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以弱勝強的事情發生,酆都判官卻一點好笑的表情都沒有。
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弱者就是羔羊。被羔羊咬上一口,絕不是愉快的事情。
楊么精神振作。
當初沈約雖毀了那些現代特種兵的武器,卻給詩盈留下了特種兵使用的近身毒針。
既然是近身毒針,就一定要近身使用才能發揮最大的效果。
沈約想到對詩盈的囑託,相信詩盈不會讓他失望。
若是以往的詩盈,多半會選不準時機,可悟道的詩盈,就有清醒的頭腦,有着清醒頭腦的詩盈,就會選擇準確的時機。
他暫時放下詩盈那面,因為佛不度人人自度、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真正的幫手是讓對方自立自信,自知自己需要什麼,而不是事事插手。
他很困惑的是完顏烈和酆都判官沒有交集,對楊么亦不熟悉,那完顏烈為何要引林逸飛前往洞庭湖?
完顏烈倒不遲疑,「是九州之王讓老夫這般做,作為條件,他告訴了老夫一些秘辛。比如說趙匡胤那些人的。」
「九州之王是誰?」完顏晟詫異道。
他縱橫天下,如今算是世俗最強的王者,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什么九州之王。
沒人回他。
沈約又明白一些事情。
完顏烈不是金國死去的勃極烈鬼上身,而是因為易安居士死後,完顏烈立即和九州之王達成了協議。
九州之王說可以復活易安居士,但要完顏烈將林逸飛引到洞庭湖。
這也證明了沈約的一個猜想九州之王對這個世界本是無能為力,但他卻可以靠影響這個世界的人,去完成某些事情。
九州之王此舉和亞特蘭蒂斯人何其相像?
無論暗界、明界,亞特蘭蒂斯人不都是在通過這種方式改變某個世界的進程?
亞特蘭蒂斯人蛋和無墨採用這種方式,是因為無法逃離西西里人的囚禁,那九州之王又是因為什麼才選用這個方法呢?
完顏烈雖然活了百來歲,但他大部分的時間,本是在八百年後的現代度過。可完顏烈所知的事情,卻很像他在宋金活了百來年,才會知曉。
原因無它,知道這些秘聞的不是完顏烈,完顏烈或許只是知道五國隱約的事情,可九州之王卻對宋金這個年代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知曉才會暗做安排。
因為知曉,九州之王才會讓一心復活易安居士的完顏烈對神仙地深信不疑。
在乾元殿前,完顏烈不是編出趙匡胤一幫人的秘事,而是深信九州之王對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南詔建極鐘的異樣,琴畫書棋的奇特,都讓完顏烈對神仙地早就深信不疑。
是以哪怕完顏烈,也在受九州之王的操縱。
將林逸飛拉進來,九州之王顯然也有他的打算,可九州之王對林逸飛一時間沒有直接掌控的方法。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對於一個無求的人,九州之王顯然也沒辦法,他能做的極限,就是充分調動世人的五蘊痴迷。
讓完顏烈拉林逸飛入局,是九州之王能想出的妙招。
雖然和沈約有過照面,九州之王后來卻一直不聯繫他沈約,是不是因為他知道沈約明白他的計劃,多說無用。九州之王無法控制沈約,因為沈約實在太清醒,但九州之王可以利用很多人與沈約搭上關係,然後利用這些人推動沈約參與進來。
想到這裏,沈約也不能不佩服九州之王的手段。
完顏晟絕對不差,但比起九州之王操縱世人之法,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權術以霸道馭眾,九州之王卻充分了解世人的貪嗔痴。
完顏烈見沈約沉吟,沉聲道:「老夫沒有騙你,等你幫助老夫後,還會知道更多的事情。」
完顏晟立即道:「要幫你的人,不用說,也會伸出援助之手的。」
潛台詞就是不幫你完顏烈的人,你催也沒用。
完顏烈自然知道這些,臉色數變。
沈約微笑道:「我在等。」
「等什麼?」完顏烈看到那些金衛虎視眈眈的,知道完顏晟已經不準備等了。
「殺了他!」完顏晟喝令道,「不用顧及朕的身體。」
那些金甲護衛聞言,瞬間上前,揮長戟攻來。
完顏烈拉完顏晟作為擋箭牌,可他一方面被捆仙繩束縛,再和金帝僵持不下,如今再被金衛攻擊,就算他是絕頂高手,此刻亦是左支右絀,很是吃力。
「你還等什麼?」完顏烈怒道。
他知道讓沈約完成的事情絕不簡單,可見到沈約穩坐釣魚台的模樣,知道沈約一定能做到,只是還在權衡。
沈約淡然道:「等琴聲。」
完顏烈一怔,差點被一長戟戳破了腦袋。
急低頭,完顏烈奮起神力,居然舉起金帝砸向一個金衛,怒道:「什麼琴聲?」
那金衛雖然得金帝號令,終究還是閃身避開,沒有攻擊金帝。
沈約輕聲道:「指路的琴聲。」
*
夜涼如水。
楊么卻是熱血上涌,緊盯着酆都判官的一舉一動,詩盈肯逃,對他來說反倒是好事。
如今局面調轉,只要他纏住酆都判官,等詩盈離去就好。
可他不想詩盈突然坐了下來。
詩盈盤膝坐在巷口,橫琴膝上。
楊么怔住。
哪怕酆都判官也是詫異道:「她要彈琴?」
這種要命的關頭,誰都沒有想到詩盈突然會有閒暇彈琴。
詩盈撥動了琴弦,神色平靜。
錚的聲響。
琴聲劃破寂寥的夜色。
酆都判官似想到了什麼,驀地色變。
與此同時,沈約輕嘆一聲,突然拋出了手中的畫軸。
畫軸飛天。
金帝、完顏烈不由得抬頭向上看去,實在搞不懂沈約發什麼神經。
可下一刻的光景,讓他們聳然變色。
無琴聲。
可清明上河圖在沒有琴聲的情況下,卻在空中倏然化作一條大河,橫跨半空,從宮中一直向外延展開去。
當初詩盈的琴聲讓畫現異像,已讓很多人嘆為觀止,而在眾人將畫中奇景轉到殿外的時候,更是感慨此畫的奇特難測……
可誰都沒有想到,沈約不憑琴聲,竟然將畫中長河驀地顯出延展,展現出極為瑰麗的景象。
夜沉隱月。
星光亦淡。
但那條大河卻如天河般,波瀾壯闊,瞬間已流到了詩盈的頭頂。
有琴聲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