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忘和尚被打上了妖僧的名號,釘死在萬佛寺的後山上。
半跪於地,琵琶骨被粗大的鎖鏈洞穿,手腳被束縛住,無法動彈。
這裏是高處,斷崖旁,幾乎每個來西漠萬佛寺的香客都能夠看見了忘的身影,這是佛門對他的懲戒,也是眾多正道中人的提議。
他們認為,蘇媚兒必定會過來救援了忘和尚,將了忘釘死在山崖上,一定能夠將對方吸引過來。
而且對方毀了他們的好事,只是殺人遠遠不夠消除他們心中的憤恨,他們要誅心,要讓這和尚一輩子生活在人們的唾棄之中!
山崖上,萬佛寺方丈帶着幾個小沙彌來到了忘近前。
「了忘,你可知錯?」
「小僧有罪,小僧未能勸解世人,以至世人越走越偏,造孽深重。」
了忘說道。
「你私通魔道妖女,更是當着天下英雄的面將其放跑了,這才是你的罪!」
方丈面容閃過一絲怒意,原本的計劃中,享用蘇媚兒也有他一份的。
「阿彌陀佛,天下英雄一時被欲望蒙蔽了心智,小僧以為,需要幫助他們重拾本心,如此英雄們才能明辨善惡是非。」了忘緩緩說道。
「一派胡言,天下英雄降妖除魔,豈是你能夠隨意評判的,老衲看你就是尚為明白自己的罪惡,好好在此地反省,思過!」
看着了忘平靜的模樣,方丈心中怒火中燒,扔下幾塊饅頭轉身離去了。
其身後的小沙彌也是惡狠狠的盯視了了忘一眼,啐了一口,轉身離去。
了忘看着地面上滾落的幾個饅頭,心中默念佛號。
他身體被鎖死了,吃不到饅頭,這些糧食,要浪費了。
往後小沙彌再沒送過饅頭,好在了忘體內尚有功力,雖然動彈不得,但活下來還是不成問題。
畫面輪轉,一晃眼,七年過去了。
這座山峰逐漸變為了禁地,七年裏,沒有香客過來,也沒有佛門弟子來看望。
了忘變成了一個逐漸被人遺忘掉的罪人,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調笑談資。
這七年的時光,了忘未曾移動半步,唯有一成不變的風景與谷中呼嘯聲相伴。
他的心靈沉寂了許多,靈台空明,對於佛法似乎領悟了不少,觸及到了更高的層次。
西漠,某家茶樓內。
一名中年婦人手提竹籃,靠於窗邊,細嚼慢咽的咀嚼着,這個位置,剛好能看見山峰上的那道人影。
「媽媽,你快看,那裏有個人!」
一旁的小男孩兒指着山頂上的人影大喊,很是興奮。
「寶貝兒,別看那個人,那是個妖僧,他放走了魔教妖女,正在受罰呢!」女人說道。
「他為什麼要放走妖女?」
「因為他不是好人,他的心是黑色的,寶貝兒,你以後可不能變成他那樣!」
「放心吧媽媽,我絕對不會變成那樣的,我以後要當大俠!」
男孩舉着一雙筷子,神情激動的說道。
「寶貝兒真乖!」
女人笑逐顏開。
中年婦人嘆了口氣,將手中茶杯一飲而盡,提起竹籃,向着萬佛寺方向走去。
斷崖山峰上,了忘睜開了眼睛,他聽見了一絲聲響,有人過來了。
這還是七年裏,第一次有人過來。
來的是一位中年婦人,四五十歲的模樣,手裏提着一個竹籃,裏面放着酒菜。
「施主,小僧是出家人,不吃酒肉,施主的好意,小僧心領了。」
了忘微笑的說道,他感受的到,面前這個女人,內心很純淨,只是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異。
「和尚,這萬佛寺中,人人喝酒,人人吃肉,為何你就吃不得?」
女人問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小僧的選擇是不吃肉。」了忘說道。
「正如同當日你選擇送我逃走,自己留下獨自承擔?」女人繼續問道。
了忘知道對方是誰了,七年不見,蘇媚兒容貌大變,這種蒼老的速度,太快了,快的不正常。
「小僧的確有罪孽需要在此地思過。」
「施主可是找過鬼婆婆了?」
了忘看着面前的女人,眉頭微蹙。
「不錯,正如你所說,這是我的選擇,我說過,我會救你出來的。」
蘇媚兒緩緩點頭。
「施主賣給鬼婆婆多少年的壽元?」
「三十年,但還不夠。」蘇媚兒說道。
「施主,無需如此,小僧在此地誠心思過,即便施主替小僧斬斷鎖鏈,小僧也不會離去的。」
了忘說道。
「這是你的事情,而我,只想要救你!」
蘇媚兒淡淡說道,將饅頭送入了忘的口中。
了忘咀嚼,他好久沒有進食了,感覺饅頭挺香的。
山頂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只有一個和尚在狼吞虎咽,女人不厭其煩的將一個又一個的饅頭放在他的嘴邊。
小半個時辰後,籃子內的食物被一掃而空。
「多謝施主好意,這是小僧七年來,吃的最飽的一頓。」
蘇媚兒無言,自顧自的收起碗筷,轉身離去。
「和尚,我明日再來。」
了忘看着女人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
從這一日開始,山崖上,了忘不再是孤身一人,每日午時,必定會有一名中年婦人過來送飯,風雨無阻。
萬佛寺弟子從一開始的戒備,逐漸變成了習以為常,原因無他,女人對他們說,再不吃東西,上面那人就要餓死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門之中,不能有餓死鬼。
中年婦女容顏衰老,相貌普通,與當日那魅惑眾生的尤物蘇媚兒無半點相似,實在看不出有何奇特之處,時間久了,眾僧人只當她是一名心地善良的香客,由她去了。
況且有人送飯也省了他們不少事情,若是上面那妖僧死了,他們確實也不好辦。
半年後。
萬佛寺有了新的變化。
這一日,山頂上再次被帶上來一個人,依舊是方丈帶隊。
這是個年輕人,渾身是血,陷入昏迷,但是眉宇之間英氣十足,顯然不是一般人。
「將此人綁上去!」
了忘的鎖鏈被取下,刺入這人的體內,鎖死,捆綁好,被釘在了斷崖之上,取代了了忘之前的位置。
了忘明白,這人有了與自己相同的遭遇,得罪了正道人士。
方丈轉身,慈眉善目的問道:「了忘,七年了,你可知罪?」