析力量都是溫和的。
蘇晨調出這一線解析力量的本意是通過解析力量的奇特屬性,分離出賽西現在這種詭異的狀態,直接將他拉出來。
解析力量也確實起到作用了,但卻不是蘇晨所預想中的作用。
解析力量只觸碰到賽西的一剎那,蘇晨就感覺自己的身軀猛然一沉,緊接着他意識到,不是自己的身軀下沉了,而是他的意識下沉了。
周圍的一切在飛速略去,只有那一點解析力量清晰地被蘇晨感知着,作為與他身軀主體的聯繫而維繫着往返。
在片刻的黑暗之後,蘇晨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久違的夜幕之下。
那是伽勒法26行星上,聯邦世界南非大陸的某個城市。
黑夜籠罩天空,明月高懸,城市也格外明亮,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年輕人的身影。
這是一座燈紅酒綠的不夜城。
明亮、鮮艷、紙醉金迷,這是蘇晨看見的這座城市的樣子,也是他所感受到的「情緒」。
只是,是錯覺嗎?這座城市仿佛蒙着一層薄薄的霧,風中嗚咽着難以言喻的沉重意味。
蘇晨忽然意識到為什麼賽西沒有醒來了。
他們突破第四種姓,也許遭遇了同樣的情況,但蘇晨有中島花音推了一把,加上他自己也並沒有沉溺在那樣的過去之中,因此順利醒來了,第四種姓由此而成。真正地醒過來,是成就第四種姓的最後一步。
而賽西沒有。
蘇晨還記得當時關於賽西的記錄,在他突破第四種姓成功後,突然蔓延出一種悲傷的情緒,席捲整個艦隊,並且無限擴張,最後,是沈玥把他打了回去,賽西卻就成為半植物人的狀態了。
想來,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深陷在他自己勾勒的美夢之中了。
是他不願意醒來。
無意識狀態的情緒蔓延,如果沒有沈玥阻攔,賽西當時可能就這樣意識「車裂」了,在星空中無限拉遠而直接死亡,甚至連進入半植物化的狀態都不可能。
蘇晨自己進入第四種姓的時候懵懵懂懂,但他現在反過來通過賽西來逆推,卻想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和曾經被忽略的關鍵。
蘇晨定了定神,目光開始打量周圍的情況。
南非大陸是蘇晨了解最少的地方,他也不知道這裏究竟是哪裏,但他卻隱隱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解析力量沒有結構賽西的狀態,反而將蘇晨不可思議地帶入到了這裏。
蘇晨很難說清楚這裏是什麼地方,但他有過類似的經驗,他突破第四種姓的時候,也曾陷入某種近乎於真實的幻境,曾經的一切在他的眼前走馬觀花地掠過,而中島花音說,那是人們的靈魂在蘇晨意識中的投影。
也許賽西也正處在同樣的狀態里。
蘇晨沿着街道前行,穿過人群,尋找賽西的蹤影。
很快,他就找到了。
賽西正摟着一個金髮女郎從某個會所里走出來,正在打車。
那個金髮女郎似乎喝多了,眼神迷離,半癱倒在賽西的懷裏,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蘇晨想要立刻飛過去拉住他,但在這裏,他仿佛與普通人無異,他感受不到暗能,也沒有什麼超常的體質,身體雖不覺得沉重,但這確確實實是他在末日前的廢柴身體。
他沒等跑過去,賽西就打車走了。
蘇晨只好叫上另一輛車跟在身後,好在他身上是有錢的——天知道他身上為什麼會聯邦幣。
賽西的車最後停在一間散發着粉紅色燈光的賓館前面。
蘇晨仍晚了一步,他找到賽西的房間門口的時候,裏面已經開始傳來令人血脈賁張的、某種奇異的叫喊聲了。
蘇晨抬起來準備敲門的手定格在了半空中。
然後緩緩放下。
他選擇等一會兒。
這種時候進去,總歸是不大好的。
他靠在牆邊默默等待,等的時間長了,忍不住心中腹誹:看着像是躲在了自己的世界裏,但這分明就是沉溺女色嘛,我的天吶,怎麼這麼長時間?
賽西的時間比蘇晨想像中的還要長,而牛不覺得累,地怎麼能被耕壞?
期間另外房間裏有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出來,還詭異地看了蘇晨一眼,不知道這個男人站在別人門口是要幹什麼。
好在,再長也有盡頭。
蘇晨終於等到了裏面聲音停歇,又消停了片刻,他才抬起手臂,敲了敲門。
好一會兒裏面才有聲音傳來。
蘇晨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女人拉開的房門,她披着賓館裏的睡衣,金髮凌亂,臉上還帶着奇怪的潮紅,身上的味道也有些奇怪,眯着眼睛打量蘇晨:「你幹什麼的?」
「我找賽西。」
「賽西是誰?」
「賽西·鉑金。」
「賽西·鉑金是誰?」
蘇晨終於意識到什麼,指了指房間裏面:「我找他,你不知道他叫什麼?」
「誰在乎呢……」金髮女郎本來如此說,但她手指敲了敲嘴唇像是在回味什麼,又改了主意,扭頭問房間裏面,「嘿,你是叫賽西·鉑金嗎?」
「嗯。」
「我記住了——有人找你,一個白種人,嘿,白種人……你叫什麼名字?」
「蘇晨。」蘇晨有些困惑,這個女人為什麼說自己是白種人?
「嘿,賽西,他說他叫……他是你的朋友嗎?我覺得像。嘿,你有點壯碩。」金髮女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蘇晨,眼睛裏露出某種野貓般意猶未盡的神情。
蘇晨皺起眉頭,女人說他的名字的時候含混不起,像是在說另一個人的名字,他很懷疑對方究竟有沒有聽清楚自己剛剛說的話,賽西又能否獲得真正有用的信息。
但房間裏傳來什麼東西跌落地面的聲音。
金髮女郎扭頭看了一眼,嚇了一跳。
蘇晨卻已不準備在門外徘徊,他輕輕推開女人的手,走進房間。
正穿着褲頭的賽西正站在床邊,呆呆地看着蘇晨。
床頭柜上渲染氣氛的花瓶被他失手打碎。
他看着蘇晨,緩緩吐出一個名字。
「喬……喬納森。」
蘇晨隱隱意識到。
也許他在這裏的樣子,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樣子。
他只是一個介入者。
賽西需要他是什麼,需要他是誰,他就是誰。
但介入者帶來的變化同樣是巨大的。
賽西念出那個名字的剎那,一切都在那一刻改變了。
世界開始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前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