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掃把星從小到大都在倒霉,別說是掙錢,就算是種地也不成,若非是有楊德利在,他早就餓死了!這人……他竟然發財了?」
「看看那些錢袋,鼓鼓囊囊的,好多啊!」
那個倒霉蛋竟然發財了,村民們依舊覺得這是一場夢。
楊忠順一路回到家中,他的娘子趙氏還躺在床上,見他回來就問道:「怎地回來晚了?」
「那掃把星……」楊忠順想到先前那幾個商人為了爭奪豆腐差點大打出手的事兒,真心的覺得不可思議。
「那掃把星可是又倒霉了?」趙氏嘆道:「那人啊,妾身不知是病久了還是什麼,膽氣弱,提到他就害怕。」
楊忠順搖頭,「他弄了那個什麼豆腐,五文錢一塊,先前賣了兩大桶,掙了大錢了。」
李氏一怔,「他竟然掙大錢了?不能吧?從小到大他就是個倒霉的,何時掙過錢?」
楊忠順苦笑道:「為夫親眼所見,那楊德利還說賈平安斷定那些商人不怕什麼掃把星,會來。你沒看到,那個劉架,為了獨佔買豆腐的機會,從昨日下午就蹲在堡門外守着,渾身都被露水給濕透了。」
「那些商人瘋了嗎?」趙氏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然後牽扯到了身體,不禁痛呼一聲,然後暈了過去。
楊忠順不禁愕然,第一個想法就是被克了。
「那個掃把星!」他急忙叫人去請郎中,然後默默念道:「福生無量天尊,保佑掃把星不克某的家人……」
……
楊忠順家亂作一團,而賈家卻是歡天喜地。
楊德利在數錢。
「多少?」賈平安也是有些歡喜。
楊德利抬頭,眼含熱淚的嚎哭了起來,「姑母……」
「別哭了。」賈平安見他又要給原身過世的母親匯報工作,就有些頭痛,心想你匯報就匯報吧,嚎哭個什麼。
「一百塊豆腐,五百文!五百文吶!」楊德利雙手捧起了銅錢,兩眼全是星星,「平安,晚上某要睡在上面。」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隨你!」
楊德利隨後去買了羊肉來,中午時,賈家飄着一股子多年未曾嗅到過的羊肉味。
「平安吃飯呢?」眾人見掃把星出行,趕緊退後保持距離。
就在先前,有商人說他去求了高僧,高僧說了,只要和掃把星沒有夙怨,那麼保持三步開外的距離就沒事,於是大家紛紛效仿,只是離的有七八步的距離。
賈平安端着一個大碗,笑眯眯的見人就點頭。他很忙,不但要做豆腐,還得要把前世的許多學識記錄下來,所以要了解楊家塢,也只能借着吃飯的時間出來看看。
眾人見他的大碗上面鋪着一層羊肉片,那個饞啊!
美食無過肉類,而在大唐,肉類又以羊肉為首。
楊家塢這等鄉下地方,一年到頭能吃到羊肉的也就是那幾家人,而且那幾家人一年也吃不到幾次。按照他們的說法,每次吃羊肉都要把肉啃乾淨,再把骨頭使勁熬幾遍,直至沒有羊肉味為止。
誰家用羊肉片鋪滿了大碗?沒有的事。
於是村里就多了些流口水的人,時值午飯時間,大伙兒看看自己碗裏的麥飯和沒有肉的菜,只覺得格外荒唐。
「那掃把星竟然能吃羊肉?」
……
長安城中依舊沉浸在悲痛之中。
太極殿內,李治雙目紅腫,呆呆的跪在那裏。
他的父親去了。
那個被異族尊敬的稱之為天可汗的帝王去了,把偌大的大唐留給了年輕的他。
他知道父親還想多留些歲月,再教導他一些東西,把他的威信再提高一些,把一些臣子慢慢的轉化為他的臣子……
比如說李勣,父親的意思是因為他對李勣沒有恩義,到時候不能重用。於是父親就在身體覺得不妥當的時候,把李勣貶官出京。等他登基後,再把李勣召回來,這就是恩義。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很是沉重。
「殿下。」
李治起身,露出了些許軟弱之意,「舅舅。」
門內站着一個微胖的男子,他目光微眯,好似含笑,但一股子威嚴卻隨着目光轉動着。
這便是大唐國舅,當朝宰相,以及先帝的首席託孤重臣長孫無忌。
「殿下身系天下,不可過於哀痛。」
「是。」李治低頭。
長孫無忌微微昂首,對幾個內侍說道:「殿下的身體要緊,你等不可不顧,當時常勸諫才是。」
內侍們低頭應了,很是恭謹。
隨即長孫無忌露出了微笑,近前說道:「殿下純孝,先帝在天之靈若是有知,定然會歡喜。」
李治不過二十多歲,可一直擔心父親的病情,竟然都有了白頭髮。
「不過有人卻毫無戚容,並垂臂。」
在帝王的喪禮上垂臂是無禮!
長孫無忌目光溫和的看着自己的外甥,直至他抬頭問道:「誰?」時,才緩緩說道:「許敬宗!」
許敬宗是李治的人,人稱東宮忠犬。此人的文采不錯,當年深得先帝的喜愛。這人的經歷有些有趣,在前隋時遭遇宇文化及叛亂,他的父親嚎哭哀求,這才保下了他這條命。
隨後他又去了瓦崗寨,結果撲街,最後歸順大唐。興許是經歷了生死,所以他很是那啥……有啥說啥,想幹啥就幹啥。
這樣的性子按理要撲街吧?可老許不同,他會看老大的眼色,辦事得力,於是一路就飛升了。
有啥說啥,想幹啥就幹啥,大伙兒會覺得不可能出現在高官的身上,錯!且看看老許的奇葩表演……
當年大唐著名的醜男歐陽詢出席了長孫皇后的葬禮,大伙兒都覺得此人真醜,於是難免指指點點的。
這說明群臣對於長孫皇后的離世並無悲痛之心,但許敬宗更過分,竟然指着歐陽詢大笑。
mmp!朕的皇后,朕的結髮妻子離去了,你們不悲痛也就罷了,竟然還大笑!
老李怒了啊!
於是許敬宗就被趕出了京城,可沒幾年就被重新招了回來,並得到了重用,成為李治這位太子的右庶子。
按理說得了一次教訓,這位東宮忠犬該學乖了吧?
沒有的事兒,這不,這位馬上就在先帝的葬禮上來了個無禮的舉動,堪稱是大唐政壇上的一朵奇葩。
後續許敬宗還有許多奇葩事兒,讓人笑噴,或是不屑。
這人雖然奇葩,可卻架不住他的優點讓帝王怦然心動啊!
——老大說啥我幹啥,老大說東我絕不往西,老大說攆狗我絕不捉雞。
雖然是一朵奇葩,但好歹是絕對忠犬,頭號打手……外加辦事得力。
李治微微偏頭,避開了舅舅的目光,然後赧然道:「許敬宗此人雖然有萬般不好,但他行事率性,不作偽,我以為……」
舅舅,那是我的忠犬,你就放他一馬吧。
長孫無忌嘆息一聲,目光依舊溫潤,「雉奴,你的心太軟,不好!」。
他負手而立,淡淡的道:「先帝才將駕崩,你若是心軟,群臣就會視你為無物。」
李治猶豫了一下,氣氛一下就緊張了起來。
那些內侍渾身輕顫,就怕被炮灰了。
即將登基的太子和國舅兼首席託孤重臣長孫無忌若是發生矛盾,朝堂就會地震。
長孫無忌看着自己的外甥,目光溫和,「不過許敬宗畢竟是你的人……老臣剛得知一事,華州有一農夫,出生時高祖皇帝駕崩,隨後事事倒霉。」
李治皺眉,「這應該是巧合。」
「是啊!老臣也以為是巧合。」
氣氛馬上就融洽了起來,一個內侍剛想上來奉茶,長孫無忌的臉一沉,嚇得他趕緊退了下去。
「可就在先帝駕崩的那一刻,那個農夫正好病倒了。」
李治抬頭,目光中多了厲色,「那是掃把星!」
每當彗星拖着長長的尾巴,如同是掃把般的在遙遠的天空中掠過時,人間就會慌作一團,說是有人要倒霉。
「是。」長孫無忌的眼中多了厲色,「老臣恨不能把他千刀萬剮,可他病倒就剋死了陛下,若是弄死了他會如何?」
他看向李治的目光中多了慈愛,李治不禁覺得身上微冷。
「老臣擔心動了他,殿下你會出現莫測之事,所以才壓了下來。」
李治也想到了這一點,壓住了殺意,淡淡的道:「如此,反而是投鼠忌器了。」
長孫無忌點頭,也很鬱悶。
一個即將登基的帝王,一個被先帝指定為託孤大臣的國舅,竟然拿一個華州的農戶束手無策,真是操蛋啊!
可他們真心不敢動。
一旦賈平安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說不得某些人就要跟着倒霉。至於誰會倒霉,無人知曉。但從高祖皇帝和先帝的駕崩來看,怕是身份越高的人越有可能倒霉。比如說李治或是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嘆息一聲,「華州刺史剛病倒,老臣以為許敬宗卻是極好的繼任者。」
他拱手告退,內侍們一臉懵逼。
華州有個掃把星,然後你建言把許敬宗弄過去,這是想讓老許死在那裏吧。
李治沉默了一瞬,赧然的姿態消散無蹤。他淡淡的道:「讓許敬宗來。」
他就站在那裏,眉間漸漸皺了起來。
腳步聲從遠及近,一個皮膚白皙的官員來了。
此人就是許敬宗。
許敬宗一臉恭謹的進來,就在李治回身的一瞬,他正色道:「殿下看着越發的威嚴了,臣不勝惶恐。」
按照安排,李治將會在下個月登基。而作為首席忠犬,許敬宗覺得自己也要跟着飛升了,弄不好過幾年就能混個宰相做做,到時候俯瞰群臣,何等的快意啊!
想到這裏,許敬宗不禁就得意的笑了起來。
別人有情緒都會忍着,可這朵奇葩卻是毫不掩飾的笑了起來。想到他敢在長孫皇后的葬禮上放肆大笑,你就能知道這人是個什麼尿性。
隨心所欲!
哎!
李治很頭痛,若非老許忠心耿耿,加上辦事得力,他絕對會把此人趕出京城,有多遠走多遠。
「有御史彈劾你無禮。」
「這是污衊,可恥的污衊!」許敬宗慌了,跪下道:「殿下,臣忠心耿耿,臣誓死效忠殿下!」
李治嘆道:「去吧,去華州。」
「殿下!」
許敬宗一聲大喊,然後大哭,邊哭邊說道:「臣對殿下忠心耿耿,臣此生就想在殿下的身邊伺候,臣不去華州,臣……」
他竟然膝行上前,抱住了李治的大腿。仰頭,淚眼朦朧的道:「殿下,臣對殿下別無二心吶!殿下說什麼就是什麼,殿下讓臣自盡,臣……」
他目光轉動,然後起身沖向了木柱子。
這是要撞柱自盡?
李治剛想叫住他,可許敬宗卻越跑越慢,等到了木柱子前時,已經和散步沒區別了。這樣的速度,別說是撞死,就算是撞起包來都艱難。
這朵奇葩啊!真是讓人無奈啊!
李治捂額,說道:「去吧,過一陣子我再把你弄回來。」
……
奸臣許無辜的看着蒼天:老夫冤吶!推薦票呢?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