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騎在市場裏發動群眾,不到半個時辰就把猥瑣男抓到了。
「第幾次了?」
猥瑣男跪在地上,抬頭道:「第一次……」
「第一次也敢摸人屁股?」
賈平安冷笑,「打斷手。」
「不不不!」猥瑣男爆發了,「是……好幾次了。」
「為何衝着女官下手?」
猥瑣男淚流滿面,「我以前都是調戲那些婦人,摸了也不敢說,今日鬼使神差,見那女子帶着羃?就動了心……」
我交代了,是不是能不被責罰?
「打斷手!」
賈平安回身,一個百騎按着猥瑣男的手,包東解下連鞘長刀,用力拍了一下。
「啊!」
這就是榜樣!
賈平安一路進宮……
沒想到最後竟然見到了蔣涵。
「見過宮正。」
按照後世的說法,他該跟着蘇荷叫姨母,但賈平安卻叫不出口。
這個冷艷的女人的眸中多了暖意,「兜兜如何?」
有了孩子竟然就忘記了蘇荷,果然……在長輩的眼中,男女都是為了生孩子而存在的。
「那孩子可愛,就是時不時的抓人。」
賈平安指指自己的臉,「從安西回來後,我的臉就沒好過。」
「噗嗤!」
冷艷的女人笑起來給人一種驚艷的感覺。
竟然多了些嫵媚。
果然,女人就是一本書,頁頁不同。
蔣涵笑道:「蘇荷小時候也抓人。」
擦!
賈平安怒了,「她還說兜兜是趕了我的性子!」
蔣涵不禁大笑。
外面等候辦事的幾個內侍女官面面相覷。
宮正何時這般大笑過?
裏面是誰?
賈平安準備下午回去收拾蘇荷,這段時間別想雙修了,雞腿,鴨腿,什麼腿都自己吃,別想蹭。
蔣涵微微喘息,「此次陛下算是用了你一次,可明白?」
他用我什麼?
賈平安點頭,「我知曉。」
「你要記住……」蔣涵淡淡的道:「能用是福。」
菊花盛開嗎?
賈平安應了。
蔣涵突然發呆。
室內突然靜謐了下來。
她神色呆滯,突然說道:「好好過日子。」
「是!」。
姨母!
賈平安出去,幾個內侍和女官見鬼般的看着他,一個女官追上來問道:「武陽侯,你如何讓宮正大笑的?」
「宮正喜歡人誇她美貌。」
「多謝,武陽侯,你真是個好人。」
晚些,女官灰頭土臉的出來,衝着宮外罵道:「賈平安,下次見到我要弄死他!」
邊上的內侍挑眉,「如何弄?」
女官柳眉倒豎,劈手就是一巴掌。
「就這麼弄!」
賈平安開課了。
進了『教室』,人渣藤正在和尉遲循毓眉飛色舞的說着什麼,賈平安飛了一個暗器過去。
「上課!」
門外,郝米坐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張紙,全神貫注的傾聽,隨後快速記錄。
漸漸的,一張紙記滿了,他把紙翻過來,在背後繼續記錄。
晚些,一堂課上完了,沒有學生提問。
賈平安走出來,郝米欲言又止,小聲道:「武陽侯,奴婢有事請教。」
「何事?」
對於郝米偷學的行為賈平安並未放在心上。
郝米臉紅了,「武陽侯,先前你說阻力和物體的形體有關,越是圓潤的形體,空氣的阻力就越小。我覺着……若是戰馬和將士們戴上圓潤的盔甲會如何?」
這個偷師的內侍有些意思啊!
「當然會減少阻力,其實你去問問那些馬術精湛的好手,為何在疾馳時要俯身低頭……他們興許說不出個所以然,但一定知曉這樣能更快。」
郝米呆住了。
他原先的職務是灑掃,後來皇帝讓賈平安在宮中開了個課堂,教授一干人渣。那時候新學被人貶低,所以才讓郝米來隨侍。
他一路回去,路上遇到了幾個內侍,大聲問道:「郝米,今日你又學了什麼?可是學會克人了?」
郝米搖頭,「沒,先生教的是學問。」
「郝米,你學了學問想做啥?難道你還想去伺候內侍們?」
內侍省由四名內侍執掌,堪稱是後宮宰相。能去伺候他們是這些內侍的終極夢想。至於去伺候皇帝或是太子,沒人敢想。
郝米搖頭,「我就想……每日吃肉。」
他家窮,從小的最大願望就是每日能吃肉,哪怕是豕肉也行。
進宮後,剛開始難得見到肉。直至他開始負責學堂的事兒,隔幾日飯碗裏能見到幾片肉。
「能偶爾吃幾片肉就算是不錯了,咱們這等能吃飽就是福氣。」
「你難道還想去伺候那四位內侍?他們每日的飯菜都有剩下的,一般都會賞給侍候自己的人吃。郝米,你連說話都難為情,別做夢了。」
「剩飯都沒得吃!」
眾人一陣鬨笑,郝米赧然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木箱,打開後,裏面半箱子記錄下來的紙張。
他把前幾次的記錄拿出來和今日的對照,然後又弄了一碗水,用手指頭蘸水,在案几上演算……
直至晚飯。
……
「兄長救命。」
大清早賈平安才將到百騎,曹英雄就來求救。
「你這是……」
曹英雄的臉上多了幾道抓痕,很深。
「昨日我在青樓,幾個老鴇打架……」
幾個老鴇竟然為了曹英雄吃醋打架。
你真有才。
「你也該挨個教訓。」
賈平安不覺得這是事。
曹英雄苦笑,「兄長,其中一個……那老鴇和貴人……那貴人也喜歡這個調調,說我睡了他的女人,要弄死我。」
呃!
「誰?」
竟然還有喜歡老鴇的?
這個世間真奇妙。
曹英雄苦着臉,「是崔氏的人。」
臥槽!
「哪個崔?」
「清河崔。」
清河崔竟然出這等奇葩?
賈平安覺得不可思議。
「此事……那人叫做什麼?」
「崔雲。」
名字一聽就是個小白臉。
賈平安沉吟。
兄長這是為難了嗎?
曹英雄想到那個崔雲的霸道,就悔不當初,「小弟以後再也不敢睡老鴇了……」
「別,你還是睡老鴇吧。」
賈平安覺得自己不能阻攔一個奇葩的誕生。
「此事有些麻煩。」
賈平安面色凝重。
曹英雄面色慘白,「兄長,要不……我回老家吧。」
這貨面對威脅都毫不動搖,但面對世家門閥時卻尿了。
這說明世家門閥的強大,也說明了律法的扯淡。
「回去等着。」
賈平安真心覺得這貨就是個禍害。
你說你睡誰不好,偏生要去睡老鴇。
那些老鴇的背後都有大老闆,有的大老闆吃慣了青桔子,突然想換個口感,吃個熟透的水蜜桃什麼的,你這不是自己作死嗎?
換了旁人,賈平安定然一腳踹出去,關我屁事。
但對曹英雄他卻下不去手。
這貨當年本有大好前程,卻因為站隊賈平安被人給坑了,科舉失敗,以至於後續處處被動。
所以……這便是緣分吶!
曹英雄推頭喪氣的回到了長安縣。
崔義玄已經外放了,新縣令袁進處冷着臉,「去了何處?」
曹英雄趕緊束手而立,「下官先前有事外出,已經告假了。」
「好自為之。」
袁進處看着他,突然想到了傳聞,「聽聞你最喜老鴇?」
被調崗的黃湖拱手,「明府,此人睡老鴇從不給錢。」
睡女人不給錢,節操一地啊!
袁進處冷冷的道:「無恥!」
喔嚯!
作為負責治安的縣尉竟然白嫖老鴇,只需想想,袁進處就覺得裏面全是貓膩。
耶耶要歸位了。
曹英雄的精氣神一下就垮了。
……
賈平安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早上巡查了一圈,累的不行,就在值房裏挺屍。
「武陽侯,皇后召見。」
操蛋。
這都快中午了,阿姐尋我作甚?
賈平安拖着疲憊的身體進宮。
武媚剛看完奏疏,正在殿外緩緩踱步。
她看了賈平安一眼,負手而立,抬頭看着藍天,淡淡的道:「很久以前,我喜歡站在屋檐下,看着藍天發呆許久。清醒過來,才發現整個人空蕩蕩的,仿佛自己不在人世間。」
這個……
這就是佛道追求的一種境界,為此需要靜坐,需要排除雜念,可孩子很輕鬆就能做到。
阿姐,你有出家的天賦啊!
賈平安不敢說,否則絕壁會被打個半死。
武媚失神了一瞬,「再後來經歷了許多事就再難發呆了。就算是發呆,腦子裏也全是人事。」
「阿姐,人入紅塵,沾染越多,就越難清靜。」
武媚微微點頭,鳳目中多了些欣慰,「五郎如今漸漸長大,太子屬官一直在慢慢的配置,陛下和我都在仔細挑選人手,生恐讓那等心術不正之人到了五郎的身邊。」
她側身看着賈平安,「太子中允看似只是五品下,卻是太子身邊最要緊的職務,平安,你師從新學,詩才無雙,做事更是幹練……」
太子中允!
這是一個承前啟後的職位。
而且一旦任職,賈平安就坐定了五品下的實職,從此一躍就進入了大唐中上階層。
但……
賈平安卻不能。
「阿姐,我去了……會牽累太子。」
他抬頭,「那些人會別有用心的說我是什麼掃把星,那些對頭也會恨屋及烏,他們會越發的仇視太子……」
他不能連累李弘。
武媚靜靜的看着他,良久緩緩說道:「我與陛下為五郎挑選屬官慎之又慎,可卻少了機靈的……」
賈平安看了邵鵬一眼。
讓老邵上啊!
回頭咱弄死你,邵鵬瞪眼。
太子的屬官在緩緩配置,去的都是新人,大伙兒互相融合……這就是重建一個新部門的感覺。有人運氣好飛升了,有人運氣不好下滑了,你不服我,我不服氣你。
邵鵬在武媚的身邊正好,去了太子那邊就會陷入漩渦,他不傻。
賈平安低頭不語。
「去吧。」
武媚看着他遠去,回身道:「先前我只是在陛下那裏提了一下,上官儀在場,說平安才學自然是上等的,可畢竟年輕,若是去了太子那裏,弄不好就會和那些年長的屬官爭執。」
這話說的沒錯,但角度錯了。
「他擔心的是平安的性子。平日裏好說,可那些人若是把官場的那一套傾軋弄在他的頭上,你說他可會按部就班的去應對?」
武后,咱敢擔保,賈平安只會下黑手……邵鵬一本正經的道:「武陽侯以德報怨的名頭響徹長安城。」
「以德報怨?」
武媚笑了笑,「他既然不願來也罷,太子的屬官要盯緊了,誰攛掇太子和我生分,你要盯着,及時來報。」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
「皇后,李侍郎求見。」
李侍郎便是李義府。
武媚點頭。
晚些李義府被帶了來。
行禮後,他恭謹的道:「聽聞太子殿下正在配置屬官,外間不少人為此籌謀,臣心中不安,擔心那等利慾薰心之輩混跡於太子身邊……」
上次李義府差點被長孫無忌一巴掌幹掉,幸而機靈的支持武媚封后,李治大喜,於是因禍得福,升職中書侍郎。
武媚看着他,良久點頭,「太子身邊的屬官陛下和我多番斟酌,李卿……我會仔細想想。」
「是!」
李義府抬頭,笑的讓邵鵬想到了春天。
「臣告退。」
武媚看着他出去,眸色深沉,「此人可用,但要謹慎。陛下看來對他頗有好感。」
邵鵬覺得不對,但卻尋不到那個答案。
武媚突然哂然一笑,「有人避之而不及,有人蠅營狗苟相求。」
避之而不及的是賈平安,蠅營狗苟來相求的是李義府。
武媚突然問道:「邵鵬你來說說,誰好?」
這個……
作為皇后的身邊人,自然是以忠犬為己任,所以應當是李義府好。
但邵鵬卻低下頭,「奴婢以為……武陽侯好。」
武媚靜靜地站着。
皇后難道不滿意咱的回答?
邵鵬倍感煎熬。
武媚轉身離去。
……
李義府腳下輕快,見到內侍也是微笑如春風。
這是他的招牌。
笑的讓你感到如沐春風,但下手卻格外陰狠毒辣,所以眾人根據李義府的性格弄出了一個成語:笑裏藏刀。
當面笑嘻嘻,背後mmp!
你覺着這是人渣。
抱歉,你low了。
當面笑眯眯,後背捅刀子。
這個是常態。
「李侍郎!」
一個有頭有面的內侍拱手。
「呵呵!」
李義府笑着。
錯身而過後,他看着藍天,眼中多了野心和貪婪。
「原來這樣為官才是正確的?老夫錯過了大好年華,可惜可嘆吶!」
他腳下輕快,突然止步。
前方,賈平安和一個內侍在說話。
「武陽侯神通廣大,在宮中也頗多知己吶!」
他死里求活後,賈家的女人出手,把李家城外莊子的管事給廢掉了。
這個仇他知曉現在不能報,但並不妨礙他從背後捅刀子。
「……這個公式要牢記了,公式公式,這便是前人總結出來的結論,你可以質疑,但必須要有推翻這個公式的本事。記牢了,以後用處很多。」
「是,多謝武陽侯。」
郝米很是興奮,見李義府走來,就說道:「咱去灑掃了。」
賈平安點頭,看看他進了教室,不禁有些感慨。
新學教授來教授去,李元嬰等人只是混日子,學是學到了,但不精。最終賈平安就一個弟子趙岩。
這個郝米……可惜了。
若非他是宮人,賈平安覺得可以收為弟子。
李義府近前,賈平安回身,「李侍郎春風得意馬蹄疾,看來高升在即啊!」
李義府撫須微笑,「武陽侯年少有為,想來以後能大有作為,不過動輒殺人,終究不妥吧。」
李旭的死因官方宣佈是管事,但有些人卻說是賈平安。
李義府用這話來刺賈平安,就是想讓他以後見到自己就忌憚。
這種類似於心理戰的手段他堪稱是無師自通。
賈平安能如何應對?
賈平安抬頭,「啥?你說陛下包庇賈某?李旭就是我殺的?」
李義府的面色煞白,「老夫何曾說過這話,賈平安,你血口噴人。」
他想過賈平安的各種應對方式,可偏生就想不到賈平安會選擇曝光。
皇帝若是知曉了會如何?
大發雷霆!
李義府心中惶然,賈平安嘆道:「不說山崩於眼前而不不驚,你至少要驗證一番吧?」
他往宮門去了。
李義府回身,就見帶他和帶賈平安出宮的兩個內侍正在宮門那裏說話,他和賈平安的對話壓根就沒人聽到。
老夫……
李義府面紅如赤,隨後深吸一口氣,冷笑道:「得志便猖狂,老夫且看你的下場。」
他和賈平安一前一後出宮。
身後的偏殿側面轉出來一人。
「陛下。」
王忠良覺得李義府就是個悲劇。
李治眯眼看着前方,「許久未曾看到這等日頭了,恍如重生。」
他靜養了許久,今日覺着完全恢復了,就出來轉轉。
他走到了教室邊上,有聲音隱約傳來。
「聰明的臣子朕從不缺,缺的是聰明卻知曉分寸的臣子。」
教室里,郝米在黑板上書寫着……
他書寫的那些東西李治不懂,但卻看到了郝米眼中的專注。
……
一個人的命運轉折會發生多次,許多時候很有戲劇性,有的時候就在不經意間。
怎麼抓住命運的轉折點?
「古人云,慎獨。在家在外面都一個樣,言行合一,別學李義府那等笑面藏刀。」
「是。」
曹英雄覺得自己就是個悲劇,但為啥兄長把自己和李義府相比?
賈平安帶着他出現在了皇城外。
下衙了。
官吏們蜂擁而出,巨大的皇城城門也在這人流中顯得格外的渺小。
「小賈!」
催胸出來了,閃電般的握住了賈平安的手,笑吟吟的道:「崔雲與我有些交情,晚些一起飲酒。」
「多謝了崔兄。」
崔建在吏部是實權,不少官吏都和他打招呼。
「可約好了嗎?」
崔建點頭,「約好了在長安食堂。」
三人隨後就去了平康坊。
掌柜紀成南出迎。
「客人可來了?」
「來了,在樓上。」
有夥計引着到了地方,推開房門,一個面白如玉的年輕男子已經在坐了。
「見過崔郎君。」
賈平安拱手。
崔雲沒搭理他,盯着曹英雄,冷冷的道:「滾!」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