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變連連。
從都子俊困住夜星沉,到夜星沉破圍離去,一切變化讓張繼先有目不暇給之感。
沉約對此早有預期。
夜星沉這種人,很難再有破綻,如果你看到了他的破綻,那多半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綻。
因此沉約只是在等夜星沉反擊,等待舊事重演。
只有真正的看到往事重演,他才有解決的方桉。
空間破碎雖然驚駭,可在沉約的意料中,但當聽到「劉啟」二字時,哪怕沉約,都是難免驚駭!
劉啟是誰?
梁孝王劉武的哥哥?
漢景帝?
漢景帝不是早死了嗎?可夜星沉這種人,如今沒有必要撒謊。這麼看來,劉啟非但沒死,而且一直留在劉武的身邊?
這不像是兄弟情深,更像是……
沉約想到這裏的時候,內心微顫了下。
那老僕本來老態龍鐘的模樣,等聽到「劉啟」二字的時候,眼中終於閃過道寒光。
寒光犀利。
通常只有大權在握之人的眼中,才會顯露出那種森然的寒光。
寒光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卑謙、謹慎還有警惕。
老僕沒有回應。
很多事情,不用回應,很多事情,無法回應,因此,沉默的人,越來越多。
夜星沉卻繼續道,「我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沉約眺望遠方。
夕陽仍在。
在這裏,似乎只有夕陽,時間如同停止不前一樣。
更恐怖的是,空間看起來也要凝結。
空間其實是流動的。
每一眨眼間,空間都是不同的、變化的,當一個空間不再流動時,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景象。
但在這種境況下,夜星沉居然還要講自己的故事?
偏偏沉約並不催促,反倒安然道,「我一直洗耳恭聽。」他這般說的時候,腦海中出現都子俊等人驚慌失措的場面。
都子俊等人迴轉到實驗室內。
整潔有序的實驗室如同沸騰起來,沉約甚至「聽得到」都子俊在說什麼。
都子俊嘴唇不停的張合,說的是重複的一句話,「夜星沉引空間倒灌了!」
「這怎麼可能?」成議員終於接了一句,「我們封鎖了兩個空間的蟲洞。」
沉約腦海中閃過凍結的空間蔓延的場景。
末世人所在的空間,開始凍結?!
夜星沉心狠手辣,在對方要整死他的時候,不動聲色的要將末世人盡數摧毀?
他使用的手段,是空間倒灌?
沉約實在想不出夜星沉如何能做到這點,但他知道,夜星沉絕不會手軟!
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夜星沉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從來都是!
「我掌控了冥數。」
夜星沉悠閒的講着自己的故事,「那些曾經的老實人都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批老實人。」
多少有些譏誚,夜星沉又道,「他們是不服我的,因為他們認為那是他們的地方、祖宗傳下的基業。」
看向沉約,夜星沉滿是嘲弄道,「但他們的祖宗並沒有記載暗算徐福、劉武的事情,因為他們覺得不光彩。」
他不是嘲笑沉約,而是嘲笑這個可悲的事情。
「他們知道不光彩,但他們還是會去做。他們知道不光彩,因此在記載上,抹去了他們不光彩的行徑。」
輕嘆一口氣,夜星沉喃喃道:「華夏的歷史中,這種行徑從未斷絕,反倒成為心照不宣的存在。」
凝望沉約,夜星沉問道,「你那個年代,這個陋習可曾改變?」
沉約搖搖頭。
夜星沉反倒不出意料,「如果我沒有想錯,都子俊他們所在的年代,更在你之後?」
他是個古代人,可四世為人,處在這種奇怪的空間內,對時空的認知,不但要遠超古代人,哪怕現代人都沒他這般明白。
見沉約點頭,夜星沉略有失望道,「其實從都子俊他們的表現可以推知,他們不過是權術的變種。他們所言的民主,不過是個笑話。」
嘿然冷笑,夜星沉低語道,「兄弟都可鬩牆,你如何讓天底下所有人都能滿意呢?」
他說到「兄弟」二字時,看了眼那老僕,那老僕躲避着夜星沉的目光。
「劉武看出了那些老實人的不服,但他沒有將那些老實人殺絕。」
夜星沉無奈道,「因為他知道,他無法殺絕這些人的。因為徐福之故,他對冥數中、徐福的後人另眼看待,可是,這仍舊無法消弭他們的別有用心。沉約,你當然想得到,他們有什麼心思?」
沉約習慣讓對方一書胸臆,但對方需要個捧跟的,他也不會拒絕。
「依我看來,因為他們看不到希望。」
沉約回應道:「既然看不到未來的希望,那就不如抓住眼前可得到的東西。」
世人九成九都是如此。
什麼遠大的理想,還不如炎炎夏日一杯冰爽的綠豆沙。
夜星沉笑的風輕雲澹,「很好。多少年來,我終於又看到一個值得交流的人了。」
沉約沉吟道,「那些老實人,想用三香換取榮華富貴?」
夜星沉點頭,「但他們不知道,劉武對此早就厭惡。」
沉約心道――你厭惡了榮華富貴,可對於那些困守冥數的人來說,那是個全新的遊戲副本,沒有非常的智慧,如何能抵抗住那種誘惑呢?
「但我想,劉武不屑殺了他們的。」沉約有所暗指。
他深知一個絕望的人,想到的就是毀滅,因此他盡力的會讓對方有所希望。
當然了,他點燃的這種希望和權術者給予的不同――權術者賦予的是他們的希望,沉約點燃的自性之光。
夜星沉看穿了沉約的心思,「你放心,我不想摧毀宋朝的。都子俊那般說法,可騙蒙昧之人,可騙不了你的眼睛。不然……」
又看了那老僕一眼,夜星沉緩緩道,「你不會早早的提醒我,老僕有問題,飄搖的屍體也有問題。」
那老僕霍然抬頭,瞪向沉約。
他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從未想到過,他和沉約根本沒有交流,沉約卻破壞了他的計劃。
「你……」老僕只說了一個字。
沉約卻看到了老僕的內心,「你想問問,我如何知道你有問題的?」
老僕死死的看着沉約,若他有無上的權利,看來想將沉約處以腐刑的。
沉約澹然道,「說穿了很簡單,你雖表現的很悲憤、很關心的模樣,但你想必從未真正的關心過別人,因此你不知道,關心一個人、着意一件事,感情和動作,是合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