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楚大爺嘆息一聲:「這個人我知道,他監視的可不單單是官員。文字谷 www.wenzigu.com還要負責監視,整個陝西路與蜀王有關係的人。就算楚家若是稍有異動,恐怕也一樣會上他們制裁的名單,難逃他們的殺手。只是那日安化坊出事之後,我便知道那幾個人,恐怕是黃鶴一去不返了。」
「不過,聽到這個消息我倒是很高興。一方面,我可以對宋王有了一個交待。另外我也是去了一塊心病,拔掉了懸在頭上,時刻可能落下來的一把刀。他們的存在,對於我來說一直都猶如芒刺在背。如果可以借太子的手除掉他們,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變相借刀殺人。」
「反正除了那個帶頭人,別人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更不知道,楚家與蜀王的關係。只要那個領頭的人,不落入你們手中,就誰也不會知道,他去刺殺你是我鼓動的,楚家與蜀王之間的關係。而以那個人的性子我知道,寧肯自殺也根本就不會活着,落到你們的手中。他活着,楚家隨時都有可能暴露,也隨時有可能被蜀王滅口。只有他死了,楚家才會真正的安穩。」
這位楚大爺交待到這,想起此次楚家出事的原因。一臉的苦澀道:「我那個五弟,是父親的老來得子。因為上面有四個家中的產業又不用他管理,所以被驕縱得不成人樣,又交了一批官宦子弟和狐朋狗友。我這些年,無數次的為他擦屁股。楚家的事情,根本就不敢讓他知道。」
「卻沒有想到,楚家最終還是毀在了他的手上。楚家與蜀王的事情,是父親告訴他的。因為他太能惹事了,而這長安城不僅是大齊朝的西京,有大量的衙門,還有十多家的勛貴。當初皇上,更是每年都要回西京祭祖。沒有了蜀王與宋王,那些家族那個是楚家可以抗衡的?」
「他依仗父親的寵愛,性子如此驕橫跋扈。又在那些為了占楚家便宜的狐朋狗友,鼓動之下自以為天老大、地老二,他楚家五爺就是老三。就他這個性子不改變,父親在生前就一直在擔心他,總有一天會惹出,就算楚家都無法擺平的滔天大禍來,甚至楚家都陪着他倒下。」
「所以在臨終之前交待他,如果真的犯下了以現在楚家關係網,都無法庇護大罪,便讓他去川中投靠蜀王。至於楚家與宋王關係,是因為一次我與宋王來使談事,無意之中被他聽到。我已經再三叮囑他,楚家與二位皇子的事情,千萬不要說出去。結果,他卻壓根沒有當回事。」
「甚至還當着依仗,在東市光明正大,當着無數人直接說了出去。其實父親去世後,我曾經將他禁錮在父親陵墓,讓他為父親守陵以板板性子,以免真惹出天大禍事。結果,管得住他的人,壓根就管不住他的心。他為了出去,便是連我派出看着他的老管家都給打成了重傷。」
「父親在世的時候,他還算是勉強畏懼三分。可父親去世後,我這個做兄長的根本無法約束他。幾次為了家族着想,想着乾脆直接打斷他兩條腿。楚家自信,養活一個廢人還是養活得起的。可一想起父親臨終時眼神,再加上他母親又是為了他難產而死,卻又總是下不去手。」
「也許是我一再的縱容,讓他更加的無法無天。內宅的那些閹人,便是他搞出來的。他說什麼,當今權貴之家,那家不弄上十幾個閹人伺候?反正這些人也進不了宮。皇上既然不用,咱們也就廢物利用一下,享受一下閹人伺候的待遇。反正大家的屁股底下,都是不乾淨。」
「只要不是皇上親眼所見,就算別人知道了,也說不出來什麼的。別人家都用的,楚家自然也用的。雖說對他的那些混賬話,我並不以為然。可見到那些閹人可憐,在外面沒有人敢用,又因為身體有了缺陷,飽受別人的白眼。如果楚家不用,這些人恐怕連餬口都困難。」
「如今西京城中,那些勛貴之家驅使閹人的比比皆是。別人都用了,以楚家的地位和關係,想必用了也沒有什麼事情。只要那些閹人不出府,外面的人見不到就找不到把柄。況且就算被人告發,那些收了楚家錢財官員,肯定也會幫着擺平。畢竟楚家真的倒了,他們也被牽連。」
「所以最終也就答應了他,將那些閹人召進府中。卻沒有想到,給楚家帶來如此橫禍。楚家這些年雖說日益巨富,可終歸不是那些鐘鳴鼎食的勛貴之間。身無爵位卻驅使閹人,這便是一個滔天大罪。如今楚家也算是毀在,飛揚跋扈的他手中,還拉上全府上下已為他陪葬。」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家父當年不惜賣身投靠蜀王,換來這番家業,還有全家的人都毀在他手中。走到今兒的地步,我也算是對得起父親當年所託了。當初我就應該下狠心,將他的雙腿打斷,讓他不能在除去與那群只知道攛掇他,吃喝玩樂的人鬼混,看他怎麼生事端?」
說這番話的時候,這位楚大爺一臉的心痛。想起自己的妻兒,還有其他三個弟弟連同那些侄兒、侄女,此番都要為他陪葬。自己倒是無所謂,可自己的孩子,還有幾個侄兒、侄女,都要為這個不成器的弟弟去陪葬,這位楚大爺不由得痛苦的閉上眼睛,心中一陣陣撕裂疼痛。
既然已經說了,這位楚大爺乾脆也就沒有做任何的隱瞞。除了自己與蜀王、宋王之間的關係之外,西京城內有多少官員收了楚家的錢,都有那些已經投靠了宋王。聽着他口中吐出的一串串數字,黃瓊卻是顯得很平靜。只是背着手站在書案前,看着頭上的忠義千秋的匾牌。
那位楚大爺,說的那些收了楚家錢的官員,黃瓊根本就沒有在意。此時他腦海之中,考慮到的是對楚家人的處置。按理說,單憑這個楚大爺供詞,就足夠送他們整個楚家上刑場。只是轉過頭,看着坐在那裏此時依舊冷靜的楚大爺,感嘆人才難得的黃瓊,突然有些於心不忍。
琢磨了好大一會,一時沒有拿定主意的黃瓊,只是命人將這位楚大爺押下去。隨後對楚家其他幾個兄弟,進行審訊的時候,黃瓊卻發現除了那位楚五爺之外,楚家的其餘幾兄弟倒還都是憨厚人。平常只是分別掌管家中的生意,與蜀王和宋王聯繫的事情,他們也知道一些。
但詳情,卻是根本就不知道。後來再次提審楚家大爺的時候,黃瓊才知道這位楚大爺,為了保護整個家族,為了保護自己幾個兄弟,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那些私密的事情,都是自己去操作的。原想着就算真的出事,自己扛下來,死也是只死自己一個,家族可以保全。
只是他卻忘記了,有些事情不是他一個人就可以抗得住的。聽到這裏,黃瓊對這位楚大爺看法,倒是徹底有了改變。這位一心為家族,為了保全自己弟弟的大哥,為了這些兄弟可謂是煞費苦心。只可惜,最終毀在自己弟弟手中。當然,楚家最終還是毀在自己的貪慾之上。
如果當初不是為了發展自己家業,蜀王牽扯到一起。如今更不為家業,又與宋王搞到一起。憑着真實的能力去發展自己家業,根本就不會走到今兒的地步。所以說,楚家真正走到今兒地步,主要還是出於自身的原因。不過,雖說想是如此想,可黃瓊卻對此人起了愛才之心。
雖說國法無情,可殺此人簡單,放了此人也容易很。但問題是,這個人真值得信任嗎?留下他,自己會不會被反咬一口?更會不會被人抓到把柄?想的有些心煩意亂的黃瓊,已經失去了對楚家其他人審訊興趣。而看着有些煩躁的黃瓊,一旁做記錄的劉昌,卻是沉思了起來。
隱隱猜出來黃瓊意圖的劉昌,想要說什麼,可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在劉昌看來,楚家人的誰都可以留。甚至就連那個楚五爺都可以留下來,但唯有這個楚大爺是絕對不能留。這個人看似忠厚一些,但實則過於精明。雖說事情都交待了,可卻是有些避重就輕。
他將楚家與蜀王勾結一事,都推到了他父親的頭上,來了一個死無對證。可在楚家與蜀王之間,他難道真的就那麼無辜?要知道,就算與蜀王的勾連之中,真的與他並無太多的關係。可與宋王呢,那可是他一手操作的。此人的這些操作,在劉昌看來倒是首鼠兩端的嫌疑。
只是看着黃瓊有些難看的臉色,想要勸說黃瓊此人不可留的劉昌,猶豫了一下最終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看着欲言又止的劉昌,此時轉過身不在看向外面的黃瓊,背着手看着通明門外長安城諸街坊,良久才開口道:「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寡人還沒有聽不進勸的地步。」
雖說有些猶豫,但既然這位爺都這麼說了,劉昌也只能實話實說了。原本劉昌以為黃瓊會試着說服自己,結果卻沒有想到,這位爺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知道了,然後就沒有其他的了,這讓劉昌卻是感覺到不是一般意外。這段日子裏面的接觸,對這位爺性子也有一定了解。
原本以為這位爺,一旦下定決心之後,便從不肯再回頭。既然已經打算赦免那位楚大爺,自己的勸說未必真的聽進去的他,估計那個人基本上可以死裏逃生的劉昌。這個時候突然間發現,原來眼前這位爺,心軟只是一瞬間。他的確有這個想法,可未必會真的真正去落實。
想到這裏,劉昌不由得啞然一笑。自己之前的擔心,的確多少有些杞人憂天了。倒不是劉昌,非要置那位楚大爺於死地。他雖說看不上楚家,認為楚家這種做派,早晚要給他們招來橫禍。而他當初被從知縣位置上排擠下來,也與楚家有很大的原因,只是因為他不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