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兒有意識的逃避,蔡氏的欲言又止,其他諸女或是不知道,或是不好插手此事。此事貌似就這麼的揭過去了。直到黃瓊到西京的第五個月,黃瓊出行之前便下明詔,召其來西京面君的那位安西王,千里迢迢從西域來到了西京城。而且此次,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來了段琳,以及西域幾個大部族的族長、頭人,還有一群進貢的各族美女,大批的各色貢品。
見到這個傢伙來到西京見駕,居然還帶了這麼一群鶯鶯燕燕,黃瓊有些煩躁的捏了捏鼻樑。&nbp;他帶着族長來西京,這倒是還算正常。可帶着這麼一大群各族美女,這在黃瓊看來,這是在給自己示意什麼。不過,美女見不見,黃瓊倒是不以為意。但這位安西王,黃瓊還是要見得。在與那些族長一同接見之後,黃瓊才在思政殿,單獨接見這個傢伙。至於段琳早就打發走了。
當這位安西王,被召到了思政殿之後。卻見到黃瓊背着手,看着御案後面的一副畫。而黃瓊就站在那裏一聲不吭,卻給背後的這位安西王,帶來了極大的壓力。跪在那裏,一身郡王服飾,之前還心平氣和的他,轉瞬之間卻是一身的冷汗滲了出來。黃瓊不說話,他也不敢說話。足足一炷香的時分,黃瓊才轉過身來穩穩的坐下後,才抬抬手示意他起身,並吩咐賜座。
剛剛承受了一個下馬威的這位安西王,又那裏敢坐實了。半個屁股坐在椅子上之後,抬起頭看着黃瓊,拱手道:「陛下,臣接到詔書之後。便馬上傳書,西域境內的回鶻大族的族長,一同來京面君。待幾個族長會齊,便星夜兼程趕來西京,不敢有片刻的耽擱。因為籌集今年該貢的一萬匹駿馬,所以才耽誤了一個月。幸不辱命,一萬匹駿馬一千頭駱駝如數上繳。」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之後,才又道:「陛下,去年冬季整個西域天山以北暴雪成災,開春又遇到了狼災。尤以盛產駿馬的伊犁河谷,受災最重。去年冬季暴雪幾乎未停過,草場上的積雪深達一人多深。將整個草場遮擋的結結實實,牧民的牛羊馬匹,因為缺少草料餓死甚多。開春又遇到了狼災,草原上的狼餓的都紅了眼,大白天的便敢鑽到牧民帳篷內覓食。」
「吃人吃的,見到人絲毫的不畏懼,甚至是直接往上撲。所以,即便臣從春季便開始籌集朝廷,所需的貢馬與駱駝,但一直到前月才勉強湊齊。也是為了籌集這些馬匹與駱駝,才耽擱了一些時日。而為了籌集這批馬匹,臣將西域屯田數年,積累下來的糧粟拿出了大半,賑濟那些牧民,才勉強湊夠數目。但也耽擱了一段時間,而並非是臣有意識的耽擱或拖延。」
他的解釋,黃瓊卻是並未說什麼。只是手指輕輕的敲了敲面前的御案,良久才道:「為了達成朝廷的要求,安西王倒是費心了。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安西王事先上個摺子解釋一下便是了。天災非人力所能抗衡,受了天災不能完成進貢,朝廷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是事實,朕自然也不會生氣。朕這次之所以召你進京,是想了解一下,你下一步想要怎麼做。」
「你這幾年,說實在的,做的不錯。蜀廢人那些舊部,在短短數年之內,居然能被你完全收服。足以說明了,你這些年是用心在做了。但內部穩定下來,接下來總該有一個目標。是繼續穩定內部,還是準備向外擴張。朕知道,西面的那個喀喇汗國,一直都惦記着東進。之前與回鶻一直相互攻殺。自蜀廢人佔據西域後,又與蜀廢人所部接連大戰,誰也奈何不了誰。」
「這幾年,又趕上他們出現了內亂無暇東進,才讓你有充足的時日,整合蜀廢人死後,亂作一團的內部。幾年的苦心經營下來,現在你的內部,也算是大致捋順了,該清洗的清洗掉了,該收拾的收拾了。該確定下一步目標了。是西進,還是北上,或是南下徹底的剿滅于闐餘孽?或是準備東進回歸中原故土?別告訴朕,你接下來就準備,老老實實的在西域屯田。」
聽到黃瓊的話,這位安西王愣了一下。尤其是那句東進回歸中原故土的話,說的雖說極其平靜,但背後隱藏的含義,他卻是清楚的聽了出來。生怕這位主誤會自己的他,急忙開口道:「陛下,臣當初受命出關之時,便從來都沒有打算過東歸。陛下當年說的那些話,其中有一句臣一直都牢牢記着。那就是天家為爭權奪勢,擅動刀兵,損傷的天下百姓,還有大齊元氣。」
「臣,從來沒有想過,為了所謂的權勢揮師東進,與朝廷同室操戈。臣到西域略站穩腳跟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其中的野心分子清洗掉,更是重金將蜀廢人招募的吐蕃人,或是遣散回青唐,或是就地遊牧定居。如今臣的下屬,除了部分與蜀廢人,以及臣帶出玉門關的漢人之外,相當一部分都是當地的諸部族人。臣若是要東歸,恐怕率先反的就是這些人。」
「臣若是真想要東歸,就不會將吐蕃人清洗乾淨,不會招募本地人,更將大部分的漢人都派去屯田。更何況,喀喇汗國的確如今陷入內亂。但弱勢的一方,卻是總想着西邊失去的土地,從東邊找補。這兩年,不斷的集中鐵騎入寇。萬人規模的,平均每年都有三四起。至於千餘軍馬規模的,更是幾乎每月都有。金山北麓的部族,也是時叛時服。服時還好一些。」
「若是一旦叛變,便需要重兵彈壓。臣在西域屯田,除了天山北麓之外,金山南麓則是重中之重。金山北麓的部族,都是與北遼境內的粘八葛諸部,同宗同源,背後站着的是北遼。這種情況之下,除非徹底的放棄西域,否則臣就算有東歸的野心,也沒有東歸的實力。但陛下既然賦予臣守西域之責,西域便是臣的根,臣又豈會輕談放棄?臣所言,絕無半分的虛假。」
說到這裏,他自嘲的笑了笑道:「陛下,臣這個人野心雖說有點,但是就那麼一點點。從來都沒有想過東歸,與陛下爭奪天下。在西域這幾年,臣已經是筋疲力竭。維持目前的局面,也已經竭盡全力。臣將自己看的很清楚,野心是要靠能力來支撐。而臣就這麼大的能力,根本就沒有能力支撐爭奪天下的野心。陛下,在西域要想要擴充實力,最便捷的手段便是聯姻。」
「而臣當年為了儘快的穩定局面,的確是納了兩個部族貴女為妾。但也就這麼兩個,多一個都沒有。蜀廢人留下的那些妻妾,臣都贈錢遣散了。而除了這兩個之外,這幾年也曾不斷有人,將女人往臣身邊送。但臣一直都沒有接受。這一點,段琳可以作證。臣若是有那個野心,早在第一時間與那些部族聯姻,以便將那些部族,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增強自己的實力。」
聽着這個傢伙的話,黃瓊卻是笑了笑道:「若是真的要與部族聯姻,才能穩定住局面,恐怕那才是真正小看了你。你能在南鎮撫司監控宗室的人,眼皮子低下溜去平叛戰場溜達了一圈,心思恐怕早就野了。到了西域,豈不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又豈會需要聯姻那種,下作的手段去穩固你的勢力?行了,朕還是相信你的。今兒這番話,你認為是試探就是試探吧。」
「但朕以為,朕今兒的這番話,更多的是提醒。提醒你,不要忘記了你是漢家的兒郎,身上流着的是漢家的骨血。朕雖說不將什麼華夷之分,但我漢人卻容不得其他任何族類作踐,這是朕的底線。如果你覺得有一日,身子骨夠強了,可與東進與朕一爭長短了,大可以來便是了。但記住,不要引狼入室,引外族來蹂躪你的同族,讓我漢人子孫淪落為異族的奴隸。」
「朕也知道你在西域,面對周邊的財狼虎豹,維持時局不容易。所以,朕一直不忍心苛責你。除了大炮一事一直沒有應允之外,其餘的事情可以說有求必應。至於大炮,之所以朕一直沒有答應撥付給你,是因為朕認為還不到給你的時候。到了朕認為該給你的時候,朕自然會毫不吝嗇的。但至少現在,還是時機不到。這一點,你若是心中怨朕,朕也無話可說。」
黃瓊的話音落下,安西王急忙站起身來道:「回稟陛下,陛下的聚鑫,臣一直都是理解的。當初臣臨別時,陛下的臨別贈言,臣一直都猶記於耳,不敢有片刻的忘記。臣在西域,一直記得自己是漢人,要維護的是漢家的江山。臣到了西域,一直都立志成為我大齊,我漢人的西邊屏障。至於東進爭奪天下,臣從來沒有想過。臣不會為一己私利,讓百姓陷入戰火之中。」
轉過身,看着一臉正氣的這個遠房堂叔,黃瓊卻是淡淡一笑道:「你有這份心就行。朕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對了,這次你回西域,將兒子也一併帶走。孩子大了,終歸還是要跟在父母身邊。至於你上書,要一些讀書人的事情,朕也答應了。已經命禮部,在國子監以及天下諸私塾與書院,幫着你募集。朕答應,只要那些讀書人答應去西域,一律授予八品職銜。」
聽到黃瓊讓自己將兒子接走,安西王恭聲道:「陛下急臣之所想,臣不勝感激。請陛下放心,臣在西域一定會盡心竭力,絕不會有片刻的耽擱。不過,孩子那裏,臣與段琳商議過,還是留在京城。由他母親陪伴他,在多讀幾年書。待他過了十三歲在接到西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