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相比於青州,的確是有它的地理優勢在的。
因為幽州這個地方,是整個幽燕的交通要道,同時它雖然靠近邊境,但是離邊境也還有媯州和檀州兩州作為緩衝。
因此范陽節度使,才會將治所定在幽州。
相比較來說,青州的位置就要差上很多。
首先就是青州距離幽州以及北邊太遠,一旦那邊發生什麼戰事,作為核心的青州總管府根本不可能指揮,只能靠幽州的軍隊自己臨機反應。
更重要的是,青州這裏的底子太差,雖然林昭擴建的青州城,但是這裏的城防以及軍事設施都跟不上幽州那邊,如果把青州總管府搬到幽州去,相對來說會安全一些。
其實這個方案,林昭自己也考慮過,不過因為青州總管府還未穩定下來,而且他在青州的根基最深,因此沒有決定搬遷。
聽到沈徽這句話,林總管微笑道:「先生自己就是青州人,怎麼還要把總管府向外趕?」
「屬下只是擔憂明公的安全。」
沈徽微微搖頭,低聲道:「屬下是土生土長的青州人,總管府的治所設在青州,屬下心中自然高興,但是明公的安危現在涉及千千萬萬的身家性命,假使他日范陽軍西來,他們可以是可以直撲青州城的。」
「明公說過,一旦范陽軍來襲,咱們青州軍不可能出城與他們對抗,只能據城固守,如果敵人圍困住了青州,其他州郡的兵力甚至都沒有辦法支援過來。」
現在的青州軍,暫時來說面對叛軍唯一的優勢就是火器方面的優勢,也就是說極其缺乏野戰能力,假如某座城池被范陽軍圍住了,其他地方的兵力很難去救。
因為可能會被敵人「圍點打援」。
而幽州才是幽燕一帶的核心,總管府搬遷過去,好處多多。
林昭低頭思索了一番,然後微微搖頭:「我在青州的根基最深,而且軍中將領許多都是青州人,這件事情不好輕易做決定,先生容我想一想。」
見林昭沒有點頭,沈徽微微嘆了口氣,開口道:「自然遵照明公的意思。」
兩個人在總管府的偏廳里,足足聊了兩個多時辰,期間桌子上的酒菜都換了兩輪,到了傍晚的時候,林昭才站了起來,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膝蓋,對着沈徽拱手道:「先生今日才到,便拉着先生說了這麼多,辛苦先生了。」
「這是屬下分內之事。」
沈徽面色也有些疲憊,他輕聲嘆息:「屬下是青州人,只盼着能替明公做些事情,保住故鄉父老,不受逆賊戕害。」
林總管聲音誠摯:「先生放心,我在青州一日,一定衛護青州父老一日。」
沈徽長身而起,對着林昭深深作揖。
「沈徽代家鄉父老,多謝明公了。」
林昭面色嚴肅,對着沈徽拱手還禮。
「我也代治下百姓,多謝先生。」
…………
兩個人拱手作別,林昭才讓府中的人帶沈徽下去歇息,送走了沈徽之後,林三郎打了個哈欠,瞥了一眼依舊亮着燈的書房。
他揉了揉眼睛,邁步進了自己的書房裏,只見一身青衣的崔姑娘,正坐在她的位置上,就着燭光用炭筆在算些什麼。
林昭走了過去,伸手攬住她略顯瘦弱的肩膀,聲音溫柔:「怎麼這個時候了還在算賬?」
「還不是你?」
六娘白了林昭一眼,目光里滿是風情。
她低哼了一聲:「快到中午才起,然後一天不見人影,害的這些東西,都要我一個人處理。」
林昭眯着眼睛看向書桌上的這些文書,發現大多是各州送上來的賬目以及一些糧食的調配問題。
「都不是什麼急事,今天不算了,明天再弄。」
林總管很是霸道的伸手,把椅子上的崔芷晴攔腰抱起,笑着說道:「天都黑了,該回房歇息了。」
崔芷晴臉色有些發紅,她低聲道:「府里那麼多人呢,快放我下來!」
見她有些急了,林昭也不好強行抱着她,於是笑呵呵的把她放了下來,輕聲道:「天氣愈發冷了,本總管房裏還缺一個暖床的,不知道崔姑娘……」
崔芷晴連忙搖頭,撇嘴道:「才不去你那裏的,你就會折騰人。」
林總管立刻保證道:「今晚就是睡覺,我肯定不亂來。」
「真的?」
崔芷晴小聲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要是騙人,我就老三十歲!」
崔芷晴連忙拉着他的手,輕聲道:「說什麼瘋話,我跟你去就是了。」
「天是有點冷了……」
…………
西川,蜀郡。
皇帝的龍駕終於到了蜀郡的成都。
這裏是西南最大的城市,也是整個西川的核心所在,大周先朝曾經在這裏設都督府,用來平鎮巴蜀。
同時這裏,也是劍南節度使的治所。
此時,劍南節度使李玄裕便陪同皇駕,畢恭畢敬的把皇帝請進了成都事先準備好的行宮之中。
這位劍南節度使,乃是李家的宗室,雖然血脈距離皇室已經很遠,但是畢竟是李家人,對皇帝還是很忠誠的。
如果不是因為劍南節度使麾下只有四萬兵馬,還要負責監控吐蕃,李玄裕早就帶兵出蜀,馳援長安去了。
皇帝到了西川,這位劍南節度使也很是殷勤,直接獻出了自己的節度使府改造成了臨時的行宮,給皇帝居住。
只不過「駕幸」成都的皇帝陛下,心情明顯不是很好,到了成都之後,全然沒有了在長安城日日朝會商量禦敵之策的心氣,每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幾乎誰也不見。
他之所以性格大變,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離開長安的時候,跟隨他多年的兄弟李煦並不曾離開,而是回到了長安城,積極備戰帶領長安城裏剩下的殘存力量,死守長安城。
後來長安城破,這位宋王世子便不知所蹤。
但是很顯然,在那種情況下,李煦推薦又不方便,估計大概率是死了。
李煦跟李洵多年兄弟,他的死給皇帝帶來的打擊不小,從路上開始便不怎麼說話,後來林簡清醒過來之後,皇帝便把大大小小的事情統統交給了林簡,自己再也不過問任何一件事。
他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刻意逃避着一切殘酷的事實。
但是這一日,他的房間門口,還是傳來了一個宮人的聲音:「陛下,尚書僕射林相求見。」
逃出長安之後,在路上李洵特意給林簡升了官,如今的林簡官職已經是尚書僕射,與當初的崔衍一般無二。
別人他都可以不見,林簡卻是不得不見了,頭髮散亂的皇帝陛下微微皺眉,聲音沙啞:「讓他進來。」
很快,頭髮已經灰白的林簡,踱步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跪在皇帝面前,叩首道:「陛下,長安……有消息傳來。」
皇帝陛下眼角抽了抽,語氣複雜:「林師……直說就是。」
林簡微微低頭,聲音中帶着滄桑。
「稟陛下,康賊在長安,擁立先皇第六子李薊登基嗣位,建立偽朝,同時大封諸侯……」
「偽帝一登基,便封出去了六個王爵。」
聽到這個消息,本來應該十分憤怒的李洵,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生不出氣來,他愣了愣,然後「呵呵」笑了一聲。
「一口氣六個王位,真是……好大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