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師怎麼說?」
金光寺的大殿內,金光和尚端坐蒲團上,很客氣和左文韜交流。
金山和尚五官冷硬,膚色泛黃,看着就像塗着金粉的神像,給人感覺非常嚴肅。
左文韜對這位頗為敬畏,他就站在大殿門口,深深彎着腰表達謙卑姿態。
按理來說,他是四劫靈仙,又是道門修者,對上佛門修者沒必要擺出這麼低的姿態。
只是左文韜這人圓滑之極,他也知道金山這群和尚虛偽,這才拉的下臉伏低做小,以免被金山他們藉故找茬。
「高天師說,明天準時恭候諸位高僧。」
左文韜老老實實複述了高玄的話,多餘的一句也沒說。
敖邛的事情,他就一直保密。這會就更不能多說了。
金山和尚看了眼身旁的金元、靈虛、玄相三位金身羅漢,這幾位也是北部州最強三位高僧。
他也是借着金蓮法會,才把這三位請過來。
為了給金光報仇,金山也算是用盡了手段。當然,請這幾位一起過來動手,總要給報酬的。
烏鳶國雖小,也應該能榨出些油來。他師弟金光,也頗有身家。收拾了高玄,自然能把金光法寶追回來。
金山所以對高玄有這極高警惕,是因為他很金角很熟悉,他和金角甚至經常動手切磋過。
當時雙方都沒出全力,金山雖然自信能贏金角,卻也知道這妖王不好搞。
高玄能一章捏死個金角,這是他萬萬做不到的。所以,他用盡手段把北部州佛門高手都帶上。
這其中最重要的當然是玄相。這位要說輩分,比他高七輩。年紀也超過七千歲。
可以說是北部州佛門第一修者。
金山恭謹給玄相施禮:「玄相大師,您可有指示?」
玄相淡然說:「何必多言,明天見了高玄再說不遲。」
「大師說的是。」
金山點頭,他對左文韜說:「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左文韜心暗罵,真把我當跑腿小廝了。臉上卻要擠出笑容,躬身後退。
從大雄寶殿出來,他又掃了眼昏沉大殿裏一群光頭,心裏有些可惜,當初殺金光的時候,就應該順手燒了金光寺。
現在好了,金光寺被這群賊禿佔據。要是他們贏了,以後烏鳶國就成了他們天下了。
左文韜從金光寺出來,心情這個複雜。當初他沒敢跟着動手,就是怕佛門沒完沒了。
現在看來,也算是明智。真要燒了金光寺,沒準會被這群和尚訛上門來。
左文韜心思一轉,他沒回玉景道下院,而是去了清虛道院。
左文韜和陶君特別熟悉,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方丈室。
門口遇到了百里青桐,百里青桐笑嘻嘻和左文韜問好,她說:「左先生來找我老師啊,他出門了。」
「呵呵,你老師還想躲,能躲到哪去。」
左文韜才不管百里青桐怎麼說,徑直推門進了方丈室。
坐在長塌上的陶君只能苦笑下地迎接:「道友,這又何必呢?」
陶君也不傻,金山帶着大群和尚大張旗鼓進了金光寺,他豈能不知道。但他哪敢吭聲。
不說金山帶着那群人,就是金山一個,他都吃不消。
小小的靈仙,和金身羅漢差的也太多了。而且,金山這人名聲可不太好了。
金山寺方圓十萬里,沒有一家道門能駐紮。可見,金山這人多霸道。
這次金山帶着人來找高玄算賬,陶君自忖無力干涉,只能裝聾作啞躲在家裏。
左文韜非要上門找他,陶君只能嘆氣。
左文韜到是不客氣,大模大樣坐在客位,還對百里青桐說:「快去把你師父靈芝茶拿來。」
百里青桐不敢做主,只能看向陶君。
不等陶君說話,左文韜沒好氣的說:「還能活幾天都不知道,好東西留着幹什麼。」
陶君只能再次苦笑,他對百里青桐擺擺手:「去吧靈芝茶取來。」
「這才對。我算是看透了,我輩雖求的長生久視,可天命無常,誰能說的清楚。」
左文韜這段時間來回折騰,也是心力憔悴,深感無奈。
本來他日子過的優哉游哉,十分的舒心。』
高玄一來,所有好日子就沒了。高玄簡直就像是巨大漩渦,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只要在他身邊就會被他卷如激流,只能隨波浮沉難以自己。
這種被迫接受的命運,左文韜根本無力反抗,這讓他感覺很不好。
左文韜對陶君說:「高天師一來,天就變了。唉……我這才懂得天命無常的道理,懂得人生艱難,修道之路既阻且長……」
陶君默默沖泡靈芝茶,滾燙的茶湯上水汽蒸騰,化作一朵漂亮靈芝花。
房間內靈氣蕩漾,悠悠清香直透神魂。
發牢騷左文韜也安靜下來,極品靈芝茶真是靈妙,有撫慰人心凝神養氣之效。
沒人說話,房間裏只有飲茶泡茶的聲音。
如此茶過五泡,靈芝茶中靈氣漸薄,茶湯味道漸寡,左文韜才又說道:「大變在即,道友難道就這麼看着?」
陶君搖頭:「我和師門師長說過,他們都不願意趟這渾水。只是讓我多小心。若事情不可控制,就只能走了。」
左文韜也搖頭:「不是我說,你們清虛道派做事也太膽小了。佛門現在這麼囂張,也是你們縱容的。」
「我派岳峰祖師去了上界,實力大損。那有餘力和佛門爭鋒。」
陶君說着看了眼左文韜:「你們玉景道還不也是如此。」
左文韜長長嘆氣:「非是不想,只是鬥不過佛門啊。只怪我們道門太不團結。被佛門逐一擊破,連萬魔地窟都被和尚們佔了……」
說起佛門,兩個道門靈仙都是滿腹怨氣。但實力不如人,道門內部又斗的厲害,也只能是發發牢騷。
「不過,我們這次也許有機會。」
左文韜發了一陣牢騷,突然話鋒一轉,說起了正事。
陶君有些愕然:「你是說高天師能贏?」
左文韜用力點點頭:「當然。」
「怎麼可能……」
陶君可不相信高玄能贏,對面要是一個金山,當然沒問題。可對面有四個金身羅漢。
尤其是玄相,號稱北部州佛門第一修士。可見他的本事。
佛門行事又特別無恥,陶君相信,這幾個金身羅漢很可能會一起動手打高玄。
就憑高玄一個人,他拿什麼和佛門斗?
左文韜給陶君分析:「高天師那是多聰明的人,他要自知不敵,早就走了。」
陶君想了下說:「高天師看似謙和,骨子裏卻驕傲之極。他不走也不能說明什麼。」
「我看到敖邛來找高天師了。就在幾天前。」
左文韜想了一下,還是說出了這條重要消息。
陶君大驚:「真的?」
「當然。」
左文韜又有點遺憾說:「可惜,我沒看到雙方是怎麼打的交道。可以確定的是,高天師把敖邛的問題解決了。」
陶君突然問左文韜:「你和我說這麼多,到底想說什麼?」
左文韜突然笑起來,他屈指一彈,一道青色光幕就把百里青桐隔絕在外面。
他對陶君說:「我知道你手上還有一顆九劫雷珠。現在把九劫雷珠送給高天師,也算是提前表了忠心。等天師大勝,你自然有無數的好處。」
陶君反問:「要是天師輸了,我豈不是血本無歸。」
「老實說,我原本還盼着雙方能兩敗俱傷。但是,我看佛門禿頭們貪婪又狠辣,他們真要贏了,烏鳶國我們就待不下去了。」
左文韜說:「現在看來,只有高天師贏,我們才有活路。幫高天師就是幫我們自己。」
陶君沉默了下說:「你到是會做人情,卻讓我獻上壓箱底寶貝。」
「你獻寶物,天師領你的人情。還能算到我頭上不成。」
左文韜說:「我準備去找天痴師叔,請他明天也過來。如果能幫手的就幫一把。總是不能讓佛門得意。」
陶君有點不解:「你怎麼突然改變想法,真有點古怪?」
「不過是被佛門禿驢們氣的。高玄雖然驕傲,卻自有氣度,並不會和我們爭利。佛門卻不會給我們活路。兩相比較,當然選高玄。」
左文韜也不是良心發現,就是和佛門打了幾次交道,對這群禿驢們算是死心了。
所以,趁着事情還沒定局,就跑過來鼓動陶君折騰折騰。
就算希望渺茫,總不能坐以待斃。
陶君突然笑了:「你這話卻是有些道理。讓我想想。」
左文韜說:「我先去找師叔,總要試試才行。」
等到左文韜離開,陶君也陷入了沉思。到是百里青桐沒聽到兩人密談,一臉迷茫看着自己老師。
陶君這一想就想了大半天,等他權衡利弊做出決定,已經是午夜了。
他從房間裏出來,看着天上明月,不由深深嘆口氣。
高玄這人真就像明月一般,皎潔高渺,又有圓缺變化,讓人難以捉摸。
左文韜話說的容易,可九劫雷珠卻是他師門留下至寶。雖然並未有多少實戰威能,裏面卻存着一絲九劫劫雷之力。
有這一絲劫雷力量,就能參悟劫雷變化。
陶君其實早就失去了渡過九劫的信心,只想着怎麼儘量活的長一點。這顆九劫雷珠,對他也沒什麼大用。可就這麼送人,還是非常捨不得。
陶君權衡再三,決定還是試一試。他連夜趕到天師觀,拜見高玄,獻上九劫雷珠。
高玄對九劫雷珠到是頗有興趣,入手把玩了一番,立即就感覺到九劫劫雷的變化。
對他來說,九劫劫雷其實沒有威脅。只是沒到那一步,並不知道九劫劫雷到底是什麼樣子。
有了九劫雷珠,就是讓高玄提前感受九劫劫雷。
對高玄來說,就相當於看的電影預告片。對於電影影像風格、故事情節有了基本了解。
這已經足夠了。
高玄把玩了一會九劫雷珠,他對陶君說:「國師有心了,這顆寶珠很有趣。我把玩幾天再還你。」
陶君也沒當真,只是客套幾句,又匆匆走了。
等陶君離開,高玄把九劫雷珠給了漣漪。這顆雷珠到是對漣漪大有裨益。所以才沒當時就還給陶君。
看的出來,陶君這也是下了很大決心,這才臨時跑過來在他身上下注。
左文韜、陶君、江雲峰這些修者,其實都在世俗中浸淫太久,一身油膩。
但是,仙界修仙就是需要眾多資源,就是需要和人間的皇帝打交道。到也怪不得陶君他們市儈。
沒有這個本事,只怕早在漫長修者道路上撲成飛灰。
這一夜,對於烏鳶國高層是難眠的夜晚。只怕是烏鳶國皇帝,都整夜難眠。
第二天,叫囂了半個月冷厲北風都停了,碧空上大日高懸,可謂風和日麗。
午時一刻,金山等佛門高僧駕着祥雲到了天師觀。
天師觀大門口站着清風明月兩個童子。兩童子乖巧上前見禮,引着金山一行人進了天師觀。
為首的金山一腳邁過天師觀大門,就立即感覺不對了。
小小的中庭內居然設置了空間法術。他要是抵抗到也不難,但他到想看看,高玄搞什麼鬼。
跟在金山後面的佛門高僧,也都察覺到不對。一群人也沒在意,他們四大金身羅漢齊聚,就憑一個小小天師,能耍出什麼花樣。
天旋地轉,光影流轉。
進入中庭的金山等人,下一刻就到了一條長河岸邊。
冬季冰封,寬廣長河已經冰封了大半,只有中心還有洶湧河水流淌不休。
岸邊也被覆蓋厚厚冰雪,遠山銀裝素裹。明亮日光照耀下,天愈藍,山愈高,雪愈白。
高玄身穿深黃長袍,就在河邊負手而立,一派灑脫高逸。
漣漪身穿白衣,手裏捧着漣漪劍,就站在高玄身後侍立。
金山為首一群和尚,都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只是憑着神通感應,知道此地距離天師觀很遠。至少有千里之遙。
如此遙遠的距離,用空間法術把眾人接引過來,卻不着痕跡,可見這位法術高明。
金山等人早知道高玄厲害,可親身感受高玄神通,還是頗為震撼。
金山這樣的金身羅漢還沉得住氣,一群羅漢就都紛紛色變,難以自制。
觀看江水的高玄轉過身,他瀟灑拱手見禮:「諸位佛門高僧,有失遠迎,恕罪。」
金山作為眾僧的代表,他主動站出一步應道:「高天師不必客氣。」
他頓了下問道:「敢問天師,這是何地?」
高玄一笑:「這裏是白滄江源頭,三千裏白滄江大半冰封,就是源頭還有活水。值此寒冬,也算是景致。」
高玄對金山說:「諸位原來是客,沒什麼好招待的,只能請諸位賞賞江景……」
金山默然,他不太明白高玄什麼意思。大費周章用空間法術把他們帶到這來,就是為了看江景?
還是怕爭鬥一起,打破天師觀?
金山覺得高玄想多了,就憑他們這麼多人,哪會給高玄還手的機會。
就在這時,空中人影一閃,又來了三位修者。
為首那人白髮白眉,道髻散亂,道袍邋遢,就是一雙老眼神光閃爍,很是不凡。
老道身後跟着左文韜和陶君。這兩人金山都認識。就是沒見過為首這位。
只看這位老道容貌打扮,應該是左文韜師叔天痴上人。
金山暗自冷笑,玉景道就剩下這一個老道坐鎮,也敢趟這渾水,真是不知死活。
就憑他們佛門的實力,今天就是北部州道門人仙都到場又如何!
天痴到沒在意金山,他對高玄拱拱手:「老道天痴,也過來看看風景,天師不要見怪。」
「歡迎。天痴上人,可是請都請不到的貴客。」
高玄看天痴並沒有惡意,也客氣了兩句。
天痴上人嘿嘿一笑:「天師不用管我們,我們就是三個看客。」
他又對金山身後的玄相說:「玄相老和尚,我們也有兩千年沒見了,你到是挺硬朗。」
玄相一直眼皮微垂,對周圍情況似乎毫不關心。直到天痴和他打招呼,他從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眼天痴。
「兩千年了,你還是老樣子。」
玄相淡然說:「今天是我們佛門和高天師的恩怨,老僧勸你不要插手。」
天痴上人有些不高興的說:「主人家都沒說話,你個客人到要趕人,這也太不講理了。」
玄相也不辯解這些,「老僧也是看在相識一場,才勸一句。聽不聽隨你。」
說着玄相又垂着眼皮,半睜半閉,好像又進入了入定狀態。
「老和尚還那麼喜歡故弄玄虛。」
天痴嘀咕了一句,也沒再和玄相搭茬。
左文韜和陶君身份太低,這時候都不好意思多說。兩人都是遙遙對高玄點頭示意。
金山沒理會道門三個人,他對高玄說:「高天師,我們今日上門,就是有事想和天師請教。」
「請講。」
高玄明知道對方要說什麼,還是要客套一番。
都是仙人羅漢,總是要講面子的。見面就大罵動手,那和妖魔有什麼區別。
金山正色問:「天師,請問我師弟金光犯了什麼錯?勞煩您動手把他誅殺,甚至還化作了滿山金菊。」
「金光犯了什麼錯?」
高玄一笑:「這個我還真沒調查過。不好亂說。但他犯的最大的錯,就是不該招惹我。」
這句話可太不客氣了,金山眼神一冷:「就因為金光招惹你,你就動手殺了他?」
金山突然拔高聲音:「天師此舉是不是太霸道了?」
「道理總是有許多。」
高玄淡然問:「金山,你們氣勢洶洶跑過來就是想和我講道理的?」
金山昂首肅然說:「我們佛門中人,雖然也做金剛怒目降妖伏魔,卻是要講道理的。」
「既然如此,我和試着和諸位說說道理。」
高玄一直前方奔流不息的江水:「敢問和尚,你可知道為什麼水向下流?」
這一句話,卻把金山問住了。
水向下流,這是最簡單的道理。三歲小孩都知道。可為什麼向下流,這就複雜了。
以金山的智慧見識,一時都不知該怎麼回答。
其他佛門和尚也都是面面相覷。和尚們擅長打機鋒,可這會誰都搞不清楚情況,也沒人敢隨便搭話。
金山反應很快,他反問道:「此事和我師弟的死有什麼關係?天師,何必顧左右言他……」
高玄哈哈一笑:「你這和尚,我說不需要講道理,想動手就動手。你偏要惺惺作態。我要講道理了,你又不聽。」
「好,我到要聽聽有什麼道理。請天師賜教。」
金山到底活了幾千年,修養足夠,雖然還是摸不清頭腦,卻也能沉得住氣。
佛門以善辯聞名,他就不信了,在場數十名高僧,還能輸給高玄不成。
高玄點點頭:「水向下流,此是物性,也是天道。」
「就這樣?」金山反問。
高玄搖頭:「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會這樣!」
水向下流,蘋果會落地,這在星河宇宙是物理法則,是星球引力的自然變化。
但是,青天界並非星球。這裏也有引力?
高玄本着探索精神,研究水向下流的問題。就其物質規則而言,青天界和星河宇宙一樣。
但是,高玄覺得還是有極大不同。這裏主導物性變化是更高級天地法則。
由小見大,水向下流卻是天地法則最直接呈現。
高玄想了很久,今天對着滔滔江水,被金山等人咄咄逼問,他突然有所領悟。
仙界清升濁降。所以仙人道行越高,氣息越清淨。仙人就是不斷向上過程,最終直達九天之上。
一切凡物都是濁氣匯聚,自然向下。江河如此,蘋果也是如此,一切生靈皆是如此。
唯有不斷修行,祛除濁氣,轉化為純陽之體,才能超脫生死,不為濁氣所困。
高玄說:「歸根結底,一切變化都是清升濁降。故此江水向下流淌,仙人向上飛升。仙界雖大,一切變化皆由於此。」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金山他們不是不懂。只是聽高玄一說,才猛然醒覺,這是一條適用仙界一切自然變化的道理。
雖然道理聽起來沒什麼用,卻讓眾人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不得不說,這條簡單道理充滿了智慧。
金山也是沉默了一會才問:「這和我師弟的死有什麼關係?」
「清升濁降,你師弟金光渾濁污穢,註定魂歸地獄。」
高玄輕描淡寫的說道。
金山氣壞了,他臉上肌肉蹦起來一根根,搞了半天,高玄不過是在這胡扯。
更可恨的是,他還當真了。
金山咬着牙說:「原來天師是戲耍我等。」
「道理說的很清楚。你偏要執着,也由得你。」
高玄到不是信口胡說,他領悟水向下而流的物性,突然間就掌握了仙界最核心一條法則。
這個領悟,可比皇天九變、太一元始經更重要。
高玄和仙界的種種隔膜,在這一刻盡數消除。這不是力量層次的解放,而是心靈和神魂層面的解放。
這一刻,高玄只覺天高地闊,一切大有可為。
對於佛門金山等人,他到是多了幾分寬容。要是對方能明白這番道理,就該知道他層次有多高。不是幾個金身羅漢能碰的。
可惜,金山等人終究是沒有這個智慧,看不到這一層。
金山高聲說:「天師殺我師弟在先,又把我等視若無物出言戲弄。那就怪不得我們無禮了。」
高玄好奇的問:「你們一群人都要和我動手?」
金山冷笑一聲:「你殺了金光,就是我們佛門上下大敵。」
高玄沒理會金山,他問玄相:「大師,這終究是我和金光金山師兄弟的私仇。你們也要一起動手,不免大大不妥。「
玄相這次睜開了老眼,他眼眸一片灰白,居然沒有瞳孔,看着如同盲人一般。
他對高玄說:「金光兩千年濟世救人,積累無數功德。卻為你所殺。如此罪孽,我等只有幫你超脫……」
玄相頓了下又說:「我們佛門也並非不講道理。你可以去萬魔地窟鎮守兩千年,也能消此罪孽。」
玄相聲音乾澀蒼老,卻帶着幾分神聖莊嚴,讓人不由想服從他的話。
旁邊看熱鬧的左文韜和陶君,居然都覺得玄相說的很有道理。要是高玄願意退一步,那是再好不過。
天痴臉上顯出一絲冷笑,他手裏拂塵一擺,在左文韜和陶君臉上都狠狠抽了一記。
他不滿的嘀咕道:「天龍禪唱,入腦魔音。你們兩個小子也太弱了,這就中招了……」
陶君和左文韜都被劇痛驚醒,他們這才察覺不對,剛才居然連神魂都是被對方影響了。
兩人都有些慚愧,都是四劫靈仙,差點就被玄相一句話奪了魂。
兩人又暗自震驚,老和尚看着其貌不揚,這本事可真厲害。
陶君和左文韜再看高玄,卻發現對方眼神明澈深邃,臉上似笑非笑,並不受任何影響。
玄相也看出高玄的厲害,他心中微驚,天龍禪唱直指神魂,隱含佛門正道。就算天痴這種人仙,也要發力抵抗。
高玄卻似乎毫無所覺,更沒有任何異常元氣波動。這份深沉,讓玄相也感受到了幾分壓力。
高玄對玄相說:「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舞動弄槍也是不雅。不如這樣,我有幾門小法術,請佛門諸位高僧品鑑一二。」
高玄說着一拂長袖,對面的金山等佛門眾人就覺得天旋地轉,所有一切都猛然顛倒翻轉。
這並不是錯覺,而是天地被真正倒轉過來。
碧天紅日,就在眾人腳下。
眾人頭上卻冰雪覆蓋山嶽大地,是洶湧流淌的滔滔江水。
在場眾人最差也是靈仙級別修者,卻沒人見過如此奇景。
山嶽大地厚重之極,高懸在眾人上方,給眾人巨大壓迫感。
腳下碧空深邃無盡,似乎隨時都要把眾人吞掉。
只是一個天地翻覆,就讓佛門眾多高僧都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所有人身上都金光閃耀,各自催發力量保護自己。
看熱鬧天痴、左文韜、陶君三人,也無法倖免。
左文韜和陶君都是臉色大變,他們身上也是霞光閃耀,各自催發了護體仙器。
不是他們緊張,而是天地倒轉的巨大異變,對於修者來說太過震撼了。
更可怕的是,這並非幻象。他們若沒有法力維繫自身,就要墜入無盡碧空深處。
彈指間讓天地翻轉,甚至把四位金身羅漢數十羅漢一併困住。如此神通,端的是恐怖至極。
就是邋遢隨意的天痴,這會臉上也沒笑容。他喃喃自語說:「顛倒乾坤,自成天地,好厲害!」
佛門中修為最高的玄相也是表情凝重,以他神識都感應不到此界邊際,只覺得無邊無際廣闊盡。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任憑高玄神通再強,力量也必然有極限。但是,能讓他無法觸及此方世界邊際,就證明這人空間神通遠在他之上。
玄相也覺得特別棘手,還沒動手,高玄已經掌握乾坤,把所有人先困在他佈下的局裏。這一招真是厲害之極。
金山為難的問玄相:「師祖,此法該如何破解?」
倒轉乾坤如如此廣闊,金山面對浩瀚天地,完全不知該從何入手。
「這有何難,殺了高玄自然能破此法。」
玄相語氣冷厲,金山才遇到小小變故就驚慌失措,真是個蠢貨。
金山一下明白過來,金元、靈虛也猛然清醒過來。的確,只要殺了高玄自然能解此困。
到不是他們蠢笨,實在是高玄顛倒乾坤這一招太過驚人,真把幾個金身羅漢都震住了。
至於幾十位羅漢,更不用說。一個個哪怕是強作鎮定,心裏也是翻江倒海一般。
北部州佛門所有強者盡數在此,可一上來就被高玄先聲奪人。佛門眾人冷靜下來,都覺得很不是味。
玄相走上前一步說:「高天師神通了得,老僧佩服。老僧也有一門小小法術向天師請教。」
玄相老而彌堅,見識了高玄驚天神通反而鬥志高昂,主動站出來和高玄動手。
他默誦法咒,一隻黑龍從他背後飛舞出來,嘿龍法相越來越大,剎那間已經變成百餘丈長的巨龍。
黑龍鱗角俱全,雙眸赤紅,盤旋的巨大身軀上一團團黑火閃耀,充滿了毀滅氣息。
遠方天痴直直看着黑龍:「大威天龍,居然已經練成了滅世真火,老傢伙可以啊……」
當年玄相就是以大威天龍法相稱雄,幾千年過去,大威天龍法相由虛轉實,還練成滅世真火。這般修為,讓天痴都是嘖嘖稱嘆。
這時候,金山也站出來,他手裏拿着一對金鈸輕輕敲擊,「金山這有一對震天金鈸,也請天師指教。」
金元上前數步,他拿出一柄四尺長金剛杵,「貧僧有一出門金剛降魔杵,請天師指教。」
在金元背後,一尊金剛明王法相浮現出來。數十丈高的金剛明王法相,寶相莊嚴,手持巨大金剛杵,眉宇間自有降魔除妖的威勢。
靈虛高宣佛號,他手持法印,身後浮現出一尊漆黑醜陋的巨大法相,正是佛門中的修羅王,號稱殺戮第一。
雖然靈虛是名慈眉善目女尼,催發修羅王卻帶着無盡殺氣。
修羅王的森然殺氣,甚至把讓大威天龍都相形遜色。
四大金身羅漢一起動手,各自催發法相都極其強大。
旁邊觀戰陶君愕然,他低聲對天痴說:「他們佛門還真拉的下臉,居然一起動手。」
「佛門和尚們什麼時候要過臉。」
天痴不以為然,他轉又道:「也怪這位天師太喜歡炫耀,上來就顛倒乾坤,把和尚們都嚇到了。嘖嘖……」
說實話,天痴並不覺得高玄這麼做很明智。
顛倒乾坤看着嚇人,對佛門眾人卻沒有實質威脅。反而激發了佛門眾人鬥志。上來就直接群毆了。
左文韜低聲問天痴:「師叔,天師能贏麼?」
要是雙方實力差不多,左文韜到願意出手幫高玄。但看現在樣子,高玄只怕贏不了。
顛倒乾坤大而不當,若論真實威能可能還比不上幾位金身羅漢的法相。
天痴看了眼高玄:「不好說,不好說。」
玄相他們卻不給高玄機會,幾個人催發法相,玄相當先說了一句:「天師,請了。」
說着,黑色大威天龍帶着滅世真火直撲高玄。
金山的震天金鈸也飛舞而出,向着高玄斬落。
金元的金剛明王高舉金剛杵,對着高玄猛然搗下去。
漆黑如鬼的夜叉王,則從高玄後方繞過去,手中長刀一橫引而不發。
眨眼之間,四大金身羅漢已經成合圍之勢。
四大金身羅漢身後的數十名羅漢,齊聲低頌咒文,一尊尊金色羅漢法相在虛空中浮現出來。
佛門數十名羅漢結陣,催發出了五百羅漢大陣,
五百羅漢法相組成巨大圓陣,把高玄和四名金身羅漢一起包裹進去。
一起誦經的金身羅漢,每吐出一個字就會變成金色符文。一時間,金色符文如雨灑落。
這片顛倒的天地,似乎變成了神聖莊嚴的佛國。
「這群和尚真會、玩……」
見多識廣的天痴都有點驚了,只是五百羅漢大陣,就凝結了數十名羅漢之力。他雖然是人仙,真要被羅漢大陣困住也破不了。
更別說羅漢大陣內還有玄相等人。
天痴對左文韜和陶君說:「你們倆快回去搬家吧……」
左文韜和陶君面面相覷,老頭這是看死高玄了。但是,他們就是想走也破不開顛倒乾坤。
兩人目光都看向高玄,這位面對眾多佛門高手圍攻,還是不緊不慢,一副從容灑脫名士風範。
「諸位以眾欺寡,未免失了身份。」
高玄微微一笑:「我正好也有一門分身術,正好和諸位請教。」
高玄話音未落,已經分化出四個和他一模一樣分身迎上四大金身羅漢。
與此同時,空間也被分化成五份。
四大金身羅漢和數十名羅漢,就這麼被五層空間分割開來。每名金身羅漢,都要面對一名高玄分身。
至於高玄本體,則直接面對數十名羅漢。
空間突然分化,讓佛門眾人是措手不及。眾人雖然都能彼此看到,可眾人之間空間卻有着無形屏障,把佛門眾人全部分割開來。
在天痴看來,五重空間完全一樣,就像是有四面巨大鏡子,把空間一切都映照進去。
四名金身羅漢,就被扔進了巨大鏡子裏。雖然一切看起來都一樣,所有人卻被強行分割開來,處在不同的空間層次。
這般神妙空間變化,讓天痴也是嘆為觀止。他高聲喝好:「好厲害的顛倒乾坤分割四方,厲害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