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城下,整整兩天,左軍都沒能破城,反而死傷慘重,主將紅旗也是又驚又怒。
當進攻再一次被打退後,不得不下令暫時收兵,因為傷亡已經達到了極限。
「知道守城的賊軍主將是何人嗎?」
「回將軍,據說是那八大王的第二位義子,年紀應該還未滿二十。」
「娘的!」
紅旗望着遠處的城樓,恨聲罵了一句,心裏卻鬱悶到了極點。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娃子,不但擋住了他兩萬大軍兩日的猛攻,還遊刃有餘,當真是氣的死人。
而城頭上,見左軍終於退去,李定國也是重重的鬆了口氣,其他人則是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
城中三萬青壯,除了五百是李定國的親衛,其餘皆是這一個月來裹挾的新兵。
為了讓這些人賣命,李定國也是下足了功夫,一邊恐嚇,宣稱左軍一旦破地,不但他們自己要被砍頭,妻女也將慘遭侮辱蹂躪,一邊又許諾,打敗左軍後,會將常德附近的水田,全部分給他們來種。
這才讓三萬青壯拼死而戰,幾萬壯婦也心甘情願的幫忙守城,別小看這一番恐嚇許諾只是幾句空口白話,卻讓城中的近二十萬人上下一心。
雖然賊軍燒了他們的房子,搶光了他們的糧食,讓他們不得不從賊,卻也每頓都有吃的,家人也沒受到傷害,所以被裹挾來的三十多萬人,心中其實對賊軍也並沒有多大的仇恨。
顯然,如今八大王從當初只知道破壞的流寇,也在逐漸的蛻變,也開始有規矩了。
「二將軍,看樣子,左賊今日應該不會再發起進攻了。」
「嗯,告訴兄弟們,今晚上吃肉慶祝一下,但誰都不許喝酒,也不許睡女人,違令者,無論是誰一律斬之!
只要咱們在堅守三天,左賊必敗,到時候本將軍一定遵守諾言,將土地全部分給他們,即便有人不幸戰死或者傷殘,家人依然可以分到田地,而且還會補償一筆銀子。」
李定國點點頭,然後說道。
「是,二將軍!」
幾名老賊心中一稟,趕忙下去傳令。
不多時,城內就飄起了陣陣的肉香味。
而到了黃昏的時候,左良玉帶着大軍終於趕到了,望着城外鋪天蓋地的左軍,李定國的臉色也變得從未有過的凝重起來。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必定是一場慘烈無比的大戰。
事實也確實如此,常德東北面是洞庭湖,北面八大王的大軍正在壓過來,東面的益陽又被孫可望佔據,西面和南面都是山區。
加上方圓百里之內也無法籌集到糧草,這使得即將耗盡糧草的左軍,唯一的生路就是攻下常德城。
當然,左良玉也可以捨棄大軍只帶精銳,將軍中所有的糧草全部帶上,向南翻山越嶺繞道回長沙。
然而,即便糧草充足,大軍也是無法翻山越嶺的,所以最多也就一兩萬人。
至於去山裏搶劫山民的糧食,那無異於自尋死路,無論是西面的湘西,還是南面,都有着大量的土司。
大軍想過境好說,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想要搶糧或者賴着不走,那絕對是魚死網破。
也正因山裏的少數民族太過彪悍,八大王才不願意鑽山,因為在南方的山區,根本就發展不起來。
此刻,城外的大營內,左良玉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紅旗,為何過了兩日,常德城還沒有攻破?你當本帥的軍令是兒戲嗎?」
「大帥恕罪,不是兄弟們不賣命,而是城中的賊軍抵抗的異常的頑強,兵力又不在我們之下,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
「夠了!」
左良玉見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扯這些,頓時爆喝一句,將作案錘得砰砰作響。
這將賬中的一眾將領們,嚇的是靜若寒蟬,齊齊地低下了頭。
但心裏卻都有些憤憤不平,畢竟若非左夢庚那兔崽子丟了益陽,他們又豈會落到這般被動缺糧的田地?
左大帥可能也明白這一點,心裏也有些底氣不足,所以發泄了一陣後,就擺擺手,道:「其他事以後再說,但明日必須拿下常德城,否則什麼後果,想必不用本帥在言明了吧?」
「是!」
一眾將領都是抱拳答道,知道明日不拼命不行了,因為後天大軍就要斷糧了。
第二天,一大早,左良玉就親自督戰,先是老兵驅趕着新兵四面齊攻,誰退就殺誰,到了下午新兵譁變後,老兵又被家丁逼着上。
整整一天,一波接着一波,四面城牆的喊殺聲,幾乎一刻都沒停過,牆根下屍體堆的已經快成了一道斜坡。
到了黃昏的時候,左軍足足陣亡了三萬餘人,士氣已經跌到了谷底,但左大帥依然眼皮都沒眨一下。
不但沒有收兵的打算,還準備挑燈夜戰。
因為今天攻不破常德城,這九萬大軍他也是不可能全部帶走的,與其到時候便宜八大王,還不如拼死一搏。
結果就是到了天黑的時候,當一批批的潰兵被家丁斬殺,數萬大軍終於精神崩潰,一個個血紅着雙眼,自己殺作了一團,常德城下完全變成了人間地獄。
左大帥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在大軍開始崩潰後,並沒有再制止,而是和各將領帶着萬餘精銳家丁,將營中所剩的糧草全部打包,連夜向南而去了。
顯然,左良玉早就做了兩手準備,對吃敗仗,也早已習以為常。
「大帥,沒想到我們十萬大軍竟然就這樣敗了,還敗得一塌糊塗…」
一口氣奔出三十里後,吳二公子才失神的喃喃道。
臉上儘是絕望,顯然至今都還無法接受,他們十萬大軍,像樣的仗沒打過一場,就這樣自己將自己打敗了。
「吳賢弟,來,先喝口酒壓壓驚,勝敗乃兵家常事,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次只是我一時大意,這才着了八大王的道,不過老子在長沙還有大量的錢糧物資,只要將這萬餘精銳安全的帶回去,不出三月,就能再次拉出十萬大軍來,到時候必定要新仇舊恨和那八大王一起算!」
左大帥卻是一邊啃着大餅,一邊將酒囊遞了過去,拍着他肩膀安慰道。
顯然對吳二公子這位舉人着實非常的看重,害怕他離自己而去,若非就一個兒子,還真想招他為婿。
「大帥說的對,咱們還有翻盤的機會,如今正值亂世,大帥手中還有一萬雄兵,只要回到長沙,仍大有可為…」
果然,吳二公子聽了左大帥的話,精神一振,猛灌了一口酒後咬牙說道。
「哈哈,這就對嗎,好男兒就該拿得起放得下,一兩次敗仗算個卵,當初老子在山西的時候,被反賊團團包圍,身邊只剩下了區區數百人,最後還不是殺了出來?」
左良玉哈哈一笑,接過灑囊也猛灌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