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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林簡在天子行宮裏吃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
林簡離開的時候,皇帝陛下親自把他送出了殿門,然後微微嘆息:「林師,朝中諸事,便託付與你了。」
林簡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皇帝,默默低頭:「陛下……準備何時返回長安?」
「這要看林師。」
皇帝陛下微微低眉,開口道:「三位節度使同時開口,看現在的光景,朕如果不回長安去,他們很快就會在長安另建一個朝廷。」
說到這裏,李洵神色有些黯然。
「林師現在就去準備罷,等朝廷準備好了,就動身會長安去。」
這位皇帝陛下,聲音沙啞:「便是死,也要死在長安。」
林簡臉色微變,連忙低頭:「陛下…千萬莫要作此想,時局沒有壞到這種程度。」
「朕知道了。」
皇帝伸手拍了拍林簡的肩膀,微微低眉:「林師,但願你我師徒,能夠善始善終。」
林簡默默低頭。
「臣也如此想。」
說罷,林簡才躬身退出了行宮,回政事堂準備搬遷朝廷的事宜去了。
送走了林簡之後,皇帝陛下在大太監周振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寢殿,他坐在軟榻上,又把剛才那幾封書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最後天子默默轉頭看向身邊的紫衣大太監。
「周振,司宮台的人……」
周振連忙低頭:「回陛下,大半已經派到長安去了,長安那邊的動向,陛下隨時可以掌握。」
皇帝陛下微微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那三個人…」
「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周振再一次低頭。
「齊大將軍回長安的時候,兩位節度使都出城相迎,最終齊大將軍坐上了越國公的馬車,兩個人一起回了丹陽長公主府,長談許久。」
「他們談話的時候,周邊都有衛士,無從得知他們到底談了什麼。」
周振聲音低沉:「在此之後,三位節度使又在歸雲樓見了一面,然後才有了這道聯名請陛下回京的奏書。」
皇帝微微點頭。
「也就是說…」
「齊師道與林昭走的更近一些。」
周振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目前看來是這樣,不過具體是什麼樣子,還要詳細查探。」
皇帝眯了眯眼睛,開口道:「朕……知道了。」
「給朕準備一輛馬車,朕要出宮去。」
周振扭頭看向天子,低聲道:「陛下您要去哪裏?」
「去大長公主府看姑母。」
皇帝陛下站了起來,聲音平靜:「儘儘孝心。」
周振會意點頭,很快下去準備去了。
事實上皇帝在西川的這幾年時間裏,一直與丹陽大長公主來往密切,基本上每個月都會去個兩三次,用來「聯絡感情」。
當然了,這份親情之中究竟有多少齊師道的成分在,只有皇帝陛下一個人清楚了。
周振很快給皇帝陛下準備好了馬車,因為是微服出行,不用準備儀仗,因此很快就有幾輛馬車從行宮宮城離開,朝着城裏的一處大宅子趕去。
皇帝要駕臨,司宮台早早的通報了大長公主府,等到一身藍色袍服的皇帝陛下在大長公主府門口下馬車的時候,丹陽大長公主已經在門口等候許久。
大長公主看了皇帝一眼,上前低頭行禮:「恭迎陛下聖駕。」
「姑母莫要行禮了。」
皇帝陛下連忙上前,把自己的親姑姑扶了起來,微微嘆息:「朕已經是個福薄之人,姑母這樣,還要折朕的福氣。」
丹陽大長公主被扶起來之後,也不再執意行禮,而是抬頭看着自己的這個大侄子,輕聲道:「陛下今日怎麼得空,到我這裏來了?」
「來給姑母請安。」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進了大長公主府。
成都的這座大長公主府,因為建造的有些倉促,不管是佔地面積還是細緻的程度,都遠遠比不上長安城永興坊的那座公主府。
天子來這座公主府也不止一次了,不過這一次,他左右看了看,便搖頭感慨:「成都府不比長安,這兩年委屈姑母了。」
「有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丹陽長公主嘆了口氣:「國家遭逢大難,我能從長安逃出性命就已經是幸事,更不要說這兩年在西川,過的也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比起尋常百姓人家,不知道好了多少。」
李家的皇族到了西川之後,雖然生活水平還是要遠超普通人,但是生活質量比起從前在長安的時候,就要差的遠了。
比如說當年在長安城,丹陽長公主過壽的時候,還是太子的李洵,曾經給她送過一面近人高的巨大銅鏡,銅鏡上鑲滿金石珠寶,奢華至極。
到了西川之後,便不可能再有這種人力物力了。
說話間,姑侄二人已經到了正堂,皇帝陛下在主位上坐下,長公主陪坐在旁邊。
皇帝陛下看了一眼自己的姑母,輕聲道:「姑母想念長安否?」
「自然是想的。」
丹陽大長公主嘆息道:「我生在那裏,自小也長在那裏,自小到大都沒有怎麼離開過長安,轉眼離開長安兩年有餘,如何能不想念長安城?」
天子低頭喝了口茶水,輕聲問道:「那姑母想回長安否?」
長公主沒有回答,只是看向自己的這個大侄子,輕聲道:「想回就可以回麼?」
皇帝陛下微笑點頭:「今天剛來的消息,三位節度使已經將范陽軍叛逆趕出了關中,成功收復了長安,只要姑母願意回去,現在就可以回去。」
丹陽大長公主聞言,沉默了片刻。
現在成都府里的眾人,多半都不知道長安城的情況,但是她是知道的,因為她是齊師道的夫人,時常還會與夫君通信。
她看向自己的大侄子,正在說話,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大長公主把目光看向門外,只見他的大兒子齊宣,身着一身紫衣,邁步走進了正堂。
此時的齊宣,已經蓄鬚,整個人看起來,全然沒有了長安城之時那種青澀的模樣。
齊宣走進正堂之後,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娘親,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的皇帝,然後整理衣裳,跪在了地上,叩首行禮。
「臣齊宣,叩見陛下。」
給皇帝行禮之後,他又給母親磕頭行禮:「見過母親。」
丹陽長公主目光閃動,沒有說話。
皇帝陛下則是站了起來,上前把齊宣扶了起來,笑道:「這裏沒有外人,不必行大禮,坐下來說話罷。」
齊宣看了看自己的母親,後者點頭之後,他才規規矩矩的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等齊宣坐定之後,皇帝看着自己的這個表弟,微笑問道:「大郎知道長安城的消息了麼?」
齊宣有些詫異,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點頭:「知道一些。」
皇帝微微低眉,繼續說道。
「那大郎,願意現在趕去長安,做朕的京兆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